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登基大典,緊接着又是楚尋霸的登極大典,隨後又是封后大典。中原皇宮之中真是好不熱鬧。
小太監們今兒哭,明兒笑,哭得哭得悲傷,笑得笑得真切,雖然表情來回變換難度很大,但是一衆人絲毫不敢懈怠。
冰雪平原那邊以儒道治天下,講究的是三綱五常,然則中原不實行這一套,以道典治天下,講究的是牡牝各當。所以在中原,皇后的地位,並不比皇帝低多少。
朝堂之上,龍椅鳳椅並列,皇帝皇后共同聽政,只不過各有側重,皇帝主掌三司主刑法吏治,皇后主官五寺掌財賦民生,前者武,後者文。
在尋常日子裡,皇后比皇帝的位置還要重要幾分。楚尋霸時期,大皇子夭折,皇后鎖居不出,權柄一律給了儀貴妃,於是乎儀貴妃洋洋然狐假虎威,威風不可一世。
楚陽居直接封紫萱爲皇后,付出的比堪比半壁江山。要美人不要江山,楚陽居也算是一個性情中人。
他其實自始至終都沒有犯什麼大錯,只是被我逼着一步步走向他自己也不願意看到的一面。
在任何人面前,事情總都有不如意。那不如意使得寧靜的空氣急躁起來,然後有風,風吹落我們身上的葉子,於是我們迷茫。
紫萱身上穿着的婚服,用密密麻麻文字寫了道經下半卷,而楚陽居身上的衣服則寫着上半卷。
五寺的官員此時都在武當山上參加開山大典,所以皇宮之中參加封后大典的只有個地門閥世家以及三司主官,四處都是御林軍,四處都是司法官。然則也是因爲如此,所以典禮顯得更加肅穆莊重。
紫萱彷彿是還沒有從前些日子楚尋霸的登極大典之上回過神來,眼中滿是空洞,長長的禮服拖在臺階之上,一如她的悵惘。
……
她有沒有在想我呢?如果有,會想些什麼呢?
看着眼前的老和尚,我心裡有些不平靜。
“還未問大師法號。”我問了一句,想要自己把自己的思緒岔開。
“不敢當大師,師傅倒是給我起了個法號,喚作念慈。”老和尚給我倒上茶,慢慢說道。
“施主似乎有心事?”
“確實有一些。”我點了點頭。
念慈又問:“不知道有什麼心結?說出來,老衲或許可以爲你
開解一二。”
老和尚心倒是很好,看他這屋子裡裝潢很是上檔次,用的茶具也都光彩豔豔,結合菩提寺現狀來看,他肯定是不缺錢的。
既然不缺錢,還關心地問我,那確實當得起念慈這個法號了。
我嘆了一口氣,說出了我上一輩子想都不會想的話:“我現在除了錢,一無所有。”
這個時候正好有小和尚走了進來,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只是聽到我這麼一句話,茫然睜大了眼睛,盯着我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說的真誠,說的沮喪,眼睛灼灼地盯着念慈。
我說的確實是實話,武當山藥店現在在各州的年收入加起來,絕對超過了五千萬兩,這對於中原皇朝而言,都是巨大的財賦。然而我修爲盡失,師傅也去了,愛我的陸曼也走了,紫萱正在跟別人成親,這些用錢都買不來。
錢真不是萬能的。
注意到小和尚之後,念慈轉頭,問道:“什麼事兒?”
小和尚這纔回過神來,說道:“師傅,我行禮收拾好了,咱們什麼時候走?”
“好,明天一早就離開。你先回去做課業吧。”
“哦。”小和尚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看我,出門的時候頗爲戀戀不捨。
念慈沒有懷疑我說假話,而是一本正經地:“有錢是好事兒,多少人求之不得,施主怎麼反倒想不開了呢?難不成是錢多的沒地兒花?”
“哈哈。”看到念慈老和尚問得可愛,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念慈於是也跟着我笑了起來。
我這才意識到他是在故意開導我。我於是旋即又嘆了一口氣,低頭喝茶。
看着茶杯中的茶葉舒展,茶水瑩潤而漣漪點點,我又忍不住發呆。人不開心的時候,似乎看什麼東西,都覺得別有意思。
念慈問道:“怎麼又不笑了呢?”
“啪”的一聲,我猛然把茶杯摔倒了地上,朝着念慈大喝一聲:“因爲沒意思!”
“笑,笑你妹啊!”
我突然發怒,沒有一丁點兒徵兆。
剛剛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哥,現在卻彷彿是窮兇極惡的匪首。但是念慈嘴角卻掛着淡淡的微笑,一動不動地盯着我看。
“看,你看我幹什麼?你還笑?”
念慈聞言趕忙把臉上的笑紋抹平,不悲不喜地看着我。
“你他媽死人啊?臉上就不知道有點表情?”
念慈這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張愛玲說,當一個男人不再愛一個女人,她哭鬧是錯,靜默也是錯,活着呼吸是錯,死了還是錯。
當一個人生氣的時候,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值得你憤怒的,老和尚笑是錯,不笑是錯,坐着是錯,站起來也是錯。
老和尚善良,不想惹我生氣,於是順着我的意思,這也算得我運氣好。一般人即便是喝了酒,想要發泄,也還沒有地方發泄。
然而我爲什麼會憤怒?
因爲無助,因爲無能,我現在除了跟老和尚生氣還能做什麼?
我當時只覺得賊老天真是瞎了眼,別人穿越之後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女主都是倒着追,到我這裡總共追了一個還追也追不上,打架打不過,結果師傅出來幫忙撐腰也被別人給打死了!我是主人公嗎?
終於有兩個和尚聽到我的怒吼聲拿着法棍走了過來。
“誰人在此喧譁?”
“師伯,你沒事兒吧?”
一個和尚兇狠,一個和尚細心。顯然念慈在菩提寺中還有一點兒威望。
“你們要幹什麼?就你們兩個蹩腳阿三也想來跟我動手?”我踏前一步盯着那倆和尚看。
遠處的小和尚沒有乖乖做課業,從禪房中冒出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盯着我看。
孩子那烏黑的沒有眼白的眼睛給人一種威懾力,似乎那裡面住着一個最高的道德執法官,任何昧着良心辦事兒的人看到那樣一雙眼睛都會覺得心虛。
我於是趕忙轉過頭去不注意他,只是盯着那兩個和尚。
“給老子打悶棍的事情老子還沒有跟你們菩提寺算呢,今天就教訓教訓你們!”
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於是我便衝了上去。
好歹也是跟尉遲馳動過手的,看見這麼兩個遭瘟的和尚,我還怕了他們?
兩個和尚看到我氣勢洶洶,一腳從門檻上越過去的時候那步伐靈動而曼妙,似乎有些難受。
雖然境界跌落,但是我至少還是由着軒轅金身,再怎麼不濟,徒手砍板磚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而事情並沒有想象中的美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