陳二姐的要求明顯是有些過分並且不符合常理的,帶着一點點試探小野哥順從的底限的意味。爲了經略多年的南海局勢,在太平會的問題上,她曾經有過許多妥協,這是她迴歸外事局的一個重大障礙。
太平佛國事件醞釀發展到今天的地步,她是有很大責任的。本來她已經準備好了由黃永昊擔任特調辦主任來解決這件事。但李牧野的橫空出世和陳炳輝意外的不同立場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在開口前陳二姐已經做好了小野哥不聽話的準備,而如果李牧野遵照她的意思去做了,就等於接替了黃永昊,替她完成收尾工作。這是非常嚴重的違規越權行爲,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果連這樣的要求小野哥都肯答應,那真是做到了一般的親兒子都辦不到的事情。
陳二姐的口才極佳,是天生的演說家,她說話的時候吐字清晰,聲音略帶嘶啞,配合每一個肢體語言,結合在一起,竟有着莫名的魔力。但是這魔力是針對一般人而言的,對於能夠清楚感知到別人的脈搏心跳甚至內分泌狀況的泰定大宗師而言,帶有精神催眠作用的語言的感染力遠不如心頭澎湃的親情更有說服力。
所以李牧野明知道老媽是要利用自己做迴歸外事局的墊腳石,卻最終還是答應了她的要求。
看到名單的一刻,李牧野就知道了陳二姐的打算。甚至還瞧出來她更深層次的想法。如果名單上這些人全都去到了她希望他們去的地方,她迴歸外事局最大的立場問題就解決了,甚至可以延遲退休年限,繼續在她的職業生涯。
李牧野現在差不多已經能把事情的全部經過梳理的七七八八。
老媽真是太聰明瞭,她以失蹤的方式來到這邊,沒有使用官方的力量,而是動用了她在南海門中的元老會勢力。李牧野猜想她原本一定是想親自來這邊了斷太平佛國事件的。儘管名不正,言不順,而且有很大殺人滅口的嫌疑,但她還是不希望這件事爆發開來,給境外勢力以口實,讓國內同業們陷入被動。這是陳二姐的底限。
李牧野對母親的失蹤表現出來的過度關心,讓她看到了一個兵不血刃置身事外輕鬆解決這件事的機會。在連續試探小野哥底限,並一起生活一段時間後,她才終於決定讓小野哥來做這件事。
如果她知道眼前的年輕人就是自己的親骨肉,當然會寧願選擇退休,也決不願他爲了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事業去冒險。可她對李牧野的底細瞭解能延伸到嬰兒時期,以至於從未想過這年輕人會有可能是她自己的親骨肉。一直以來,她都習慣性的把小野哥當成一個危險的江湖梟雄,即便是這段日子裡真的嘗試把他當做傻兒子看待,也始終是抱着利用的目的。
小野哥早認清了這個事實,卻甘心情願爲了母親去冒承擔一切後果的風險。第一是爲了母子情分,第二是爲了陳二姐那個爲之奮鬥一生的南海經略大計,第三,這種做事方式其實正是小野哥最喜歡的,簡單,直接,兇狠!
後半夜三點鐘,李牧野從小區裡駕車出來,先扯掉了車上的牌照,一路飛馳來到太平煙花廠。
還沒到收網的時候,但李牧野臨時決定提前動手,用更直接的方式解決這件事。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一個人把這件事辦了。
院子裡有狗,李牧野動作再輕微也沒辦法避過這東西的耳目。所以之前做了點準備,從百寶囊裡取出誘狗的沾有紫龍木血的肉塊,在進入院子前先丟了進去,狗子吃了立即便醉的不省事。
老葉和白起的觀察點在廠子左側方,能幾乎看到整個工廠的全貌。小野哥選擇了唯一他們視角觀察不到的位置,神不知鬼不覺的摸了進去。
廠子裡靜悄悄的,只有主辦公樓的門衛室裡有動靜,李牧野悄悄摸了進去。
屋子裡有酒氣,硬板牀上躺着箇中年漢子,臭腳丫子的味道配合酒氣,真難爲這哥們兒能睡的這麼香。以至於小野哥走到牀頭扇了他兩個耳光才把他喚醒。
“別吵,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多說一句廢話就弄死你。”李牧野捏住這人的下巴,說道:“我要你們這廠子的人員名單,通訊方式和住址,還有進出貨清單。”
這人是個練家子,但功夫只練到了皮毛,在小野哥手下毫無掙扎餘地。他眼中閃着不服氣的兇狠,瞪着李牧野,道:“異端的魔鬼,你休想從我這裡得到神教的秘密。”
“那你就不用活了。”李牧野手指一合,直接掐斷了他的脊柱,這人無聲的死掉了。
一般情況下,人員名單和通訊方式都會在這裡留一份,以方便有什麼緊急事件時能迅速聯絡上每個人。李牧野捏死了這人,又在房間裡仔細搜索了一番,果然找到了一份名單。進出物料的明細在這裡是找不到的,不過卻找到了進出車輛以及拉進運出的質量,物品,車數的登記表。
陳二姐給的名單裡一共有四個名字,第一個是齊如龍,沒有宋春風,似乎這鱉孫在新教中的地位還不夠看。齊如龍之後是省城知名的企業家張長宇,再之後是一個叫乾蓀陽的人,最後兩個名字卻正是盧向春。
前面三個不除掉不能動後面兩個,前面三個都幹掉以後則要立即做掉後面一個。後面一個有根有腳有身份,很容易就能找到。前面三個現在卻都是石沉大海不知所蹤。
齊如龍早年師從參雲老和尚學習羽部蟲經,此人天賦頗高,三十歲便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離開了師門後沒多久便與梁鴻農結交,五年前他也跟着梁鴻農一起加入了太平會軍師李奇志創立的新天地教會。而張長宇則是本省知名企業家,不過在幾個月前,與慶州監獄一夜生菩提事件發生的同時一起失蹤了。
這四個人當中最值得小野哥留意的是這個叫乾蓀陽的人,陳二姐也不知道此人的底細,只知道是來自逍遙閣的一個大人物,張長宇失蹤前這個人曾長期住在張長宇家,也曾有人見過他跟盧向春兄弟同席吃飯。在新天地教會正在策劃的太平佛國事件裡,他纔是核心的一環,也是很有可能最難對付的一個。
李牧野悄然離開煙花廠,按照人員登記薄上的記錄,天光將亮時駕車來到宋春風居住的地方。
獨門獨院,停車稍微留心傾聽了一會兒,院子裡靜悄悄的,沒有守夜犬。
李牧野下車走到院子側面,目測六米多高的院牆上覆蓋着光滑的琉璃瓦,幾乎沒辦法着力,一般的運動健將也很難翻越。對李牧野來說卻不構成難度。縱身一躍,來一招仙人掛畫,接着身子倒卷又一招蠍子倒爬牆,斜着向上攀爬到頂部,最後雙腳掛住琉璃瓦之間的陰陽口,一招珍珠倒捲簾翻上牆頭。
飄身一縱,足尖悄然點地,緊接着是足底,然後往前輕輕一翻,雙手落地將力道卸去。一番動作下來,說來容易,如非對全身筋膜肌肉控制裕如的境界絕難做到。
剛行至窗根下就聽到屋子裡有人語交談聲。李牧野有心探聽秘密,便停下腳步聽了一會兒。
一個稍微有點尖的男人聲音正說道:“恩師要的貨物已經全部運出,每一件都是弟子親自檢查過的,保證萬無一失,另外逍遙閣那邊已經跟尋龍門的人對上了,接下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另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說道:“很好,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停了一會兒,又道:“這邊的事情結束後就帶人來省城吧,順便開開眼界,看一看大把戲們耍的玩意兒,這真龍渡劫的戲法,我也是隻聽你師爺參雲大師講過一次,他年輕時候在津門口親眼見人表演過,三位戲法宗師聯手與西方一夥魔術師鬥術,難分難解的時候,亮出了這一手便大獲全勝了。”
發尖的男聲道:“再神能跟恩師的火鴉降天國比嗎?到時候那些煙花讓您的神鴉揹着從天空按照預定位置佈下,屆時神國天降,飛火屠城,新教出山力挽狂瀾,這次咱們師徒一起搞的這個太平佛國降世,必定要讓整個江湖對咱爺們刮目相看。”
李牧野聽到這裡心中一動,難怪他們要弄一個煙花廠,卻原來是爲了利用羽部蟲地師的本事來一場飛火屠城,神國天降的把戲。這些歪魔邪道,爲了達成個人目的,完全不顧江湖道義,視人命若草芥,要踩着無數人家的財產性命做階梯來搭建他們陰謀得逞的臺階。似這種狼心狗肺的王八蛋,還留着他們在世上做什麼?
那個嘶啞的聲音說道:“不要自大,江湖奇術五個層次,道具,技藝,手法、馴化、法術,咱爺們的火鴉天國只是馴化跟道具結合而來,終究還談不到尋法歸道的大層次,人家的真龍渡劫行的卻是水火之法,是以人術引動天罰的正道奇術,當年拜火教的五個大魔術師一下子就被天雷劈死四個,其中的意境連你師爺都比不了。”
“師爺老糊塗了,親徒弟的大業不幫也就算了,眼見您在新教如日中天,名利財富唾手可得,他卻還阻擋您證道。”尖聲男不滿的說道:“您得了鳳鳴玉簫,弟子有幸坐上一省首富的寶座,咱爺們兒開宗立派,他老人家面上不也有光嗎?”
李牧野早已猜到屋子裡的兩人就是齊如龍和宋春風師徒,本來還擔心宋春風嘴巴硬,不好挖出齊如龍來,卻沒想到這廝自己送上門來了,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師徒兩個一鍋端了。一念及此,剛要穿窗而入動手殺人。
忽然聽到身後頭頂有奇特聲音入耳,來不及回身,完全出於多年曆練出的本能橫身一步。身後一顆子彈打在了窗戶上。李牧野袖中槍幾乎同時開火,沒有回頭的情況下,全憑耳朵聽聲判斷槍聲源頭位置,一槍過去空中傳來一聲怪叫,一個巨大的黑影摔落下來,李牧野正驚訝是什麼怪物時,卻又見一人在半空中身着黑衣翼裝飛行遠去。御風而走,動作十分嫺熟瀟灑,依稀竟似在哪裡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是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