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的時光過得甚快,青書睜開眼時,天已大亮。
他潛運“純陽無極功”,陰冷晚風也不覺如何,一夜光景忽忽而過。
這些年他將“武當九陽功”與“純陽無極功”交相修習,再汲取“少林九陽功”、“峨嵋九陽功”的精髓,內力雖說不曾突飛猛進,但也能言爲與日俱增。
但最後的這一層“大圓滿”,卻始終不得突破。
忽聽得兩聲驚叫,卻是兩名神拳門弟子突然不約而同的一聲驚呼。
青書擡眼望去,但見神拳門主羅川飛奔而來,走入韋一笑昨夜潛入的帳篷裡邊。
青書掠下大石,潛身過去,但見所有神拳門弟子都將衣毯收拾好,但卻仍有一人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這人自頭至腳,都用一塊污穢的毯子裹着,不露出半點身體,屁股翹得老高,鼾聲大作。
羅川鐵青着臉,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將那塊毯子嗖的掀起,只見毯子底下臥着個身着青色長衫的男子。
這男子,自然便是明教的青翼蝠王,韋一笑。
羅川見此人絕非本派弟子,當即喝一聲,一拳轟出。
神拳門上代掌門過三拳死在謝遜手上,之後便由這位江湖人稱“天羅”的羅掌門接掌門戶。
他功力之高,遠勝過三拳,這一拳打出。便聽得噼裡啪啦一陣脆響。威勢端地十足。
其時各派弟子都已收拾好衣毯,覷見羅川這一手,都是齊齊喝了聲彩。
白觀也走到附近,見這位神拳門主拳法精湛,雖然內力不純,但卻有七分威勢。也自暗暗點頭。
滿以爲這一拳定將這青衣人轟地重傷,羅川卻發現自己這一拳彷彿突然間擊倒空處,他胸口一悶,低哼一聲,退後兩步,但見那身着青色長衫的男子仍然臥在地上,只不過橫移了一丈。換了個位置而已。
這一下衆人都是大駭。這青衫男子倒臥在地,在間不容髮際手不動足不擡橫移一丈,非極高輕功修爲不能爲之,至少這次八大派中,便無一人有這等輕功。
白觀看得目光一凝,他先天功小成後,修爲大進,對這些個二流幫派的掌門功夫實是看不上眼,但剛剛那青衫男子所爲。要他做來,便是再練三十年輕功,也未必能行。
那邊羅川在弟子面前丟臉,已經惱羞成怒,又是一拳轟出。卻被韋一笑如法炮製又給破去。
羅川怒吼一聲。一拳一拳的連連轟出,卻始終沾不到韋一笑半片衣角。
青書看得暗自偷笑。這韋一笑擺明了立威,這位神拳門主不去理他也就罷了,緊守門戶,仗着人多勢衆倒也沒有敗亡之虞。
但這位羅掌門卻是越打不到人家越用力去打,不多時便內力不濟,氣喘吁吁。
韋一笑彷彿耍他耍夠了,長笑一聲,縱身躍起,“寒冰綿掌”轟的擊出。羅川覷他掌勢兇厲,知道抵敵不過,忙側身一閃。
但青翼蝠王輕功何等厲害?足下一點,便掠至羅川身側,轟的一掌拍向羅川脖頸。
眼見神拳門主便要殞命於明教法王之手。忽聽得“啵”地一聲大響。韋一笑身子飄飄蕩蕩退後三尺,臉上青氣一閃。
白觀推出的右掌尚未收回,一派氣定神閒,悠然神色。
並非韋一笑掌力不及對方,只是“先天功”猛烈柔韌,兼而有之,韋一笑“寒冰綿掌”走陰寒一路,自是被“先天功”克的死死地。
韋一笑長出一口氣,嘖嘖兩聲,凝目盯着白觀,冷笑道:“你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後生?”
白觀淡然道:“華山白觀,不知足下何人?”
韋一笑嘿然道:“華山派何時有這等少年英才了?嘿嘿,我麼,明教青翼蝠王韋一笑是也……”也字話音未落,便見他嗖的一下躥出,快捷無倫的扣住一名神拳門弟子的脖子。
白觀聽得來人乃是明教高手,一時間臉都掙紅了,喝道:魔教賊子,吃我一劍!”
鞘中“滄浪”嗖地淬出,華山絕技“朝陽一氣劍”連綿使來,盡往韋一笑要害刺去。
但他出劍雖快,輕功雖強,卻始終不及韋一笑絕速,長劍眼見便要刺到韋一笑身子,但卻始終差着那麼兩三寸。
這區區兩三寸,便是所謂地不可逾越的鴻溝了。
這處動靜之大,如何不驚動各派高手?少林神僧,滅絕師太等人紛至沓來。
韋一笑決意立威,豈肯就這般遁走?
他倒也不甚急切,只抱住那名神拳門的弟子,不住兜着***。白觀長劍雖利,身法雖快,但卻始終追不上韋一笑。
滅絕師太看得臉色微變,右手已然搭上背上長劍,但彷彿想到什麼,又將手輕輕放下。
空性卻是忍耐不住,躍入場中,從右方攔截韋一笑。
韋一笑見事不可爲,哈哈笑道:“少林、崑崙、峨嵋、華山四大門派七年前死裡逃生,本以爲會收斂收斂,卻怎地和這些下九流幫派混在一處,想要圍攻光明頂?還差些火候吧!”
這話將少林三僧、何太沖夫婦說的面色微紅。滅絕師太若有所思,而鮮于通卻是老神在在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一般。
轉眼間,韋一笑奔到空性面前,這一個“吧”字話音方落,他雙手突然推出,將手上那名神拳門弟子向空性擲去。
空性只覺狂風撲面,這一擲之勢委實非同小可。他使個龍爪手擒拿功夫,一把勾住那名弟子手臂,道聲:“小施主,你……”聲音到此驀地嘎然而止。
韋一笑往北疾馳,腳下飛快,他和白觀奔走繞圈時波瀾不驚,這時候卻是攪起黃沙陣陣,宛如一條大龍尾隨其後一般。
白觀不發一言,繞開人羣,不顧塵沙漫天,只跟在韋一笑身後,一路狂奔。他聽鮮于通言父親死在明教之手,如何肯放過明教中人?韋一笑一出現,他便打算不死不休。
於他而言,能多殺一個明教中人,便多殺一個。不論明教之前是否救過他,是否於他有恩,但父仇不共戴天,不滅明教,誓不罷休。
這也是鮮于通的高明之處,他若對白觀說了確切人名,依白觀之性,勢必只找那人報仇,但若含糊其辭,將他仇人無限擴大化,白觀便會恨上整個明教。
所以韋一笑閃身遁走,白觀立馬拔腿狂奔追上,他輕功雖然不如韋一笑,但先天功後勁十足,一路隨着韋一笑足跡跑去,總歸會尋到青翼蝠王蹤跡。
青書早就將全幅精神鎖定在韋一笑身上,韋一笑身子一動,他也立馬狂奔而出,衆人但見一抹淡淡青影閃過,彷彿浮光掠影,竟只稍遜於方纔的青翼蝠王!
滅絕師太瞥到這抹青影,神色一動。腳下運力,便要追出,但看了看場中少林三僧,到底還是忍住。
羅川快步奔向空性身旁,見那名神拳門弟子脖頸上血肉模糊,卻有齒痕宛然,他恨恨地一揮手,道:“吸人鮮血,魔教的人當真陰損毒辣之至!”
滅絕師太聽得這話,十分怪異的望了一眼羅川,繼而擡起手掌來,屈指成爪,左右看了看,苦笑一聲,拂袖而去。
青書見沙塵漫天,當即屏住呼吸,腳下不起波瀾,落地無聲,遠遠吊在韋一笑身後,見前方白觀猛力狂奔,心中冷笑:“韋一笑輕功天賦異稟,就算給你追上他,也得累你個半死。何況青翼蝠王智計武功卓於江湖,待會兒說不定就會殺個回馬槍,到時候看你如何應付!”
他深知這位華山白公子一團和氣,性情看似溫和,實則最是偏激不過,稍有觸他逆鱗者,便大發雷霆,衝動之下,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當初所謂地斷衣決裂,至今想起,青書尚是冷笑連連,在他看來,自己所作所爲,與白觀無有半點干係。但白觀卻自以爲是,割袍斷義不說,還在武林大會之際出面指正於他,雖說事情屬實,但經鮮于通口一誇大,便顯得罪大惡極了。若非趙爵爺攜碧霄爲他作證,只怕如今的宋青書和武當派,要成爲江湖上人人唾棄的匪類了。
青書不是聖人,想到這些,他心中火氣騰的被激起,打定主意若是白觀待會兒遇險,自己定然不會出手相助。
果然,奔了約莫半個時辰,青書見韋一笑腳程漸慢,知道青翼蝠王要玩一招回馬槍了,他反倒不急了,悠然踱步,遠遠跟在後邊,等着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