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日浩‘摸’了‘摸’雙手的手腕,環顧四周,見刀皇的瘋魔刃又惡狠狠的撲上來,連忙一手提起許邵,一個倒縱,如鬼魅般施展着輕功。縱高伏底,如靈猿一樣矯捷。
聽着刀皇哇哇怪叫的聲音,突然覺得背後風聲迅疾,知道是有暗器,竟然也不去接,腳下加力,那暗器就貼着自己後背飛着,再也不比他的速度快上半分。
四周墳頭殘木不斷飛速後退,許邵只覺得面頰被風吹得生疼。只聽馬日浩道:“許邵,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刀皇老兒的武功你也見識過了,若是你岳父受了半點影響,絕對不是他的對手。你若是再任‘性’下去,你岳父只有死路一條!你聽清楚沒有?”
說到後來,聲音轉厲,只覺得許邵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許邵又如何不知道?剛纔見了刀皇的刀法,他心中已經一目瞭然。這刀皇在刀上下的苦功夫,只怕比岳父多了一倍不止。這等打法,也是天州中聞所未聞。岳父刀法雖然高超,但是能勝過刀皇麼?實在難說的很。
在此緊要關頭,自己若要讓岳父分了心,只怕當真有‘性’命之虞。可是自己就再也見不到岳父了麼?
馬日浩知道許邵心裡委屈,心裡面強忍着不去理會,只是一昧地向前跑着。他生怕刀皇前來尋他們,本來連客棧也不想回去了,但是想到盤纏,衣物都在客棧裡面,況且他來時耗損的元氣還沒有完全恢復,此時若是帶着許邵跑回去,那是萬萬不能。
不得已,只能在市鎮裡買馬。否則,他們兩個人非要在半路趴下不可。
馬日浩匆匆回到客棧,忙對許邵道:“你在這裡好好待着,把東西收拾一下。但是萬萬不可四處走動。我出去買兩匹馬來,一路上也好走的舒服些。”也顧不得多囑咐兩句,一躍出‘門’。
小鎮上馬販子就一個,此時還在睡覺。馬日浩愣是把那個做夢娶媳‘婦’的小子從被窩裡面提溜出來,‘逼’着他給自己選了兩匹好馬。那兩匹馬‘毛’‘色’純淨,膘‘肥’體壯,實在是不錯。
馬日浩滿意地多給了二十兩銀子,才讓那一臉怒氣的後生小子笑開了‘花’。待馬日浩買馬回來,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
推‘門’入房,心中叫苦,只見‘牀’鋪空空,旁邊還放着一個包好的包袱,卻又不見了許邵的蹤影。他心裡又驚又怒,正待出‘門’尋找,鼻子裡面嗅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氣,心叫不好,正待跳出‘門’外,才發覺丹田內的真氣已經軟綿綿的提不起來,頓時雙‘腿’痠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只聽一聲冷哼,卻是再熟悉不過,不是那刀皇是誰?馬日浩心裡暗暗叫苦,剛纔自己心‘亂’如麻,只想着刀皇的武功家數,替辛乘龍擔憂,渾然忘了刀皇早就已經知道自己落腳的客棧,否則又怎麼能擒走許邵了?
自己讓許邵留在客棧裡面,實在是愚蠢至極。他原本就是老江湖,此時竟然心神不定,讓許邵又落到刀皇手裡,實在是可笑。
只聽房‘門’吱呀一聲響,刀皇夾着許邵走了進來。那許邵顯然又被點了‘穴’道,一動不動。刀皇也不看馬日浩,把許邵往‘牀’上一扔,在房間裡找了把椅子坐了。他的瘋魔刃好好的別在腰間,那抹殷紅實在是刺眼。
馬日浩知道逃跑無望,也不說話,就這麼默默盯着刀皇的眼睛。刀皇冷冷道:“小子,現在還跑麼?武樂山教的是什麼徒弟?你使的就是那青蓮聞名的拂雲手吧?怎地如此不濟?哼,中原多得是‘浪’得虛名之輩,白髯叟雖然住在西域之地,也算是中原人士,這種貨‘色’,也別拿出來現眼啦,滾回青蓮抱娃娃去吧!”
馬日浩大怒,當下吼道:“放屁!馬某福薄,還沒福氣做武樂前輩的徒弟。武樂前輩他急公好義,義薄雲天,江湖上有口皆碑,豈是你這等無恥之徒可以妄加評論?你自己心裡清楚得很,若是武樂前輩今日來此,使出我那拂雲手,只怕你今天就無法活着回去!”
他剛纔在‘亂’墳崗罵了個痛快,知道刀皇不會饒了自己,索‘性’也敞開‘胸’懷。刀皇已經答應不傷害許邵的‘性’命,那自然是算數的,他也不去擔心。
刀皇冷冷道:“你不怕我殺了你?老夫的瘋魔刃你還沒見識全。小子,你資質雖然看不入武樂老兒法眼,也算是中上人才,勤加練習,日後未必就比我這老傢伙差了。可是你闖‘蕩’江湖多年,竟然不長一點腦子,實在是可笑至極。難怪算到頭來,也只是江湖上一個小角‘色’。”
馬日浩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嘴裡卻不示弱:“你要殺就殺,姓馬的要眨一下眼,就不算好漢!”刀皇搖搖頭,道:“無知!一時意氣用事,就算武功再高,也只是個莽夫罷了。”
馬日浩嘿嘿冷笑道:“你千里迢迢來找辛前輩比武,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莽夫。你爲了‘逼’辛前輩出山,誅滅三‘門’,殺了羅大俠,連十歲幼‘女’都不放過,連莽夫也算不上了,充其量也就是個老匹夫!”
刀皇大怒跳起,吼道:“‘混’帳東西,你說什麼?”馬日浩只是冷笑,道:“學武旨在抑強扶弱,行俠仗義,可前輩卻用在欺凌弱小,爭強鬥狠上。就憑你這等行事所爲,莫說你武功不是天下第一,就算你是天王老子,在馬某眼裡也狗屁不如!”
刀皇瘋魔刃狂卷的疾風,直直砍向馬日浩的頸項。馬日浩知道難逃一死,轉頭向許邵看去。見他焦急的望着自己,心裡一陣欣慰。許邵剛纔聽的馬日浩一番話,心裡也是受到極大的震動,只覺得這“學武旨在抑強扶弱,行俠仗義”實在是至理。眼見那瘋魔刃就要把馬日浩的頭顱斬了下來,兩行眼淚潺潺而下。
刀到馬日浩脖子上,一觸即回,眨眼工夫又回到刀皇腰間。馬日浩從死到生走了一遭,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背後卻不客氣的出了一堆冷汗。刀皇嘿嘿冷笑:“你小子嘴裡滿口仁義,裝得大義凜然,至生死於肚外,原來也是個怕死的主。”馬日浩怒目而視,只是不理。
刀皇轉身坐下,嘿嘿笑道:“你這等小兒,無知透頂,我也不來和你爭論。我只告訴你,老夫用刀一生,瘋魔刃上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鮮血。可老夫刀出有因,還沒到爲一己‘私’利,視人命如草菅的地步!淮海派,伏虎山,蓮‘花’堂,老夫殺得乾乾淨淨,一點不錯。他們不只是因爲十二年前大大得罪了我,平日裡三派人不也是作惡多端?”
“那淮海派和伏虎山還以名‘門’正派自居,我呸!當真賤得可以,也不怕笑掉天下人大牙!我讓他們一個個死了個痛快,沒讓他們肢體破碎,嚐嚐老夫的酷刑,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可那‘開山刀’羅剎是個什麼狗屁東西了?給老夫提鞋都不配的角兒,也配老夫用刀麼?滿打滿算,也就那‘開山九式’還算看得入眼。”
“至於他那什麼‘女’兒,哈哈哈,當真可笑,老夫殺人向來只殺正主,對那十歲的娃子,還沒什麼興趣。你們這幫‘混’帳東西愣是說老夫是殺人兇手,也由得你們。老夫被人冤枉也冤枉習慣了,多被人冤枉一次,也算不得什麼。”
他頓了頓,又道:“哼,你們中原這幫跳樑小醜,除了有限的幾個,有誰能來跟老夫對上幾招?也難怪,中原是名‘門’正宗,我們西域是歪魔邪道,可惜呀可惜,那名‘門’正宗的弟子有工夫不在練武上,而練在勾心鬥角,譁衆取寵上了。”
“學武學到這個份上,當真可恥!淮海派霸佔民宅,強行徵稅,附近農民流離失所。伏虎山殺了幾十個獵戶,就因爲他們未經同意而上山打獵。蓮‘花’堂我就更不必說了。我想問問馬大俠,這就是你馬大俠的‘抑強扶弱,行俠仗義’?哈哈哈!這等行俠,不要也罷!”
馬日浩啞口無言,中原人士確實不爭氣,‘門’派之間,經常爭鬥無比,他自己就親自調解了好多回。學武之人,‘性’子難免暴躁,而且有些目空一切的驕傲,在所謂的書生面前又有些自卑,做出一些欺壓百姓的事情來也很正常。江湖上人人都說,不久的江湖便是百家爭鳴之時,屆時少年英才倍出,盛況空前,百年難遇。可現在用人之際,偏偏無人可用。不然就不用封刀歸隱多年的辛乘龍了。
刀皇見他語塞,得意的笑了笑,又沉下臉,冷冷道:“這等宵小,老夫殺他們一千次一萬次也不爲過。可笑南華北嶽枉爲名‘門’,竟然也給這些一文不值的‘混’蛋們出起頭來啦。嘿嘿,老夫給他們點毒‘藥’,是讓他們長個記‘性’,偏偏又有人來找老夫送死。南華‘明’字倍的高僧一連出來兩個,卑鄙手段用的毫不含糊。北嶽還好些,老夫饒了他們沒讓他們零零碎碎受苦。哈哈哈哈,中原天州若是如此,只怕覆滅之日不遠矣。老夫的話是不是危言聳聽,就看十年後啦。”
冷冷瞟了馬日浩一眼,道:“中原人士詭計多端,老夫先前還信你小子,現在信不過啦。你剛纔中的是老夫的‘墨龍香’,六個時辰就解開了。老夫已經不願意多費力氣來點你的‘穴’道,你就在這裡陪着辛乘龍的‘女’婿乖乖的躺着罷。明天中午,你們大概就能自由活動了,那時候也妨礙不了老夫。至於能不能見到活着的辛乘龍,得看看你們的造化了。”
馬日浩見他伸手過來要點自己的啞‘穴’,連忙抓緊最後一絲機會道:“前輩!比武勝了又如何?百年之後,名利盡歸塵土,就算明日你勝了辛前輩,充其量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不久就會散去……”說到這裡,嘴巴一麻,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是兩個眼睛還睜的大大的。
刀皇哈哈笑道:“你的境界是老夫三十年前的境界。孺子的確可教也。不過,既然一切都歸爲塵土,老夫就要讓這瘋魔刃,在這剩餘不多的幾年裡,抹上光輝的一筆。不論此戰是勝是敗,老夫都不枉此生。老夫爲了自己,說什麼也是要和那姓辛的打一架,你趁早閉上你那鳥嘴。嘿嘿,老夫任‘性’也好,自‘私’也罷,都滾他媽的臭鴨蛋吧!”
說完,伸起一腳,把馬日浩踢到‘牀’上,讓他舒服地躺着。嘴裡還自言自語道:“老夫今天對你們兩個小子容忍到了極限,媽的,還讓你躺的舒舒服服的,什麼時候變這麼好心了?”說完,轉身出‘門’。
‘牀’上的兩人今天可算是大開眼界。刀皇雖然生在西域,可中原的成語俚語順口就來,足見他受中原文化傳播的影響之深,這老兒罵人之時,都和中原的市井人物一般無異。兩人想到這裡,都暗暗好笑,可是想到明天的比武,都笑不出來了。
此時已經是四更有餘。六個時辰的什麼“墨龍香”,效力此時發揮到最大。兩個人都支持不住,昏昏睡過去。
這墨龍香乃西域獨有的物品。雪山上一種小蛇,其‘色’黑如墨,無毒,但是牙齒鋒利,常常三五成羣出沒,以雪兔,動物屍體爲食。當地人取其膽汁煉化而得此香。本來用於捕獸,但效果不好,遂被刀皇拿來當作了‘迷’香。發作慢,但是‘藥’‘性’持久,濃度高了更可致死。兩人中的濃度極低,只是昏睡而已。
不知道睡了多久,馬日浩醒了過來。漸漸的四肢的麻痹消除,丹田的真氣也提了上來。馬日浩翻身下地,先解開許邵的‘穴’道,又把他搖醒。見許邵睡眼惺忪,顧不得說別的,一把抓起他來,真奔出客棧,朝摩雲峰趕去。
許邵趴在他背上,此時纔想起今天是岳父和刀皇比武之日。現在已經到了未時之末,馬上就到申時了。馬日浩健步如飛,死命的朝前急奔。兩個人都不說話,可是心情是一般的沉重。
過了小半個時辰,摩雲峰遙遙在望。只見半片山峰如刀削,彷彿大地上突然長出一個角來。山峰溝壑重重,偶爾幾棵青松,彷彿鳳爪。從峰腰開始,上半峰直接隱沒在雲端裡,只留旁邊雲霧繚繞,幾縷紅光青光隱隱現於天際。
離摩雲峰越來越近,那直衝雲霄的氣勢也就越來越‘逼’人,無形的給人不小的壓力。這等神地,豈是凡人所能踏足?古來多少人妄圖從此處入天宮,但是從這高峰上摔下,成了一堆‘肉’泥?我神州大地,奇景迭出,許邵首次感受到了自然的力量。
又是片刻工夫,馬日浩來到峰底。隱隱約約一條小路,奇抖無比,稍微不注意就會從上面滾下來。馬日浩正待上峰,卻見一行人從那條路上緩緩走下來。當先一人綠袍長髯,不是辛乘龍是誰?
兩人大喜。這個時候,比武應該是結束了。眼前辛乘龍安然無恙,那八成刀皇就是刀下飲恨。馬日浩揹着許邵急奔上前,見辛乘龍正和旁邊的天州人士談笑風生,那樣子哪裡像經過了一場惡戰?南月冉,武樂山陪在一旁,也是神‘色’自若。許邵先是一聲:“岳父!”然後哭泣着撲向辛乘龍。
幾人見面,少不了一番詢問。辛乘龍狠狠數落了許邵一頓,叮囑他以後不可任‘性’。待馬日浩問起結果,旁邊一個虯髯大漢哈哈笑道:“咱們中原武功,豈是西域邪派所比?那刀皇比武前胡吹自己的囚人三刀多麼了不起,結果還不是被辛前輩輕鬆擋下?剛纔那老兒已經跌跌撞撞下峰去了,若不是辛前輩有言在先任何人不準傷了他,他今天定不能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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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聽罷,總算放下了心。
辛乘龍後面一人上前道:“今日辛大俠寶刀未老,大敗刀皇,繼十二年前一役天州最‘精’彩的盛事。大家夥兒決定在傍晚時分在山腳設宴爲辛大俠慶祝。屆時還望辛大俠賞臉啊!”
辛乘龍搖搖頭,哈哈笑道:“勝又如何,敗又如何?你我習武之人爲何總喜歡爭強鬥狠?這慶功宴實在是不必擺了。老朽今天耗費不少‘精’力,還得‘花’工夫調息。先謝謝白先生了。”
那人輕嘆口氣,道:“那我們自然不敢打擾辛前輩運功。這刀皇武功實在是高強得很哪!若沒有辛大俠,恐怕還沒有人能制住他。”
一行人走的自然是另一面的大城,這樣緩緩前行,直到城內才分手。辛乘龍回到客棧,二話不說,先行進房,那憋了很久的一口鮮血一下子噴了出來。
衆人驚呼時,辛乘龍慘然一笑,道:“刀皇老兒,果然名不虛傳。”南月冉上前給辛乘龍擦血。
武樂山上前一搭辛乘龍脈搏,驚道:“好霸道的功夫!”
辛乘龍又吐了口血,道:“若不是武樂兄的十年功力,那囚人三刀我第二刀是死活也擋不下的。待我擋下第三刀,真氣其實已經枯竭,幸虧那時候老兒認爲大勢已去,撤刀認輸。他卻不知道了,那時候我已經油盡燈枯,他若是再出一招,我辛乘龍此時就是刀下鬼。”
武樂山輕輕一嘆,道:“辛兄好好養傷吧。這一路上辛兄隱瞞的真好,連老弟我都沒看出來你受了傷。”辛乘龍呵呵一笑,道:“武樂兄,你還是愛把我當傻子。你剛纔一搭脈搏還試不出來?我辛乘龍的傷,還能養好麼?”
此言一出,馬日浩和許邵大驚失‘色’。許邵雙足站立不穩,上前道:“岳父你一定騙我的是吧?岳父你在和我鬧着玩是吧?”
辛乘龍輕輕拂着許邵的頭,有些哽咽道:“孩子,岳父死了,就和睡覺一樣,只不過睡得長久了些。沒有岳父的日子,你一定要聽媽媽的話,要聽武樂伯伯的話,照顧好如煙,知道嗎?”
許邵只是哭,大聲道:“我不聽,岳父你不要丟下我,我以後一定聽話!”哭聲回‘蕩’,攪得衆人心裡一陣難受。
辛乘龍拍着許邵的背,對武樂山道:“武樂兄,這個孩子既然武樂兄已經答應收徒,我辛乘龍一輩子感‘激’不盡……”
武樂山聽清楚他是在‘交’代遺言,心頭酸楚。他平日嘻嘻哈哈,生死之事看得極淡,老友歸天在即,他心裡卻又‘抽’又絞的疼着。到後來,他已經聽不清楚辛乘龍說什麼了,只是一個勁點頭,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辛乘龍轉過臉,正好看見一臉平靜的南月冉。他正待說話,南月冉卻已經搶先說了,語氣平靜的嚇人:“龍哥,你什麼也不用說了。現在你說什麼也都晚啦。早在你下山的時候,月冉只瞧見你看我的眼神,就全明白了。月冉一直瞞着你,自從你重出江湖,月冉就隨身攜帶着毒‘藥’。”
此語一出,滿室皆驚。許邵雙膝一軟,竟然癱坐在地上。辛乘龍哇啦一聲,吐出一大口血,苦笑道:“我原本還想,還想,哈哈,月冉,你這又何苦?”說罷,連忙又道:“武樂兄,你快幫她驅毒!”
武樂山不待辛乘龍說話,早就一步搶上前,一隻手搭上南月冉脈搏,只覺得脈象紊‘亂’,實在是毒發的前兆。連忙運足了氣力,一股強勁的真氣輸進南月冉體內。那真氣在奇經八脈遊走了半天,才發現那毒‘性’已然進入五臟六腑,只是隱忍未發而已。此等情況,神仙難救了。武樂山驚訝的看着南月冉,真不知道這等霸道的毒‘藥’是從哪裡來的。
南月冉搖搖頭,道:“來不及了,我吃的毒‘藥’‘藥’‘性’雖然小,但是內功是根本‘逼’不出來的。月冉雖然不會武功,可你們那些道道,多少也薰陶出來了。咱們的許邵大了,也不需要我照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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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武樂大哥已經答應收他爲徒,我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倒是你讓我擔心的要命。你這個人哪,走到哪裡都不讓人省心,都需要人照顧。月冉怎麼忍心讓龍哥你一個人到九泉下受苦?自打嫁入辛家,南月冉就不是原來的南月冉了。月冉早就打定了主意,天上地下,龍哥是瞥不開我的。”
還不待辛乘龍有多餘的言語,南月冉對許邵道:“許邵,我要去陪岳父了,照顧好我那苦命的‘女’兒?”
許邵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時間只能傻站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南月冉微微一笑,道:“習武強身,原本是好事情。可是大凡練武之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殘忍好鬥的兇‘性’。許邵你年紀小,雖然有武樂伯伯的教導,可是這書裡的功課絕對不能落下。你現在是半點武功也不會,只要做一個坦坦‘蕩’‘蕩’的君子,也是不辜負我將‘女’兒嫁給你了。”
“你若是今後成了一個卑鄙小人,縱然有一身功夫,也不免貽笑大方,爲人不恥。要學武功,先學做人,這是作爲岳母我最後告訴你的,千萬要記住了。”
“當然,許邵啊,再高強的武功也抵不過那‘陰’險的小人。所以要學武,還要先學學腦子。一個學武之人離開了這些,定是個不入流江湖草莽,草野村夫,登不得檯面。我的話你記住了嗎?”
這番話句句在理,聽得四周衆人都是連連點頭。南月冉不會武功,卻把習武之人的心態掌握的絲毫不差。武樂山心中暗歎:此‘女’真豪傑也!
許邵淚流滿臉,道:“岳母,我聽你話,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南月冉又拍拍他的頭,道:“不能哭。愛哭的孩子御魔不喜歡。”見許邵擦去了臉上的淚,纔開心的笑了起來。
而後,南月冉轉頭,正看見站在一角的馬日浩。見他面容憂傷,雙拳緊握,指甲深深陷入‘肉’裡而不自覺,心裡嘆一聲,道:“馬先生,我只求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馬日浩道:“我知道夫人要說什麼。我絕對會好好照顧天兒。若是她有什麼閃失,我馬日浩遭天打雷劈。”
南月冉笑道:“這個誓發的也太重了些。天兒是個好姑娘,從小受盡了苦頭,十歲上來到辛家,我便十分喜歡。他和許邵如此要好,那是再好沒有了。我這番離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許邵和天兒。馬先生,你我相識僅幾月,但先生是個重感情的好漢子,南月冉看得出來。把天兒‘交’給你,我是放心的。”
馬日浩咬着牙,已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南月冉從手腕上摘下一個白‘玉’的鐲子,道:“這是‘靈‘玉’鐲’,是當年龍哥從深山老林找了七日才找到的上好白‘玉’。一共打造了這一個鐲子。鐲子我南月冉一直戴着,現在,用不着了。我視天兒如己出,原本早想送給她,可這是龍哥給我的定情物,南月冉我多少存了些‘私’心,便捨不得了。這‘玉’鐲清心通靈,是‘玉’中極品。南月冉最珍貴的就是這樣東西,現在還請馬先生‘交’給天兒。”
馬日浩雙手接過,哽咽道:“我替天兒多謝辛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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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腹中陣陣絞痛,南月冉知道是毒‘藥’發作了。她深深地看着辛乘龍,道:“龍哥,想不到,我還是先走一步。這下子,你就撇不下我了。”
辛乘龍哈哈慘笑,道:“好,好。我陪着你,只求武樂兄能將我們葬在一塊。”說完,伸手點了許邵昏睡‘穴’。許邵頭一歪,倒在了南月冉懷裡。
辛乘龍道:“我們夫‘婦’的死狀,可不能讓孩子瞧了去了。”說着,把許邵接過來,放到‘牀’上。然後對南月冉道:“行了。大事已了,世上已經了無牽掛,我辛乘龍得妻如此,實在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南月冉依偎在辛乘龍懷裡,低低地道:“龍哥,我們馬上就要去見秦姐姐了,咱們三個人在一起,永遠也分不開……”聲音越來越低,就此逝去。
辛乘龍對武樂山道:“武樂兄,我們死了以後,還求合葬在一起。這摩雲峰下,景緻優美,實在是個好選擇。我們兩把老骨頭,也不用送回納無了,就地安葬就好。人死以後,只是兩堆白骨,死者已矣,還折騰活人幹什麼?”
見武樂山慘然答應,哈哈大笑,道:“輪到我了!”揮手朝自己天靈蓋上拍去。武樂山伸手一格,擋開辛乘龍的手掌,勸道:“辛兄,你若是得我真氣相助,最不濟也還有三日之命,你我再想想辦法,也未必救不了。”
辛乘龍哈哈笑道:“武樂兄,你我這麼多年朋友,到了現在你還不瞭解我麼?”
武樂山一隻手頓在那裡,微微顫抖,語音也顫道:“不錯。你我都是‘性’情中人,今天換做是我,也不會獨活。小弟這番相勸,實在是勸得笨了。”說完,閉上雙目,任辛乘龍在哈哈長笑中震斷了全身的經脈。一代刀王,就此逝去。
“桄榔!”一聲脆響,原本在辛乘龍身旁的卷塵刀一下子跌在地上,原本眩目的光彩也頓時暗淡了下來。
刀王逝世的消息驚動了整個天州。當日在摩雲峰觀戰的大派此時已經在回去的路上,得聞噩耗,又飛速趕了回來。武樂山心中悲痛,根本提不起‘精’神,任由南華的明業,明念兩位禪師,北嶽的靈機子,靈珠子四人主持了葬禮。
衆人‘亂’‘亂’哄哄,不斷的說着些安慰許邵的話。可許邵只是呆呆地跪在兩具上好無比的棺材前,誰也不理會。
葬禮舉行的第三天,趙天兒和南宮狼等人才趕到這裡。看到兩人的靈位,趙天兒一下子暈了過去,好一會才醒過來。辛風疾老淚,哭暈過去。南宮狼全身顫抖,但默默不發一言。
葬禮一切從簡,兩人的墓就在那摩雲峰下的一處景‘色’幽雅的地方。兩人合葬在一墓,衆人又祭奠了一會,各自散去,只有許邵和趙天兒還跪在墓前。兩人跪了整整一天,誰來勸都不理。武樂山睹物傷感,早就早早離開。秋風瑟索,黃葉飄落,那座華美的墳被金黃‘色’的秋葉襯得極是美麗,卻也說不出的傷感。
南宮狼站在墳頭旁邊一整天,此時猛然拔出銀狼刀,大喝一聲,仰天道:“辛公,你若在天有靈,保佑我南宮狼替你報仇雪恨!不殺刀皇,我誓不爲人!
”許邵一天都沒說話,此時卻平靜地道:“刀皇是我的。我要用岳父的迴夢刀法,岳父的卷塵刀殺了他!”這話從他一動一合的嘴裡說出,竟然有些恐怖。即便此時,他臉上一如既往沒有表情。
只聽一個蒼老尖細的聲音響起:“不用你們殺,老夫也活不長了。”衆人大驚回頭望時,刀皇竟然緩緩走了過來。他頭髮鬍子依然是飄揚,依然穿着髒兮兮的不倫不類的裝束。他一步一步走想辛乘龍的墳墓,慢慢的走着,腳下竟然有些踉蹌。
三聲大吼響起,許邵,馬日浩和南宮狼二白一黑三條人影先後撲上前去,三人一句話也不多問,上來就是殺招。刀皇彷彿也不驚訝,瘋魔刃一擋,輕輕迫退他們。
但是三個人都如瘋了般不顧死活,許邵和南宮狼用的都是拼命的打法,猱身又上。刀皇無奈苦笑一聲,邊擋邊道:“老夫今日前來並無惡意,只是想在辛乘龍的墳前上一拄香。”三人不理會,仍然殺招不絕。
南宮狼功力只恢復到六成,裡面最弱的一個人竟然是他。刀皇看他出刀時候力不從心,驚道:“狼兒,你受傷了麼?”
南宮狼咬牙道:“受傷也要先殺了你!”銀狼刀劈前,直掃刀皇‘胸’口。只是速度慢了好多,一下子就讓刀皇震回去。
只聽一聲大喝響起:“惡賊!休得猖狂!”
正是武樂山。原來武樂山在房裡回憶老友,突然想到許邵並不在身旁。此時刀皇不知道在哪裡,若是他殺起‘性’來,連許邵也不放過,自己怎麼對得起九泉下的辛乘龍?
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三人齊鬥刀皇,心叫好險,若是再晚一些,只怕就有人死了。他本來不屑和人聯手,尤其是和小輩聯手,對於他這個大宗師實在是自降身份之事。可情況不容他多想,這兩隻手使出幻靈掌的“冰峰無撼”,運足了氣力,打向刀皇后背。
刀皇對於前面三個人實在是不在意,可是背後那兩隻手掌他卻不得不凝神應付。武樂山光明磊落,出招前還出聲示警。若是他悄悄上來‘陰’上自己一掌,只怕老命早就沒了。頓時,刀皇出了一身冷汗,瘋魔刃捲風,先把前面兩人迫回,既而轉身避開攻來的雙掌。
那“冰峰無撼”是幻靈掌裡面的絕技。幻靈掌以“幻”“靈”二字爲主旨,主要是用一個“活”字取勝。但是裡面的剛猛招式卻一點也不比別派掌法差,只怕還強了少許。這一招藏了不少後招,武樂山豈能讓他走脫?總算武樂山覺得自己多少有了偷襲之嫌,掌力偏了少許,只是在刀皇身旁擦了過去。
武樂山正待再攻,卻驚訝的發現刀皇噴血跌退,幾乎站立不穩。武樂山心中驚異,這刀皇就是再不濟,自己這一掌恐怕也消受的起,這會兒是怎麼了?他見刀皇不像是作僞,伸手攔住又要撲上前撕拼的三人,道:“先不忙。”既而轉身向刀皇道:“你來幹什麼?”
刀皇噴出一大口血,嘆道:“白髯叟果然名不虛傳,好俊功夫。”
說完把那瘋魔刃‘插’到腰間,又拂着‘胸’口喘息了好久,才緩緩道:“老夫來祭奠辛大俠,絕無惡意。我只想燒三柱香便走,武樂老兄你不會不允吧?”
許邵大聲喝道:“我岳父不需要你祭奠!你……我一定會殺了你,給我岳父報仇!”
武樂山神‘色’冰冷,道:“你當真是來祭奠的麼?哼,摩雲峰一戰,終究還是你勝了。刀皇老兒,現在你滿意了?從此中原西域,刀王只你一人。”
刀皇哈哈苦笑道:“摩雲峰上,老夫輸便輸了,又豈用你來買好?老夫使出那囚人三刀,已經筋疲力盡,那時辛乘龍只需輕輕一刀,老夫這條命就不在了。嘿嘿,這些只怕辛乘龍也無法知道了。”
他卻不知道,當時辛乘龍也是動彈不得。兩人一般的狀況,誰也殺不了誰。只不過刀皇沉不住氣,先認輸而已。只聽刀皇咳嗽了好幾聲,道:“老夫強催三刀,經脈紊‘亂’,就是藉着一口真氣勉強使自己不致經脈盡斷,這樣尚且可勉強可維持三年壽命。剛纔承‘蒙’青蓮掌法的賜教,這口真氣已經散了,老夫現在武功盡失,只剩下了半年的壽命啦。老夫心裡一直愧疚,心願既了,別無他求,只盼能在辛先生墳前上柱香而已。”
這番話說出來,自然是淒涼無比。常言道:“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刀皇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才趕過來祭奠的。衆人默默相覷,啞然無聲。只有許邵和南宮狼仍然惡狠狠的瞪着他。
許久,武樂山才道:“好。你只剩下半年好活,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老朽也沒什麼可說的。辛兄因你而死,祭奠一下也好。”
刀皇上前去,徑自走那座有些孤寂的墳,從旁邊拿過三柱香,‘插’在墓碑前,連鞠三個躬。然後,刀皇轉過身來,對許邵道:“你很恨我,是不是?”
許邵一雙眼睛仍然狠狠地盯着刀皇,嘴‘脣’抿的緊緊的,一言不發。刀皇苦笑一下,道:“你若是想手刃你殺父仇人,就是現在。你還年輕,有得是時間,只是老夫已經沒有多少時候了。你若動手,老夫絕對不還手。你岳父是我殺的,你來報仇,殺了我罷。”
許邵將拔出的卷塵刀收了回去,道:“岳母教我做一個坦‘蕩’的君子,不是殘忍好殺的小人。你現在既然只有了半年壽命,我也不忙殺你。此時我要是殺了你,不就和你一樣,成了一個惡魔?”這一席話說不出的淒涼,趙天兒已經忍不住把他摟進懷裡。許邵叫聲“姐姐”,倒在她懷中大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