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武植這邊,宋鞏驗完屍後,得到的結果和在案發現場的檢驗完全一致,開封府終於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孫家一十四口都是死於謀殺了。
不過,雖說案件定性了,但是目前所有的調查卻並未查出半點對於破案有幫助的任何線索。
可武植並不着急,今日的一番勘察不止邁出了破案最重要的一步,而且讓武植看到了宋鞏非凡的手段和縝密的個性,有了這樣一位專業人才,再加上嵐大人以及武植自己手下,武植對於破案又多了幾分信心。
接下來武植召集衆人開了一場會議,研究商討了下偵查方向,孫家滅門案目前沒有任何線索,但是該怎麼尋找線索這點,還是難不倒宋鞏以及嵐大人的。
無非是從三個方面入手,一是朝廷方面,調查孫大人在朝中有沒有什麼仇家,或者在刑部有沒有什麼競爭對手,總之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第二點就是民間方面,調查孫家所有人生前的人際關係,以及重新盤問左鄰右舍;第三點就是查閱官府在錄的和孫家所有人有關的卷宗籍錄。這種全方位立體式的調查不可謂不細緻,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這種有些費力的辦法無疑是最正確的。
只要能從其中調查到一丁點線索,就值了。
朝廷那邊武植是安排嵐大人帶着他的手下去調查的,刑部那可是朝廷重器,裡面高官雲集,武植若是派宋鞏或者秦檜去調查,恐怕那些官員根本不會鳥他們。只有派太子的親信嵐大人,那些官員纔會老實配合調查。
何況,雖然武植排除了朱勉報復孫大人的可能,但關於朱勉還是要調查一番的,這也只有嵐大人能不難的辦好。
幸虧嵐大人過來幫忙,否則朝廷這方面只能武植親自去調查,而武植官品不高,在朝中又沒什麼黨羽,最後就算能調查好,恐怕也會歷經一段艱難。
民間方面的線索是派的宋鞏帶人走訪調查,最後卷宗方面由秦檜領着開封府書吏尋找翻閱。
另外,武植還打算讓手下暗組暗地裡協助調查一番,暗組雖然打探消息無人能及,但偵查方面倒不如開封府的專業人士,只能暗中協助調查。
任務安排好後,宋鞏和秦檜都十分認真的領命去辦了,倒是嵐影有些苦澀的看了看武植,憋了好半天終究還是沒有說什麼,只能對武植無奈抱拳,領命也出去調查了。
出了武植簽押房的嵐影不禁苦笑一下,他苦笑倒不是因爲武植毫不客氣的支使自己,武植目前的種種表現讓嵐影十分認同,他覺得武植不簡單,是個能臣,是以他甘願聽武植差遣,他過來本就是幫武植辦案的。
而他苦笑是因爲武植這廝着實太奸詐了些,竟然把調查朝臣這種容易得罪人的燙手山芋完全扔給了自己,開封府全然不沾………這實在讓他既鬱悶,卻又無話可說。
這下刑部的人估計都要得罪個遍了!
…………
把案件調查全部交給手下人,武植悠哉悠哉的端坐在開封府中,他只需要每日聽聽他們的調查進展彙報就可以了,其他時間武植打算熟悉下開封府的日常政務,他第一次當這種實權官,嚴格意義上是第一次當官,自然要趁此機會學習處理政務。
這種心態倒完全不像揹負重大皇命調查重大凶殺案的主官,倒像尋常調任一衙的官員一樣。
武植不但是這種心態,而且他的實際行動也是如此,第二天一早,他來到開封府就開始端坐下來,一邊品茶,一邊悠然的批着公文,處理着公務,年後開封府暫時沒什麼大事,很快處理完公務後,武植索性在簽押房打起了盹。
昨晚被雪兒折騰了一宿,武植現在有些小乏。
其實武植表面雖然悠閒,心中卻時刻都在惦記着案情,等着案件的進展的,除此之外他別無他法,案件已經安排一幫最專業的人去辦了,武植無端着急插手只能是添亂,他只能耐心等待。
不過開封府的主官註定不是個清閒官職,即便不被案情所擾,也還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會主動早上門來,武植才小憩片刻,彭順就恭謹的敲進了武植的房門。
“何時要稟報?”武植問道。
彭順神色有些慌張,道:“大人,林掌教和張掌教來訪,已經在客廳等候了。”
“哪個林掌教什麼張掌教?”
“就是林靈素老神仙還有張虛白道長啊!林道長的徒弟謝道士不是還在我們開封府大牢裡面嘛……”彭順提醒武植道。
“原來是他們。”武植恍然一笑,道:“果然找上門來了啊!待我前去一見。”
說着,便起身前往客廳了。
武植抓了謝宇繁,他已經料到林神仙會來找自己要人,只是沒想到這次連張虛白道士都過來了,這兩位神仙目前可是汴京頂級紅人,一起過來不知是給武植面子,還是爲了給武植施壓好讓他放人。
進了客廳,林靈素和張虛白端坐其中,林靈素臉色陰沉,白鬍子微微翹起。張虛白則一臉淡笑,正無聊的捋着黑鬚。
“哎呀呀!兩位掌教親臨我開封府,實乃稀客啊!不知二位道長此番前來所謂何事?”
武植走進客廳後,立刻春風滿面的抱拳執禮外加裝腔作勢。
“哼!”
“聽說我那師侄被武大人請來了開封府,所以我和林師兄今日特地前來尋我那師侄。”
林靈素憤憤的哼了一聲,他身邊的張虛白卻搶着對武植溫言示好了起來。
武植笑看了看兩個牛鼻子道士,心知張虛白話說的這麼委婉,主要是爲了給自己臺階下,若是武植順坡下驢,交出謝道士,那麼武植可以肯定,旁邊沉着臉的林靈素立即就會和顏悅色。
敢情張虛白是來唱白臉的。
“謝道長確實在我開封府做客,只是尚有事務還未處理完,只怕不能與二位掌教回去。”武植假惺惺道。
“哼!”
林靈素低哼一聲,也不再和武植打官腔,質問道:“武植,我且問你,我那徒弟何罪之有?!”
“暫時只是嫌疑。”
“那就是無罪了!”林靈素瞥了下武植,冷聲道:“你身爲開封府判官,竟然不分青紅皁白亂抓人,試問你眼中還有王法嗎?”
他說到“判官”二字的時候故意擡高聲調,明顯是在提醒武植,你只是一個小小判官,不要不知好歹。
武植淡淡一笑,回道:“正因爲武某眼裡有王法,所以纔會扣押林掌教首徒,按照我大宋律例,但凡有犯案嫌疑之人,在結案之前都要收押官府。”
武植說到“首徒”二字也略擡高些語調,明顯在叫板。
“呵呵,武大人啊,我那師侄雖然信口胡說不幸言中孫家慘案,不過他本人確實是和這個案件毫無關係的,這點貧道可以擔保。”一旁的張虛白拍着胸脯道,他態度還是很友善的,“再者,開封府扣押他不就是怕找不到他嗎?你把他交給我們,我們替你看着他不也一樣嘛。”
說着,張虛白拿起腰間的酒葫蘆悠然的呷了一口。
“這個……不好辦啊!”
武植搖了搖頭,其實他也想賣這二人一個面子把人放了,可這是他上任以來第一次遇到別人來走後門,若是那麼容易就放人了,以後這個開封府的主官可就不好當了。
武植知道人最後肯定扣押不住的,但自己一定要頂住,起碼要林靈素費一番周折才行。武植要讓百官看看,連林靈素走武植的後門都如此費事,這樣以後誰若想託關係走後門,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如此,以後當官也能少不少麻煩。
“武植,你可知道,就算是太子殿下親臨開封府,也不敢抓我的首徒?”林靈素開始威脅起了武植。
“武某不是太子。”
武植悠悠的品了口茶。
“武大人,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呢?我那師侄會言中孫家厄難,乃是運用的道家術法,他真的和此案無關啊!”張虛白又勸道,他本就是散淡的性格,雖然是勸武植,但語氣竟如玩笑一般。
“既然謝道長是無辜的,那麼等案情真相大白後,我自會放了他,絕不會少一根毫毛,兩位掌教又何必執着呢?”武植反問道。
這一問倒是讓張虛白無言以對了起來,倒是林靈素瞪着武植,怒道:“誰知道你幾時能破了案子,倘若你破不了此案,我那可憐的徒弟豈不是要把牢低坐穿?”
“呵呵,林掌教真是疼愛自己的首徒啊!”
“廢話!”
林靈素見武植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怒甩了甩衣袖,起身道:“本座今日前來是不想把事情鬧的太僵,武植,你真以爲你關的了我的徒弟嗎?咱們走着瞧!”
說完,林靈素鐵青着臉,拂袖而去。
“道長慢走不送啊。”
…………
林靈素走了,張虛白卻依舊賴在武植這裡,懶散的靠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這師兄,就是太過寵愛他那個首徒了。”張虛白笑道。
“張掌教也不必再多說,人現在我絕對不會放的。”武植道。
“不放也好,讓小謝吃點苦頭,對他也有好處。”張虛白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武植眉毛微挑,這張道士倒有趣,他師兄剛離開他就把他師兄給賣了………
“那張掌教留下所爲何事?”武植試探道,他估摸着張虛白是不是故意那樣說,肚子裡其實憋着什麼點子,然後再給自己來個欲擒故縱之計?
似是看出武植的疑慮,張虛白灑然笑道:“武大人不必多想,其實我知道今**絕對不會放了我那師侄的,但我也知道,過幾天你一定會放了他的,所以我留下並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大人聊聊。”
聞言,武植身體放鬆的後倚,笑了起來。
這張虛白一眼就看穿了武植的本意,武植也不再裝腔作勢了。聊聊就聊聊,張虛白雖然深得皇帝恩信,但一不貪權斂財,二不爲奸作惡,人品非常棒,若和他結交,武植倒也樂意。
見武植敞開胸懷,張虛白笑道:“其實我那師侄雖然好吃好喝了些,但道法上卻頗得我道宗真傳,對於孫家的先斷也不算巧合,當初孫大人一家來汴京時候,貧道也看出了些端倪,只是尚未來得及登門勸說,孫大人一家便遇了難,也是劫數使然啊!”
對於孫家的那些風水問題武植已經聽謝道士扒拉了一大堆,此刻自然不願在聊這個話題,只是武植突然想到眼前的張虛白號稱鐵口直斷,不禁又生出了一些打算。
“久聞張掌教能未卜先知,孫家案件目前只是確定爲兇殺案,其它毫無頭緒,能否請張掌教幫忙算上一算,看看兇手來自何處?”
“這個……”
張虛白沒想到武植會問這樣的問題,老臉頓時微紅,苦笑道:“貧道只能窺得幾分天機罷了,對於這等人事,貧道卻是無能爲力啊!”
武植微微皺眉:“何爲天機?”
“國之運勢,天命之人前程,這些便是天機。”張虛白道,“而兇殺之案,是爲人事,牽扯無數人命運氣機,貧道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算不出半點啊!”
“那國運豈不是牽扯更多人命運?”
“國運不同,國運乃大道,大道易察爾。”
張虛白說這這些玄乎乎的詞彙武植壓根聽不懂,不過既然聊到國運的話題,武植突然想起這貨之前預言過大宋會亡國,眼珠轉了轉,武植對他問道:“我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能不能問?”
“千萬別問我未來之事,算這等事情不是張口就來的,要看機緣。”
“不是問卦。”武植湊近些張虛白,意味深長問道:“聽聞道長曾經預言過當今陛下乃是亡國之君,不知道是真是假?”
對於這個問題,武植非常感興趣,若是按照之前的歷史,不久之後金兵南下攻佔開封,北宋亡國,宋徽宗趙佶被俘確實成了亡國之君。可現在不同了,武植來到了這裡,而且已經成功混入大宋頂級建築之中,改變了很多原本的歷史軌跡,現在金國雖然依舊正在如日中天的崛起着,但金兵南下滅宋的成功率目前看來被大大減小了。
所以,武植倒要看看張虛白如何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