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和陽謀的差別,前者追求的是讓對手防不勝防,後者是要讓敵人防也防不住。
白無瑕曾說過,在國內她最忌憚的人從來不是老玄塵。李牧野一直不理解自家這個心比海底針還難琢磨,力壓文武榜的娘們兒爲什麼那麼忌憚陳二姐。
直到這一刻,忽然明白了。
十年前在中非某國,一場西方大國在幕後主導的暴亂讓一羣黑人孩子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一個女人像母親一樣把他們從飢餓和死亡邊緣帶出來,派人傳授知識教會他們外語,把他們帶到了南亞。幾年後,這個女人給他們安排了一位老師,正是霍靜珊,用不夜城霍族的方法把他們訓練成最出色的殺手,並將他們帶進南亞最大的江湖組織中。
岡比亞站在了黃永昊身後,可以代表立場,也可以是爲了方便出手。
向左還是向右,全在那位女子一念之間。
那位女子當然就是陳淼。
她在南洋布局多年,儘管南海門內部三分天下,她卻始終遊刃有餘的利用各方資源從容佈局,無論是野心勃勃的李家,還是居心叵測的珞珈王,亦或者三心兩意搖擺不定的陳氏老掌櫃們,都在她手下得到發展的同時發揮了最大作用。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親媽從一開始就沒把全部希望寄託於兩個男人。
岡比亞忽然出手從身後抱住了黃永昊,前者二十九歲,天賦神力,且正當盛年。後者五十八歲,理論上早就過了巔峰年紀。貌似黃永昊已沒有掙脫的可能。但就在十分之一秒內,黃永昊忽然全身一震,二人之間發出嘣的一聲巨響,岡比亞三百五十磅的龐大身軀飛了出去。
黃永昊的身形如電,直奔陳淼發聲的方位電射而去。
他快,李牧野的手指更快!
人沒到,琉璃珠先到了。
黃永昊已經看清楚陳淼扯掉面具後眼神中流露出的惋惜之意。
近在咫尺,心在天涯。
琉璃珠銳嘯而至,黃永昊反手一擋,發出叮的一聲。
“你就一定要鬧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才肯收手嗎?”陳淼嘆息說道。信手一揮,身前忽然爆發開一團五彩錦霞,老貓魁鬥突然從中躍出,一雙爪子閃電似的掏向黃永昊的眼睛。
黃永昊橫身一讓,將老貓讓過去,探出去的手青龍探爪,依然抓向陳淼。他的手最終抓在五彩錦霞上,彷彿抓在實物上,以他的力道竟不能突破這玩意。而陳淼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小手槍。甩手一槍居然將小野哥丟出的第二顆射向黃永昊後腦的琉璃珠擊落!
這一槍宛如神來之筆,出槍的速度和準度都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李牧野的三指神通彈射出來的琉璃球,速度和力道都堪比子彈,她竟能在這麼短的距離射擊命中,哪裡是肉眼凡胎之輩能辦到的。
“阿淼,你......”黃永昊面露驚色,張口結舌看着陳淼。
“阿昊,你難道真想跟我分出生死?”陳淼擺手示意一旁的小野哥不要動。
李牧野驚訝的看着親媽,她看上去還是那麼柔弱,但射擊的準度,以及瞬間展示的反應速度和丟出五彩錦霞奇物的手法,無不是在說明親媽是一位境界深不可測的大方士。
黃永昊頓住身形,面色陰晴不定,咬牙道:“阿淼,原來你爲了報仇一直沒有中斷修習陳家化神訣,這門方術心訣向來號稱生死各半,成敗又各半,沒有大毅力大決心萬難有所成,你爲了復仇敢下這麼大決心,的確出乎了我的意料,事到如今,你大概永遠不會原諒我了,除了拼個魚死網破外,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是的。”陳淼點點頭,道:“你打傷阿旭我可以原諒你,但你害死那個孩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得到我的諒解,當年我知道向我表白的人是你,可我喜歡的人並不是你,所以我故意裝作認錯人,你因此懷恨在心,卻恨錯了人。”
黃永昊道:“這是我和黃永旭之間的問題,阿淼我承認對不住你,但我絕不會因爲打傷黃永旭感到後悔。”他放下雙手,目光低垂,緩緩說道:“事到如今,多說無益,要動手便動手吧,能死在你手裡,我死而無怨。”
“你走吧,我不夠資格取你的命。”陳淼說道:“這些年你幫我做了很多事,雖然你傷了阿旭,但他卻並非死在你手下,我今天才知道他其實是自殺的,你的對頭是李中華,你害死了他的兒子,他壓制了你一輩子,你投靠了南凕會,他一直盤踞在北極圈,你們兩個王八蛋接着鬥去吧!”
就這麼把他放了?
不要說小野哥難以置信,連黃永昊自己都完全沒想到。他腦子不笨,立即從陳淼最後這句話中解讀到了關鍵。陳淼說他害死了李中華的兒子,卻沒說他害死了她的兒子。最後點出了他投靠南凕會這件事,看來她是對南凕會十分忌憚。
黃永昊想到這裡,心下反而安定下來。他知道自己跟陳淼沒有不死不休的仇恨,相反的還有二十多年的感情。而且有南凕會的支持,以他在南海門中的地位和手中的資源,陳淼要動他,勢必要承擔南洋大亂的風險。
“阿淼,你真的肯放我?”
陳淼點點頭,道:“今天以後,你我恩義兩清,若再見面時,你依然倒行逆施,就不要怪我手下無情了。”
這句話立即引發了場中多人的不滿。也白龍等人冒着這麼大風險擺佈下的局面,好不容易抓住了這個元兇巨魁,陳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要放人,任誰都沒辦法接受。縱虎歸山,必有後患。面對黃永昊這樣的敵人,既然已經成了對手,有機會幹掉他當然不能錯過。
這時候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也白龍,而也白龍卻在看李牧野。他身中奇毒,白龍集團陷於絕境,如果不是李牧野巧妙佈局,施以援手,捫心自問,這會兒白龍菩薩多半已經魂歸西天。所以,他心中對李牧野是十分感恩欽佩的。不知不覺,他已經開始對小野哥產生心理上的依賴。
這周圍除了曼巴殺手的人外,還有李牧野暗中準備的槍手和隱藏潛伏的寒軍白起等人,若論實力,顯然還在陳淼佈置的這些曼巴殺手之上。
李牧野當然不希望黃永昊全身而退,但這個時候質疑陳淼的決定,似乎又不妥。所以就沒有立即表態。
黃永昊還站在那裡,似乎也沒有立即離開的意思。
李牧野一皺眉,道:“黃永昊,你不準備離開嗎?”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當然不能一個人走。”黃永昊說着,把目光投向了乃通殺和風間妙子,看意思是打算將這倆人也帶走。他神態娟狂盯着李牧野,又道:“李牧野,我棋差一招輸給了阿淼,可還沒輸給你,阿淼要殺我還是放我,姓黃的都沒有二話,你李牧野想要對我發號施令,還得拿出點讓我信服的東西來。”
“傻兒子,不要攔着他。”陳淼忽然接過話頭,對着李牧野點點頭,目光溫柔,似乎是在說,相信你老媽。
李牧野心頭一軟,往旁邊退了一步。
黃永昊得意一笑,道:“阿淼還是知道輕重,小子,你還且得歷練呢。”
陳淼道:“黃永昊,你就算投靠了南凕會也不等於拿到了免死金牌,我不殺你只是不忍老太爺子九十高齡還要再承受喪子之痛,老人家若是知道阿旭的死與你有關,而你早在多年前就投靠了中情局,必定會痛心不已,所以,阿昊,如果你不想把老頭子氣死,最好不要再回雅加達了。”
“我再也回不去了,今後南海門中再無人能跟你抗衡。”黃永昊冷笑道:“阿淼,你真是好算計呀。”
“你錯了,你走以後,我也不會繼續留在南海門。”陳淼道:“這邊的事情我會移交給別人,之後我要去喜馬拉雅山深處尋找聖墟還願,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
“既如此,那就後會有期了!”黃永昊抱拳拱手,轉而對乃通殺和風間妙子招手道:“事不可爲,二位跟我一起去吧。”
“別人走得,他卻不可以!”也白龍霍然站起,拳鋒直指乃通殺。
也白龍宛如狂飆,兇悍的衝向乃通殺。
二人打鐵似的乒乒乓乓的鬥在一處。
也白龍實力雖強,但一身本領都是紙上談兵,缺乏實戰經驗。乃通殺倒是能打,可惜此刻局勢急轉直下,他已經心慌意亂,只能勉力維持個不勝不敗的局面。面對越打越勇,怒氣勃發的白龍菩薩,戰敗身死只是時間問題了。
另一邊,風間妙子收了神石,目光投向李牧野,道:“大概你也不會同意我離開吧?”
李牧野道:“你若走了,我想起你的好來必定會難過,你捨得我難過嗎?”
“我捨得你去死!”風間妙子惡狠狠說着,忽然丟出數枚忍者球,剎那間白霧瀰漫,又一次消失在白霧中。
這娘們兒的忍術出神入化,帶齊全套忍術裝備的情況下,隨時可以易容或利用僞裝色隱藏身形,她丟出忍者球來,頃刻間便籠罩了不小的範圍,白霧消散,她已經不知所蹤。
李牧野嘿嘿冷笑,揚聲對着四周道:“除非你有本事飛過大海,否則又能逃到哪裡去?”
“飛過大海很難嗎?”黃永昊看一眼時間,道:“李牧野,你不要以爲在拳手隊伍裡摻了幾個渣子就能掌控住今天的局面,你的那幾個狙擊手的確不凡,還有那幾個老傭兵也確實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他們佈置的炸彈也堪稱威脅,甚至是你讓也白龍裝死,給從不帶槍的武士東身上藏了把槍都的確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但如果沒有阿淼,我敢說你今天還是輸家。”
“吹牛肯定比飛過大海更容易。”李牧野冷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準備用什麼贏我?”
“南凕會!”黃永昊忽然擡頭看天,長長嘆了口氣,道:“阿淼,你雖然暫時贏了這一陣,但個人的力量再強也終究沒辦法逆轉滾滾而來的時代,南凕會的力量是超乎我們想象的,他們已經推動了兩個時代,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你可以走,那兩個人必須留下。”李牧野不等陳淼說話,搶着說道:“我不知道南凕會是什麼樣的組織,有多大的力量,我也不在乎弄死你會有什麼後果,今天如果不是陳局放你一馬,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照樣弄死你。”
遠空傳來隆隆聲音,三架V-44四發傾轉武裝旋翼機出現在視線中,飛機上滿載武器彈藥,第一架飛機的艙門開着,賽琳娜出現在門口往下看着,從李牧野的角度看過去,可以清除的看到飛機裡坐滿了荷槍實彈的海豹突擊隊成員。
這就是黃永昊預留的後手了。他一生行事謹慎,從來不打無把握的仗。即便是籌謀多年,胸有成竹的行動也還是留了個厲害後手。如果沒有陳淼出手,李牧野貿然出手幹掉了黃永昊,此時此刻,這三架火力強大的先進武裝直升機已經將這座島化作火海了。陳淼對他太瞭解,所以早準備好了反制的手段。
正是因爲忌憚陳淼的反制手段,黃永昊才幹脆的向她認輸的。
“阿昊,你自己走吧。”陳淼冷然說道:“我確實不希望跟南凕會鬧到玉石俱焚的地步,可這並不代表我不敢這麼做,你不打無把握的仗,我也不喜歡弄險,如果你還想鬥下去,我在海里的同伴絕不會介意送天上的這兩百多人上路。”
黃永昊無可奈何,終於點點頭, 攀上飛機上丟下來的繩梯去了。
李牧野目送三架滿載的飛機遠去,暗地中長出了一口氣。
“別沮喪,你做的已經比我所預想的好了不知多少倍。”陳淼悄然走到小野哥身旁,道:“孩子,別怪我,如果你對南凕會有足夠的瞭解,就能理解我放他走的良苦用心了。”
李牧野道:“我沒什麼好沮喪的,他的後手很厲害,但未必就是無解的。”說罷,招手示意寒軍放出信號。
陳淼一驚,忙問:“你做了什麼?”
李牧野道:“您已經放他走了,算是對他仁至義盡,可他飛在半途中要是遇到了什麼鳥兒,出了飛行事故什麼的,就跟您沒關係了吧。”
陳淼秀眉微蹙,道:“傻兒子,你太無知無畏了,看來於公於私我都有必要好好跟你談一次了......”
PS:用眼過度,很不舒服,儘量保證更新節奏吧,月初,送上一大章,答謝大家的月票。尤其是打賞的小夥伴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