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安意如看清楚白衣女人的容貌,一瞬間驚的臉都白了。她第一反應是橫身攔在徐暢姌身前,吩咐道:“暢暢,你先回去,師父這邊來了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可能要晚些回去。”
徐暢姌疑惑的看着眼前這個看模樣不像超過二十歲的‘少女’,嘴上答應着,足下卻沒動地方。
“嘻嘻,小丫頭長的還挺撩人兒的。”白衣女忽然繞過安意如,探手在徐暢姌的下巴上捏了捏,道:“你師父讓你回去喊人呢,你還傻兮兮的留在這裡,這麼笨的人兒,怎麼在人尖子扎堆兒的特調辦裡混?”
徐暢姌遲疑道:“你是誰,看着也不比我大幾歲的樣子,有什麼資格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安意如急了,喝道:“讓你走就走,還杵在那裡做什麼?當我說話是耳邊風嗎?”轉而又對白衣女叫道:“白無瑕,你有氣衝我來,跟一孩子耍什麼威風?”
白衣女正是白無瑕,她哈哈大笑,道:“我的威風還需要耍嗎?也不照照鏡子瞧瞧你這一臉汗。”
徐暢姌終於明白師父爲什麼忽然變得這麼緊張了,一下子驚訝叫了出來:“啊!你就是白起的姑姑?”
白無瑕笑道:“怎麼?看着不像嗎?”
“你長得好年輕呀。”徐暢姌道:“我師父也顯年輕,但她那是年輕的狀態,你這是真年輕呀,看着比我都嫩。”
白無瑕嘻嘻一笑,道:“小嘴兒真會說話,行了,這兒沒你什麼事了,要去通風報信就去吧。”
安意如道:“回去以後什麼都不要說,如果我回去的晚了,別人問起你也說不知道!”
徐暢姌這時候倒是分得出輕重,知道師父遭遇了一生宿敵,自己留在這裡不但幫不上忙,還可能會讓師父分心,倒不如快些回去送信給李牧野,這種情況下,大約只有他能把這倆人分開了。
“嘿,還是少年時的臭脾氣。”白無瑕打量着安意如的身材和肌膚,嘖嘖讚歎道:“不過我必須承認,十七年以後,你他嗎終於有比我強大之處了,這身材,嘖嘖,所謂玉環之肥美大約不外如是吧,難怪能把某人迷的五迷三道的。”
安意如看着遞到眼前的冰激凌,接在手裡便眉頭一緊,道:“寒毒珠?”說着,挖了一勺,緩緩吃了下去。正打算吃第二勺的時候,白無瑕忽然出手奪回了冰激凌,從容的挖了一大勺,一邊吃一邊說道:“看來你的體術修養還差了一線,我這個冰激凌可是大補之物,你虛不受補,還是算了吧,要不然咱們尋個地方喝幾杯吧,先敘舊誼,然後再談新仇。”
“喝就喝,怕你不成!”安意如見徐暢姌離開了,心中少了些忌憚,說話也硬氣許多。
白無瑕轉身便走,安意如也不說話,默默在身後跟着。
經過一公交站,白無瑕上了一輛公交車,安意如也緊跟其後上車,倆人如陌生人一般,相對站着,誰都不說話。一直站到終點站康莊鎮。白無瑕下車步行,一路沿着荒僻公路走,來到山中,前方的山脊上忽然出現大段長城。
安意如跟着白無瑕的腳步登上長城,這段並非旅遊區,人跡罕至,此時正是中午,只見雄關漫道不見人煙。
白無瑕立身城頭,停下腳步,從隨身的揹包裡取出一白瓷瓶來,去了封口,自己先喝了一大口,然後遞給安意如,提醒道:“酒很烈,你若不成就不要逞能。”
安意如豈肯示弱,接過來毫不遲疑的喝了一口,入喉如火線,滾燙火辣的驚人,道:“好酒。”說着,又喝了一口。
白無瑕道:“還是那麼倔強,可惜當年你不肯聽我勸說加入白雲堂,否則,你我聯手,這天下江湖還有那些臭男人什麼事兒?”
安意如道:“人各有志,我這輩子沒那麼大的追求,你的心太野,我怕跟不上。”
“現在呢?”白無瑕道:“你還不是要出來替別人做事了?還記得當年我勸你加入白雲堂的條件是什麼吧?”
“你我地位平等,以姐妹相稱。”安意如道:“我現在替那人做事,不但要陪人家睡覺還要給人做小,是他嗎有夠賤的。”說着,又舉起瓶子喝了一大口。
白無瑕哈哈大笑,道:“這就是你的宿命,當初你不肯從我,現在卻從了我男人,識相的叫一聲大姐來聽聽,說不定我心裡一痛快,今天就賞你一個痛快!”
“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安意如咬牙道:“你別得意的太早了。”
“吃一口冰激凌都磨磨唧唧,你的道行也就這樣了。”白無瑕狂態盡顯,道:“來來來,把你最厲害的本事拿出來向我招呼,看看這十七年裡你有多少進步。”
安意如把喝光了的酒瓶子往身邊一放,道:“你小心了!”唰的一下躥了上去。
白無瑕沒有動用任何方術法器,迎着安意如前衝的來勢,身子飄然跳起,探手迎着安意如揮過來的拳頭,輕飄飄一打,借力向後躍出兩米多遠,叫道:“好大的力氣!”
安意如知道這一拳根本沒有建功,也不氣餒,嗖的一下追了上去。白無瑕遊刃有餘,探手搭住她的手腕,藉着她出拳的力道將自己身子一轉,竟領着安意如轉了一大圈。這一手移花接木完全是巧勁兒,訣竅全在一個準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如登天。以安意如的出拳力道和速度,想要辦到這一點,白無瑕需要在百分之一秒的時間裡拿住安意如的手,同時達到與安意如同步的速度拖着她,借她的力道把她的身子引過來。
這一下以巧破千斤,用的當真是妙到毫巔,輕而易舉便將先手搶過來。安意如彷彿一條被漁網纏住的巨蟒,想要擺脫白無瑕的牽制便只有奮力掙扎。而白無瑕也不與她較力,只是順着她的力道跟她推拉拖拽,外行人看到了,還以爲兩個婦女在拉拉扯扯的幹仗。
一晃兒就鬥了將近一個小時,安意如始終沒辦法擺脫白無瑕。而白無瑕受制於自身的力道不足,沒能奈何安意如。但是她本身是方士,在沒有使用非常手段,只憑精妙絕倫的體術技巧便與安意如鬥了個勢均力敵,其實已經是大獲全勝了。
安意如的精神體力都被調動到了極致,掙扎擺脫的力道越來越大,稍微控制的不好,碰到旁邊的城磚,便立即碎塊亂飛,聲勢十分驚人。
白無瑕依然還沒有動用方術的打算,除了拖拽牽扯外,她也在試圖將安意如摔倒。但試了很多次都沒成功。安意如的力氣太大,下盤太穩,即便她將沾衣十八跌的技巧運用到了極致,也沒辦法克服一力降十會的拳理。
“能把這一身蠻力用的這麼巧,你這打法至少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了。”白無瑕仍有餘裕,笑着說道:“安意如,二十分鐘內,你若還能堅持不倒,我就捏鼻子認下你這姐妹。”
“白無瑕,我不用你施捨同情,你身上有的是殺人的寶貝,太陰針和寒毒珠什麼的儘管拿出來向我招呼。”安意如倔強的:“想我向你屈服,你省了這個心思吧。”
“你說用方術我就用方術,那我豈非等於聽命於你了?”白無瑕道:“你的蟒蛇勁柔中有剛,的確不同凡響,但再大的力氣也總有用盡的時候,蟒蛇的力氣雖大,卻不是能持久的發力方式,我就看看你還能堅持多久。”
安意如的確有些累了,以她的體力若是跟一般對手糾纏,就算打個幾小時也不會這麼累。而白無瑕卻不是一般的對手,任憑安意如怎麼掙扎,爆發,都始終沒辦法擺脫她的糾纏。安意如心中明瞭,這是因爲自己所有動作都被對方預判到了的緣故。她唯有奮力爆發出最強力道來擺脫掙扎纔有一線機會掙脫。
白無瑕雖然不修體術,身體素質卻已經是大宗師水準,她的手拿住了安意如的手,對方每一個動作便都逃不過她的感知。二人形同一體,安意如可以輕而易舉踢碎一塊一尺厚的城磚,卻沒辦法將這洪荒巨獸般的力道加諸於白無瑕身上哪怕一絲一毫。
二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此時此刻的安意如來說,卻是凝聚了十七年沉積在心中的戰鬥意志。她的力道在減弱,而白無瑕卻似乎越來越強,她很清楚,不是因爲白無瑕的力道變強了,而是因爲自己的控制力在減弱,對方能借到的力道越來越大,一旦超過了某個臨界點,就可以輕鬆將她摔倒。
極限狀態下,她的精神和體力損耗巨大,而白無瑕卻仍然遊刃有餘,這個時候已經不是高低勝敗的爭奪,而是哪怕只爲了尊嚴,安意如也要堅守住這二十分鐘不被她摔倒。
砰的一聲,她在白無瑕的牽引下,一拳揮出打在城牆上,竟生生砸進去一個窟窿。半條手臂都陷進去了,她趕忙奮力抽手,卻哪裡還來得及。白無瑕趁此良機拉着她另一條手臂,就勢一引一拉,便破掉了她的身體平衡,甩着她猛然一個旋轉,將安意如整個人甩的雙足離地,接着翻手一舉,竟借勢將安意如的身子送到頭頂。
“要摔大家一起摔!”安意如大聲叫着,反手去扣白無瑕的手腕。卻扣了個空!
白無瑕竟在最後關頭忽然鬆開了她,任憑安意如穩穩落地,拍拍手,道:“真有你的,二十分鐘到了,這次就容你多快活些日子,如果下次相遇你還沒能進化到神道宗師的境界,再留你也沒多大作用了。”說完,也不理安意如對她的話事什麼反應,轉身揚長而去了。
“白無瑕,我不需要你的憐憫。”安意如自己都覺得這話有點不知好歹,但還是堅定不移的喊了出來。
“我也不會憐憫你。”白無瑕的聲音遠遠飄來:“強者的路最不需要的就是憐憫,我需要的是勢均力敵的對手,你的天賦不應該被浪費,我希望南洋殘酷的環境可以幫助你完成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