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可能被招攬,有的人可以用錢收買,有的人卻只能用情義。
寒軍的死穴就是那段曾經被俘虜的經歷,因爲那段本不該引以爲恥的歲月,他揹負了太多的恥辱和痛苦。本來已經出現在陣亡名單的英雄,忽然活了過來,還做了敵人的俘虜,在那個如火如荼到不正常的年代裡意味着什麼?沒有經歷過的人是無法想象其中的艱辛滋味的。
一個爲國浴血奮戰的軍人在戰鬥中負傷昏迷後被敵人俘虜,本是再正常又再英勇不過的事情。但在那個相對特別的年代裡,寒軍的母親和兄弟姐妹卻因爲他的死而復生,從英雄母親和英雄親屬淪爲俘虜的母親,俘虜的兄弟姐妹,原本得到的補助被撤銷,掛在大門口的軍烈屬牌子被摘下,相應的待遇被取消。
寒軍被釋放當天就接到了母親的信,兒子千萬別回家,村上人的唾沫能把你淹死。
在那個意識形態思想還盛行的年代裡,這是一個讓人悲傷又現實的事情。
他還活着,沒有被擊斃,就很可能接受了敵人的美女和鈔票,人們恨的同時更嫉妒他可能得到的好處以及見識過的異國風光。所以他們不憚良心矇昧,以極致的方式將寒軍在國外的生活想象的窮奢極欲。總之他不配做一個英雄,他的母親更是可恥叛徒的母親。
寒軍到底還是悄悄回到了國內,在一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夜晚,悄然回到家中。當他走到家門外的時候卻聽到了讓他一輩子都不敢再踏足家鄉的一段對話。那是母親和哥哥姐姐們之間的對話。哥哥姐姐們要求母親與他劃清界限並斷絕母子關係,否則就不給她養老。母親先是不肯,哥哥後來又拿侄子的前程說事兒,如果不這麼做,侄子一輩子就都是有污點的人。當不了兵,也不能入黨。
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心尖子。
這也許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一次取捨,老太太終於還是屈服了。
寒軍就在窗外聽到了全部過程,在徹底的絕望中,他回到南洋開啓了黑市拳生涯。表面上他跟家裡徹底斷絕了往來,但實際上卻暗中把賺到的錢悄悄寄回給妹妹,告訴她不要把這錢的來路告訴任何人,拿錢去縣城做生意,代他好好孝順母親。
中亞半島由西向東,依次四個國家分別是泰國,柬埔寨,老撾和越南。這裡是全世界黑市拳擊業第二發達的地區,僅次於北美西南部的幾座城市。那些年,寒軍的足跡幾乎踏遍這一地區的每座城市。哪裡有比賽,他就打到哪裡。
在南洋的某些地區,打黑市拳是要籤生死協議的,儘管缺乏足夠的法律支持,但也沒有相應的法律反對。很多地區都存在土規定,只要雙方都接受任何後果,就可以決鬥方式來解決糾紛。由此便衍生出了生死各安天命的黑市拳市場。
最開始的幾年,寒軍幾乎戰無不勝,但後面隨着年紀增大,傷病增多,恢復慢,酗酒,營養不良等因素,他逐漸開始吃敗仗。終於有一次,他受了重傷,像一條瀕死的野狗躺在胡志明市的大街上,這時候阮世雄出現了。
阮世雄救了他的命,給了他一個新生的機會。對於寒軍來說,他剩下的餘生就是要回報阮世雄的恩情。
直到今天,李牧野出現了,開口第一句話就打動了他的心。
“阮世雄那邊你不用擔心,不管是經濟補償,還是其他方面,我總有辦法讓他滿意。”李牧野開誠佈公說道:“關鍵是你得讓我滿意,只要你讓我滿意,我必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寒軍幾乎毫不遲疑的:“李先生,今後寒軍這條命是您的了!”
……
在前往昆嵩的路上,惡來駕駛的豐田埃爾法七座商務車內,副駕駛位置是喜怒比,李牧野一個人坐在中間一排,後排是寒軍和白起。
喜怒比看上去有點思鄉心切的意思,這次去河內辦事滿打滿算不過半個月,這老頭卻好像離開家一個世紀了似的。
李牧野笑着說:“你師妹的哥哥已經跟武元乙大元帥的孫子在半個月前就到了昆嵩,你的四個孩子都已經安排出國了,家裡就只有你老婆,洪將軍態度曖昧,那些東瀛人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你還有什麼可着急的?”
“最不放心的就是那個婆娘嘛。”喜怒比這些日子都在學漢語,他年少的時候在高棉,趕上中柬友好,專門學過漢語,這些日子爲了跟李牧野更好的溝通,把童子功也撿起來了。雖然腔調聽上去有點綿軟古怪,但用詞很準。
李牧野笑問道:“怎麼?你怕嫂子太年輕,還能跟比人跑了嗎?就這麼幾天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完全有這種可能的。”喜怒比眼睛瞪的老大,十分鄭重說道:“我們真臘的婆娘都很厲害的。”
寒軍接了一句:“這事兒老喜還真不是誇張,真臘女人跟咱們的女人完全不是一回事兒,真臘婦女多婬,孕婦生產後,以特殊藥材塗在會陰上面,可除百病且一兩日後就康復,然後就要求丈夫同房,丈夫外出最多幾天,超過十天妻子就要發牢騷道:我不是鬼,怎能一個人睡?所以真臘常有姦情發生。”
真臘就是高棉族的另外叫法。
寒軍這廝早些年足跡遍佈南洋地區,對各地的風土人情十分門兒清。他又不是清教徒,衛道士,黑拳生涯除了生死戰和酒精外,更離不開燈紅酒綠鶯歌燕舞。什麼傣妹,真臘妹,緬甸妹,混血妹,黑妹,這廝親身體驗過不計其數,說起各地風情來,自然是如數家珍。
李牧野一聽就笑了,問喜怒比:“你那小媳婦比你小了二十多歲,三十歲的年紀正如狼似虎,你老小子一走半個月,我瞅着有點玄乎了,你要是發現她外面有人了會不會一怒之下把她打殺了?”
喜怒比雖然癡迷於拳法,卻並非那種開不得玩笑,毫無幽默感不苟言笑的人。聞言聳聳肩,道:“不可以這麼搞啦,她喜歡後生仔是正常的嘛,搞一搞有什麼關係呢,就算搞出了孩子也是跟我姓的嘛,幹嘛要爲了這種小事把女人搞死,她又沒有把家裡的耕牛送人。”
“你的意思是如果你老婆把耕牛送人你就能打死她,反而偷人卻可以原諒?”
喜怒比有點不耐煩,或者是反感小野哥玩謔的態度,揮揮手道:“懶得理你,這麼大的老闆,一點都不嚴肅。”
李牧野這廝骨子還是個俗不可耐的八卦天王,轉而問寒軍:“老寒,你在金邊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寒軍道:“這是很普遍的現象,在金邊,女人看中了男人就會把男人請到家裡過日子,不用買房子也不要嫁妝,男人也不需要做很多家務,只要正常務農就可以了,其他時間都是女人出賣色相賺錢養家。”
“那個這話題是不是讓我給帶偏了?”李牧野嘿嘿一笑,看了看面露不屑之色的小白起和脣角掛着笑意卻不敢笑的惡來,道:“兒童不宜的話題,回頭老寒你做個導遊,帶我去金邊咱們實地考察一下,就不在這裡討論了。”
白起咳嗽了一下,他是白無瑕的親侄子,向來眼裡不揉沙子的性格,對白無瑕敬若天人,對小野哥的私生活早就一肚子不滿了。如果安意如不是白無瑕親自認可了的,他也斷然不會接受。儘管他知道李牧野對白無瑕的好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取代的,但私心裡還是覺得小野哥不應該這麼對待天仙一般的姑姑。
寒軍是新加入的,瞧出來剛纔這話題讓小白起不高興了,他本來是想討老闆歡喜的,卻不小心把老闆娘家的少爺給得罪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兒。他擱在當中有點尷尬,哈哈一笑,主動撇開之前話題,說起打黑拳的事情來。
這個是白起最感興趣的。
“中亞半島的黑拳市場,以金邊和曼谷兩座城市最活躍,選手來自世界各地,什麼流派都有,各種風格碰撞在一起是最有意思的。”寒軍很快就讓小白起忘記了剛纔的不愉快,繼續說道:“那些參加泰王鬥神賽的選手,幾乎都有過黑市拳的經歷,有的選手雖然出身名門,也不一定要爲了錢去打黑市拳,但爲了磨礪殺心和鬥志,也會去參加黑市拳。”
李牧野給他捧哏,道:“白起已經被選中接受了鬥神賽外圍比賽的邀約,正需要這方面的資料,你是過來人,多給他介紹介紹,都有哪些高手實力比較強勁的。”
寒軍點頭道了聲好,繼續說道:“要說黑市拳這個稱呼真不是白叫的,尤其是最近這十年,最頂尖的黑拳格鬥家幾乎都是黑人選手,就比如說五年前有個叫安德雷?岡比亞的,出道兩年,戰績是一百三十八戰全勝,一百三十次擊斃對手,因爲出手太毒,這個圈子裡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曼巴王,聽說這次乃彭殺不會參賽了,也白龍就把他給派出來了。”
李牧野道:“這是人種先天的優勢,黑人的身體素質太出色了,在運動神經方面其他人種都比不了,只要稍微接受正規訓練,形成肌肉記憶,就是一部可怕的殺人機器。”
喜怒比點頭表示贊同,道:“我曾親眼看過這年輕人出手,打的就是你們華族的功夫,但也兼顧了實戰性,就實力而言應該是高出了我徒弟阿帕查一個檔次。”
李牧野道:“光說沒意思,要不然咱們這樣吧,我跟洪將軍見過面後,把該敲定的事情搞定了,剩下的細節讓安知遠談去,咱們去金邊親身感受一下,最好是讓白起和惡來上去跟那些黑拳高手打幾場。”
白起立即贊同:“這個主意好。”
惡來揮手道:“我還是算了吧,參加那個鬥神賽,我就是一僚機,拿個差不多的名次,對得起阮老師的那些好東西就行了。”
一路有說有笑,幾百公里的路途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惡來在喜怒比的指引下,按照約定直接把車開進了高棉軍的司令部所在地。
高棉軍的接待人員已經等候多時,洪潮沒有露面,派了個上校軍官負責迎接小野哥。
李牧野一行人跟着這個上校往裡走,在第一道大門前見到了洪潮,而讓李牧野沒有想到的是在洪潮身邊站着個滿身戎裝的女人,竟是自己的一個老對頭……
PS:兩更八千字,晚上喝酒,估計沒第三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