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星峰萬掌櫃二人過了大路,沿着對面小路環形而上,約摸一個時辰,方纔到了那片坡地。吳星峰看到一些錦衣華服之人正赤腳在水田中耙地,不用說這些都是遠道而來的有錢香客。那些僕人也領了一小塊地方,做起了示範,各家主人則有樣學樣,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莊稼漢。那些平時養尊處優的富貴之人,爲了能夠順利度過衆生河,此時也不得不屈尊降貴,在泥濘的水田裡拖着沉重的鐵耙子,累的滿頭大汗。
星峰大師,那處便是小可的水田。
萬掌櫃指着不遠處的一塊山地,朗聲說道。
吳星峰輕輕點了點頭,又向萬掌櫃請教了一番,理論結合實際,想必不會徒勞無功。
這些都是外來人,不知杏花村人都在何處?
吳星峰好奇的問道。
附近村寨之人得了無量觀的好處,都搬去了三十里外的白雲鎮。唯有小可孤身一人,住山裡習慣了,沒有搬去白雲鎮。那白雲鎮就在衆生渡口附近,是進入無量觀的必經之路,來往香客聚集於此,端的是繁華異常。
萬掌櫃不厭其煩,頗有耐心。二人不多時來到地頭不遠處的一處竹屋。
星峰大師光臨寒舍,令小可蓬蓽生輝!大師,請!
萬掌櫃推開竹屋大門,禮貌的伸出手掌邀請。
吳星峰邁步走了進去,只見堂屋正掛着自己的茅屋展卷圖,不過只是盜版,不是真跡。畫聖吳星峰的真跡,尋常百姓家哪裡能染指,不過盜版的十幾個銅板一幅,百姓還能買的起。於是家家戶戶基本上都有這種盜版的畫作,尤其是星峰大師的牡丹富貴,年年有餘,錦繡山河,觀音送子,雲海騰龍等這種題材的畫作深得民心,到處都有盜版出現。那些畫師畫技雖然拙劣,不過模仿的功夫倒有一套,長期揣摩吳大師的畫作,勤加練習,竟也有了兩三分模樣,不過糊弄糊弄莊稼漢還行,稍微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這些畫師所畫的僞作,只能做到形似,缺少星峰大師筆下的神韻。
讓星峰大師見笑了!
萬掌櫃看到吳星峰正盯着那幅茅屋展卷圖,頓時尷尬的老臉一紅。
嘿,那些畫師着實可惡,畫工拙劣先不說,頂着別人的名頭到處招遙撞騙,與竊賊何異!
聽到吳星峰的話,萬掌櫃老臉紅的更厲害了,急忙解釋道:
小可確有大師真跡,這幅畫乃是小可閒來無事臨摹得來。
吳星峰再仔細看落款,赫然看到某年某月某日萬某臨習的字樣,臉上頓時哭笑不得,急忙改口道:
沒想到萬掌櫃也是同道中人,吳某剛纔一時不察,還忘萬掌櫃勿怪!
哪裡哪裡,讓星峰大師見笑了。
說罷那萬掌櫃奉上香茗,二人分賓主落座閒聊了起來。
種稻有早中晚之分,不知星峰大師準備何時着手?
萬掌櫃放下茶杯,笑着問道。
早中晚之分?還請萬掌櫃詳細道來。
吳星峰是門外漢,自是不知其中門道。
早稻三月初插栽,七月收穫,中稻麼,四月插栽, 八月成熟,至於晚稻以此類推,則是五月插栽,九月方成。
卻也不急,一則我旅途勞頓,二則我毫無種植經驗,三則拜訪那無量真君也無甚要緊之事。我便先觀摩兩月,再動手不遲。
吳星峰淡然一笑,喝了口茶水,嘖嘖稱讚:
想必這就是雲霧茶吧,入口清香,令人神清氣爽,果然名不虛傳。
星峰大師好眼力,這正是小可親手炒制的雲霧茶。嗨,恐怕今後星峰大師是難以喝到這種好茶了。
萬掌櫃突然眉頭緊皺,長吁短嘆。
萬掌櫃何出此言?
吳星峰大惑不解,看到剛剛還談笑風生的萬掌櫃突然多愁善感起來,想必其中自有曲折。
星峰大師有所不知,這雲霧茶本是我們這裡特產,因爲山上雲霧繚繞,泉水甘冽,氣候多變,所產雲霧茶品質上乘,價格昂貴。我們這些山民世代居於此地,精心呵護這些茶樹,一代代傳承製茶技藝,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倒也過得安穩。自從三十年前那水中出現河妖,一切都變了。
雲霧茶和河妖又有甚關係?
吳星峰越聽越糊塗,不禁好奇起來。
星峰大師,那河妖肆虐,一時無人敢擺渡,除了去乘那無名老翁的船,無法到達衆生河對岸,因而此地惹來外地香客的青睞,不斷競價推高了這土地的價值,現在此地可謂是寸土寸金。那些原本勤勞的村民哪裡經得起白花花的銀子利誘,紛紛毀去茶園,改成水田,坐收租金,靠着外來香客,那些村民都搬去了白雲鎮,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誰還去辛苦勞動。於是乎,無數茶樹一夜間被砍倒在地,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小可原本有十畝茶園,如今也僅剩這院中一棵。嘿,如此下去,恐怕不出百年,雲霧茶就會絕跡,世人再也喝不到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說的不就是如此嗎?
吳星峰沉吟片刻,搖頭輕嘆。
萬掌櫃也沉默不語,場面一時冷了下來。
片刻後,萬掌櫃叉開話題道:
星峰大師,如不嫌棄陋舍,小可那西屋尚閒置,大師儘管住下。
那就多謝萬掌櫃了。
吳星峰便在萬掌櫃家住了下來,反正那萬掌櫃孤身一人,二人正好作伴,省去了建造竹屋的麻煩,倒也方便了不少。
簡單休整了幾日,吳星峰便在山上到處觀摩,看別人如何整地,澆水,插秧,施肥,一晃兩個月過去,吳星峰纔開始着手種植水稻。吳星峰精通繪畫,可是種地就是一個門外漢,好在善於求教,不恥下問,地裡的稻苗倒也茁壯成長起來。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晃小半年過去了,地裡的水稻已經成熟,沉甸甸的稻穗把稻杆都壓彎了,春華秋實,到了收穫的季節,吳星峰忙的不亦樂乎。將稻穀曬乾,除去稻殼,手中捧着一粒粒青色的大米,曬得一臉黝黑的吳星峰激動的不住顫抖。此時他不禁想起了一首兒詩:
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此間事了,吳星峰辭別萬掌櫃,騎着毛驢馱着一袋大米,一路向白雲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