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理性永恆的衝突中,感情從未失過手。
李牧野一向的原則是,具體做事的時候要理性客觀,但是做決策的時候一定要感性。江湖和廟堂在某一點上是有共通之處的,那就是都存在滿嘴仁義道德風險道理的固有舊勢力。人生苦短,對於白手起家意在挑戰固有勢力的年輕人而言,大道理聽多了除了多一點束縛外其實沒多大卵用。
走到今天,李牧野很清楚,自己已經具備了跟固有舊勢力掰手腕的資格,但還不夠強大。
這本就是一個風險與機遇不對等的遊戲,風險巨大而機會卻寥寥。而現在,李牧野爲了陳賦書和小安琪,依然毅然決然的做出感情用事的決定。從施羅德第一次出手派出的陣容上不難看出來,這件事並不單純。然而當下的情形卻是逆水行舟,除了奮勇爭渡外別無選擇。
施羅德剛走,極地的客人便又來登門了。
門一開,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白衣白麪的年輕人,看上去不會超過二十歲,乾淨漂亮的臉蛋上掛着和煦有禮的笑容。儘管說的是純正的普通話,但他的面部特徵卻更偏向於西方人,淡金色的頭髮,鼻樑高挺,深眼窩裡藏了一雙漂亮的藍眼睛,流露出攝人心魄的目光。
“李先生,方便的話,我想借一步說話。”他站在門口,看着全神戒備的李牧野說道。
李牧野點點頭,起身走出包廂。安意如擔憂的看着,隨即在李牧野目光注視下微微點頭,沒有說什麼。這是一種心靈契合帶來的默契,李牧野什麼都不必說,安意如便明白小野哥是希望她留下照顧好陳賦書和小安琪。
兩個人一直走到列車的最後面。
“我叫玄囂。”這人自我介紹道:“從冰山極地來,我希望能從李先生這裡帶走一個人。”
“不可能!”李牧野斷然拒絕的同時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李先生不想聽聽我要帶走的是誰嗎?”
“是誰都不可以,除非你有本事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李牧野決然道。
玄囂說道:“你不必緊張,我不是來跟你打架的,我來找你只是想告訴你事情的嚴重性是超乎你想象的,除了接受我的意見外,你其實別無選擇。”
李牧野冷然注視着他,對方的目光平靜,至少在精神層面上沒有被小野哥壓制,終於,李牧野收回了凝視的目光,轉而看向列車外,道:“你說說看,最好直接一些。”
“我儘量言簡意賅些,你身邊有一個人對我們很重要,因爲有個惡毒的女人把她培養成了雨師。”玄囂說道:“對於鮫族人來說,這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而對於施羅德你魔鬼來說,如果能夠把她控制在手裡,他就可以主宰我們的命運。”
“不行。”李牧野意識到他說的是小安琪,斷然拒絕道:“聽你這麼一說,我更不放心把她交給任何其他人。”
“李先生,你恐怕還不瞭解這其中問題有多嚴重。”
“無論多嚴重,我都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如果你來找我是爲了其他人,哪怕是暗物質研究中心困着的那三位也不是不能談,但就是她不成,因爲我李牧野從來不拿家人做談判的籌碼。”
“我很欽佩你對家人的這份堅守,不過這件事並非你所想的那樣,我們並無惡意,這也不是簡單的利益交換的事情,我之所以要帶走雨師,是爲了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這裡邊的道理你不懂沒關係,聽我慢慢跟你道來。”
玄囂不等李牧野拒絕,繼續說道:“世間萬物皆有來路,衆生因水而生,萬物生長進化都離不開水,所有生命形式中,有些生物可以不依賴氧氣生活,但沒有一種生物可以長期離開水而存活,地球上的水是構成環境平衡,支撐生命繁衍的關鍵,一旦水出了問題,這個平衡就將被打破,遭殃的會是現存的全部種族。”
“聽懂了一點,你的意思是我女兒有打破這個平衡的能力?”
“不是能力而是潛力。”玄囂道:“地球上的水分子一共大約爲九十九秭八千八百京又六千六百兆億,歸納爲立方千米大約不到一千四百立方千米,這些水以液態、固態和氣態三種形式存在於地球表面、地下以及大氣,甚至是各種生命體中,這些水在其中往復循環自成體系,調節地表溫度的同時構建了完整的生態結構。”
李牧野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沒有打斷他的話,默默聽着。
玄囂繼續說道:“可以說這個循環體系就是整個自然環境形成的關鍵因素,一旦這種循環被破壞,這個環境的平衡就將被打破,這些水可以涵養萬物,但同時也能毀滅現有的生物結構。”
“大洪水時代?”李牧野問了一句。
玄囂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又道:“地球表面雖然百分之七十都是水,但其實所有水湊在一起的總體積只佔地球全部物質總體積的百分之零點二,所以這個水系結構其實是一個非常脆弱的結構,只需要很小的因素就可能打破這種平衡。”
“你剛纔說的雨師是什麼意思?”
“就是進化出可以自由掌控水元素能力的生命體。”玄囂道:“這樣的人只要跨過七級能力者的門檻,就有了打破水系循環平衡結構的力量,一旦她某一天情緒失控,就可能給這個世界上現存的生物體系帶來一場滅頂之災。”
“就像你們在許多年前做過的那樣?”李牧野語氣裡帶着諷刺的意味說道。
玄囂竟不否認,點頭道:“是的,地球的水系循環一直擔負着給這顆星球降溫的功能,海水通過地脈導入地心的高溫區域,降低溫度同時,也產生了巨大的壓力,這個壓力甚至可以改變地表的形貌,利用這個道理,我的祖先通過控制海水導入地脈的量,調整板塊下的壓力改變地形地貌,湮滅了一些發展過度的地表文明。”
李牧野道:“意思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水相當於一個調整生存環境的開關,而這個開關只能掌握在你們手裡?”
“四時變化,風轉水流,都與這個循環系統有關。”玄囂道:“一旦這個系統出現問題,就可能導致四極顛倒,節氣大變,風災水災甚至是地震災難。”
“既是說,如果有人越俎代庖掌握了足以影響這個循環系統的力量,就可能對這個世界造成毀滅性傷害?”
“是的。”玄囂道:“對於這個世界裡的所有生命來說,我們生活在一個逐漸蛻化的世界裡,水的數量是決定這個蛻化速度的關鍵,但這些水並非是無限循環的,在這個重要的循環過程中,每時每刻都存在消耗,所以必須要嚴格的加以控制,比如下雨,什麼時辰在什麼地方下多少都是經過精密計算的,爲的是盡最大可能的保護這個平衡結構。”
他說到這裡忽然頓住,目不轉睛的看着李牧野,加重了語氣,道:“李先生,很顯然,這不是凡人該擁有的力量!”
“所以你現在是在逼我做出一個選擇,女兒還是世界?”李牧野用陰鷙的目光盯着這個叫玄囂的鮫族人,右手食指的指尖一點劍光吞吐不定。
“作爲一名強大的劍修,你當然可以選擇爲了女兒殺了我滅口。”玄囂道:“以你的能力,就算是有一天災難降臨,也有很大機會生存下去,但是這個世界上曾經與你有過交集的很多人可沒有你這麼強大,他們當中可能包括你的其他女人和孩子,也可能包括那些陪伴你成長的夥伴和他們的親人。”
李牧野默然將手背在了身後,凝眉沉思不語,半晌,突然問道:“你帶走我女兒以後準備怎麼對她?”
玄囂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具有精確計算水分子數量的能力,也只有我們有能力精確掌控這個循環系統,然而,我們的種羣從太古時代起便一直在退化,我們要繁衍一個後代,從出生到成長爲開啓原力神通的成年個體,最少需要五千個地球年,所以我們才用生化克窿技術創造了次基因人類。”
“你們是想給自己培養幫手?”
玄囂道:“也是爲了給後代們建造一個孵化倉,次基因人類的生理結構與我們的成年體非常接近,對於幼生的鮫族,也就是你們所說的龍,算得上是一種能夠快速催熟的食物。”
李牧野聽到這裡忍不住嘿的笑出聲來,道:“結果你們製造出來的這些食物在自然演變過程中感知到了暗物質能量,進化出了能夠殺死你們的能力,反而把你們當成了食物。”
玄囂道:“你們的那些祖先們做的比你所知的還要更多,他們非但要把我們當成食物殺光滅絕,甚至還要取代我們掌握這個循環系統,爲此他們進化出了雨師,那時候史前地表文明發展到了巔峰,東西方的文明都在嘗試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戰爭不可避免的發生了,那些西方人用科學的力量追殺我們,而東方人則企圖用他們進化出來的神通文明取代我們,迫不得已下,我們開啓了大洪水時代,所有雨師都被我的祖先殺死了,甚至與他們有血脈關聯的後代也都一個不留。”
“我聽明白了。”李牧野念力釋放將對手籠罩,冷然道:“你可以做好出手的準備了。”
“不,我想你還是誤會了。”玄囂道:“此一時,彼一時,我要帶走你女兒絕不是要加害她,而是我們需要她這樣的血脈後裔來保持對這個系統的掌控力,我們的族羣數量已經退化很多年,人才日益凋零,不得不從次選基因的族裔中選拔合適的人才來培養......”
PS;今晚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