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朱友貞也不是一點好處也沒給,他給了張彥一個刺史的官職,算是對他的恩寵。
對於這樣的恩寵張彥並不買賬,他將詔書扔到地上,指着開封的方向大罵,罵完之後開始和賀德倫商量對策。
在這裡我們要說明一下,賀德倫賀先生由於前期橋樑作用發揮得不錯,與張彥兩人的關係火速升溫,現在他們已經好到穿一條褲子了。當然,只有張彥是這麼認爲的。
張彥對賀德倫說:“天子昏庸無能,任人牽着鼻子走(聽人穿鼻),大梁是指望不上了。我魏博雖然甲兵雄盛,依然不是周邊大鎮的對手,需要依託於別國。”
這個“別國”不用說也是晉國了,現在也就只有它能夠和大梁叫板。既然這樣,那就快點寫信投誠吧。
寫信必須賀德倫來寫,因爲他是名義上的天雄軍節度使。然而這個節度使只是個傀儡,大權都在張彥手裡,誰讓人家握着刀把子呢。
李存勖接到書信後啥也沒說,直接讓駐紮在趙州的馬步副總管李存審進兵臨清,觀望魏博態勢。
只是觀望還是不夠的,主要是你要出兵,畢竟人家大梁的劉掞劉大將軍可是帶着六萬精兵虎視眈眈呢。
賀德倫沒辦法了,又按照張彥的指示精神向李存勖寫了一封信告急。
這次告急很成功,李存勖親自帶着大部隊兵出晉陽,跑到臨清和李存審匯合。看這架勢,隨時都可以跟劉掞開撕。
賀德倫和張彥都開心了,他們準備好了啦啦隊和儀仗隊,就等着李存勖進城。
李存勖不進城,他在臨清呆上癮了。
臨清不是大城,物產也不豐富,居住環境更不能和魏州比,在那裡呆上癮沒道理啊。
道理很明顯,因爲臨清雖然城小地狹,但在這裡沒有生命危險,魏博則不然,去了之後是死是活還說不準呢。
說白了就一句話:李存勖信不過魏博的這幫子人。
這也無可厚非,魏博自從李克用時期就一直在晉、樑之間搖擺不定,後來還伏擊過路過的黑鴉軍,再後來乾脆一頭倒向朱溫,並把李克用愛子李落落(李存勖的哥哥)的腦袋砍下來作爲投名狀獻給了大梁。
所以說在晉人眼裡,魏博就是狡詐無信的代名詞。信他們,不如去信鬼!
李存勖雖然膽大,但也不是莽漢,涉及到自身生命安全問題,他當然要慎之又慎。
這個心思首先被賀德倫理會到了。
他派了節度判官司空頲到李存勖那裡去犒軍。
魏博最近給大梁、晉國送去的奏表、書信都是這個司空頲寫的,此人寫文章一氣呵成,很有文采,思路也很清晰,在這個時代很是難得(五代文人匱乏難尋)。
司空頲還有一重身份,他是賀德倫的心腹。賀德倫派他來名義上是勞軍,實際上是爲了傳句話給李存勖,這句話很關鍵,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也決定魏博的時局。
這句話很簡單:“除亂當除根。”
這個“亂根”就是張彥。
李存勖如果想要徹底掌控魏博,就必須把張彥殺掉,整治亂軍,把魏博武夫亂政的根子給消弭掉。
且不論這個提議是否有公報私仇的成分在裡面,賀德倫的見解是十分深刻,也十分中肯的。
李存勖心裡有底了,他在對方傳遞的信息中找到了解決魏博問題的關鍵。
隨後李存勖統帥大軍到了永濟,離魏州更進一步。
這時候解決問題的關鍵點自動送上門來了。張彥帶了五百名全副武裝的銀槍效節軍到永濟拜見晉王。
從這裡我們可以看出張彥心裡真的沒底,因爲你都到人家軍營裡去了,帶五百個人和帶五個人效果是一樣的,帶的人越多,說明你內心越脆弱。
這顆脆弱的內心瞬間被摧毀了,晉王李存勖站在城樓上大手一揮,晉軍呼啦一聲圍了上去,把張彥一刀給砍了,隨同被砍的還有他的七名親信。
銀槍效節軍又怎麼樣,軍兵素質再高也要看帶頭人是誰,張彥被殺的這個過程中,這五百軍兵硬是沒敢動手。
現在八顆腦袋還在地上打着滾兒呢,這些大兵們雙股戰戰,噤若寒蟬,生怕自己的腦袋也離開脖子飛到地面上去。
這時候李存勖的一聲喊話如同天倫之音把衆人的緊張情緒一掃而空:
“有罪的只是那八個人,其他人等一概不論!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本王的侍衛親軍了!”
好險,好險!現在非但不用死了,還成了晉王的親軍,這反差來得有點猛烈啊。
正因爲其猛烈,所以纔會有忠心。
五百銀槍效節軍拜伏於地,山呼萬歲。
極限運動愛好者李存勖。
李存勖如果生活在今天肯定是一位極限運動愛好者,因爲他喜歡冒險。
這個喜歡是打心眼裡真心的喜歡。
在收降這羣銀槍效節軍的第二天,他穿着一身便服(沒穿鎧甲),帶着這羣武裝到牙齒的悍卒向魏州進發了。
我們不得不佩服李存勖的勇氣。之前他對魏博的這場兵變展現出了足夠的謹慎,一旦認清事實情況後便開始以十足的勇毅和魄力來主導整個形勢的發展。
他是個雄才大略的人物,也是戰場上的天之驕子。
李存勖的這一舉動徹底收伏了人心,五百銀槍效節軍死心塌地地護送他到了魏州,隨後,以這五百人爲核心,魏州城內的銀槍效節軍全部歸順。
楊師厚辛辛苦苦創建的五千銀槍效節軍成了李存勖的私軍。
亂兵都成了晉王的私軍,這場叛亂也就順理成章地平息了。
賀德倫是個識相的,屁顛屁顛給李存勖送去了天雄軍節度使的印信,請求對方來兼任天雄軍節度使。
李存勖當然要推辭一番(王固辭),他現場說了一大通,大意就是說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不是衝着魏博的土地來的,主要是你們這裡亂套了,我不忍心百姓受苦,所以纔來幫忙。
現在忙幫完了,我也該走了,你把節度使的印信給我算什麼樣子嘛,我不能要。
這時候他越是說不能要,你就越是要必須給。沒辦法呀,現在送東西的是孫子,收東西的是大爺。
賀德倫都快要急哭了,他拜了再拜,對李存勖說,我也知道大王您不是衝着這些東西來的,但是現在的魏博敵軍壓境,人心未安,我一個外鄉人在這裡做節度使根本耍不開呀,爲了百姓安危,也爲了魏博能夠長治久安,您還是勉爲其難做了這個節度使吧。
既然對方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李存勖就勉爲其難了一把,收了印信,成了新的天雄軍節度使。
然而這個節度使只是掛個名,真正辦事的是判官司空頲。
當然,李存勖也沒忘了賀德倫,爲了獎勵他的乖巧,給了一個大同節度使的位子,送到晉陽去了。
現在,魏博的叛亂算是徹底平息下來了,但是“亂根”還沒有消除。
成爲晉王親軍的銀槍效節軍仍然驕橫難制,不服管教。這也可以理解,野慣了的孩子是比較難管。
難管就代表着還可以管,管的方式就是立規矩、殺人。
李存勖當即頒佈命令:以後誰要是再敢拉幫結派、侵擾百姓,殺無赦!
命令雖然兇狠,要真正執行下去纔會有效。
執行的人是李存進。
李存勖給了沁州刺史李存進一個新的官職:天雄都巡按使。
當時銀槍效節軍已經改成了銀槍效節都,李存進的這個官職就是專門爲這支軍隊設置的。
說白了,就是衝着你們這羣最會鬧事兒的熊孩子們使勁,你們不鬧事,他就沒有工作成績,所以你們還是趕快鬧點子事情出來吧。
還別說,真有鬧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