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游擊戰
秦鎮此刻毫無顧忌,只想將他想要說的話說完,至於最後王聖會不會聽,就不是所考慮的了,他也控制不了。
“剛纔四位隊正的話我也聽了,四個人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面對兩千党項大軍,通安鎮絕對守不住,既然守不住,那爲什麼不能去想想別的出路呢?”
“我知道你們不怕死,我也相信你和你的士兵會與通安鎮共存亡,戰至最後一人,身爲軍人,你們盡到了自己的職責,問心無愧,這也是我敬佩你王校尉的地方;你們死後,或許會被歷史湮沒,寂寂無名,也許會被歷史所銘記,成爲英雄。”
“但是,現在你們是這裡幾千名百姓的依靠,你們死了,他們怎麼辦?你們是盡到了職責,你們是問心無愧,但於百姓何益?更有甚者,党項人很可能會因此遷怒於百姓,從而造成更大的荼毒,這是你們願意看到的嗎?”
“當然,如果我們現在已經被敵人包圍了,或者已經沒有了退路,沒什麼可說的,那就只有誓死一戰了;可是,現在我們明明還有退路,既然大部分人能夠活着還能保全百姓的性命,那麼爲什麼一定要用死來解決,這樣的死即便是被世人稱作英雄,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心虛嗎?”
“現在我就來回答剛纔李隊正所說的問題;第一,百姓會不會被餓死、凍死,那是以後的事情,如果現在不丟棄這些東西,輕裝撤退,就會被殺死,被俘虜成爲奴隸;而且你們身爲渭州折衝府軍,那在百姓眼裡就是官府,就是依靠,難道你們除了打仗,別的什麼都做不了,就看着百姓餓死、凍死?調配物資、救濟災難不是官府應該做的嗎?”
“還有,現在我們要做的不是倉皇而逃,而是在你們府軍的組織下有秩序的撤退,便可以將能藏起來的都藏起來,藏不起來的全部毀掉,等党項人撤退了我們再回來取出便是;即便是我們所藏的糧食被党項人發現搶走,總比連人帶糧一起搶走好吧!‘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只要我們的人活着,一切皆有希望。”
“然後我們再來說說第二件事情,如何拖住党項人,你們都看到了党項人的強大,卻未曾考慮我們自己的優勢,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党項人的行軍路線和大致的兵力部署,而党項人暫時還對我們一無所知,還有就是這裡是渭州地界,我們對地形的熟悉程度遠遠高於党項人,既然我們有這樣的優勢,爲什麼非要拋棄自身的優勢,非要想着和党項的騎兵正面硬扛呢?”
整個房間裡鴉雀無聲,都在聽秦鎮一個人在那侃侃而談,房間裡每個人的神色各異。
聽到此處,王聖走到秦鎮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禮:“王聖愚鈍,差點讓先生明珠蒙塵;先生大才,剛纔一番痛斥之言,讓王聖茅塞頓開,真是汗顏,我竟差點誤了通安百姓的性命,請恕王聖之前對先生的輕視冒犯,王聖在此賠禮!”
秦鎮趕緊回禮:“大人不比如此,我剛纔說了,我說這些也是想讓這幾千名百姓免遭和我們一樣奴役党項的命運,大人若能能夠接納,也是秦鎮的榮幸,大人孤守渭州城,使上萬百姓免遭党項人的荼毒,秦鎮心中甚是敬佩,大人這禮,秦鎮受不起。”
王聖並未起身,面帶慚色:“先生既然這麼說,還是對剛纔王聖的無理冒犯耿耿於懷啊;說起來真是慚愧,我王聖這些年因得到渭州百姓不少的讚譽,逐漸有些自滿,覺得自己盡到了軍人的職責,問心無愧,慢慢的也從心底看不起那些逃跑活着落入黨項人手中的漢人。”
“剛纔我雖然嘴上沒說,但心底裡確實有輕視四位之意;而先生還能在自身受到輕慢之後想着百姓,可見胸懷只寬廣,令王聖汗顏不已,王聖不才,還請先生教我破敵保民之策,待退敵之後王聖一併向先生請罪。”
王聖竟能如此坦蕩的承認自己的錯誤,並以一個折衝府校尉的身份向他這個還是党項奴隸身份的人賠禮,這令秦鎮感動之餘,對王聖的敬佩之情更深。
要知道,現在可是五代十國之期,不是後世的二十一世紀,等級制度還是很森嚴的。
王聖能這樣承認錯誤,足見王聖的坦蕩和身爲軍人的率直,秦鎮爲剛纔自己小家子氣的行爲感到有些好笑。
秦鎮連忙直起身,雙手扶住王聖,笑道:“大人稱呼在下秦鎮即可,先生的稱謂在下可擔當不起;大人既如此坦蕩,秦鎮也不會藏掖。”
王聖直起身子,拱手道:“請秦兄弟賜教。”
秦鎮稍作思索,理了理思路,說道:“在快速突擊和機動能力上,普通的步兵的確沒有辦法和騎兵抗衡,現在我們手上唯一能和党項騎兵抗衡的,就只有我們的騎兵,所以我的想法就是以騎兵牽制党項騎兵,所有步兵協助和組織當地百姓撤離。”
聽到這裡,趙飛虎不幹了,大聲嚷嚷道:“憑什麼李文彬去打仗,我就得撤退,我比李文彬差哪了?我纔不當那慫包卵蛋,要撤你們撤,我要和那幫狗日的決一死戰。”
王聖眼睛一瞪,趙飛虎悻悻然閉了嘴,可是臉上明顯寫着三個字:不服氣。
秦鎮笑道:“不管是牽制党項人還是組織百姓撤離,都是爲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儘可能的保全這幾千名百姓的生命和保存渭州折衝府的實力,讓渭州少受損失;所有的軍事行動都應該以這個目標爲前提,進行合理的部署;以騎兵牽制敵人是現在我們最有可能達成這個目標的辦法,步兵去了基本上起不了任何作用,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過,只有枉送性命而已;既然如此,爲何不讓步兵的作用發揮大最大,通過步兵的組織和協助,讓百姓撤離的速度更加快一點,這樣百姓的安全也就多了一分。”
王聖聽得直點頭,眼睛裡透着亮光。
李文彬沉思片刻,問道:“如何用一隊騎兵牽制党項軍,我們的騎兵戰鬥力本來就比他們弱,一對一都不是他們的對手,而現在他們的騎兵數量又是我們的兩倍有餘,我不怕戰死,但是我怕無法牽制住敵人,讓他們追上百姓,那我就成了渭州的罪人了。”
秦鎮呵呵一笑:“我們又不是要打贏他們,只需拖住他們即可,我剛纔說了,我們現在有兩個優勢,一是情報優勢,二是地形優勢;我們可以利用這兩個優勢和他們打游擊啊。”
李文彬一愣:“打游擊?”
秦鎮乾咳一聲:“打游擊,就是游擊戰,顧名思義,就是遊動攻擊的意思,它的核心內容用十六個字便可以概括‘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游擊戰就是碰到比自己強大很多的敵人,不能硬抗,要以活打死,打的贏就打,打不贏就跑,在運動中尋找戰機。”
秦鎮的話,讓李文彬和王聖等人陷入了沉思,孟選和溫寒的眼神同時一亮,尤其是溫寒,眼神中除了閃着亮光,還透着一種極大的驚喜。
“妙啊,真是妙啊,我就說打仗不能靠蠻力,得用腦子,我一直就覺的我們的仗打的憋屈,可又說不出問題出在哪兒,經秦先生這麼一說,真是猶如醍醐灌頂啊。‘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精闢,真是精闢,我怎麼就想不到呢!秦先生,我溫寒這輩子還沒服過誰,就連我們的校尉大人我也只是敬重,也未曾佩服過,但是今天,你秦先生,我溫寒服了。”
溫寒一臉讚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像要將憋在身體裡的氣全部排除掉,緊着着朝秦鎮鄭重的施了一禮:“先生一席話,讓溫寒受用終身,請先生受溫寒一禮!”
孟選也長嘆一聲:“如果我能夠早一點明白這個道理,當初也不會身陷重圍,手下全部戰死,自己也重傷被俘,成了党項人的階下囚。”
說完,孟選也鄭重的向秦鎮施了一禮。
秦鎮趕緊還禮道:“兩位不必如此,你們的禮我秦鎮受不起,說起來也是慚愧,這個游擊戰也不是我提出來的,而是從一位偉人的事蹟當中學到的,你們能明白,那是你們的緣分。”
溫寒一臉疑惑道:“從一位偉人的事蹟當中學到的,是哪位偉人?能提出如此精妙的十六字戰爭箴言,應該非常有名纔對啊,我怎麼從未聽過。”
孟選也是一臉茫然:“我也從未聽過,不知這位這位高人是何方人士?”
秦鎮心想:“這位偉人何止是有名那麼簡單,說他拯救了整個中華民族一點都不爲過,但是你們沒有聽過也很正常,畢竟差了一千多年呢。”
秦鎮摸了摸鼻子:“你們沒有聽說過也很正常,這位偉人是一位隱世的高人,並未在世俗中公開自己的身份,我也是偶然才瞭解他的事蹟和這十六字箴言。”
見秦鎮如此說,孟選和溫寒也沒有多疑,因爲歷史上確實有許多隱士高人不爲世俗熟知,如鬼谷子、黃石公等,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仙似的人物,現在出現一位隱士高人也不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