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水深
“應該就是那個晚上了。”
那一晚，他殺了任務目標梅月霞，選擇了從“港橋”的樓房頂一路返回“三林”。
這般需要強大體魄才能完成的方式，確實難以被普通人發現。
但若是跟他一樣，將功夫練到了“蛻變”的高手，那就不一定了。
當然，即便是跟他一樣，功夫練到了“蛻變”的高手，除非精、氣、神三華中，同時蛻變了“精”與“神”的高手，否則也很難發現，並鎖定以及攔住他。
只“精變”的高手，除非恰好住在樓頂，否則很難察覺到樓頂的動靜。
而只“神變”的高手，雖然五感敏銳，只要在附近就能察覺到樓頂的動靜，但沒有“精變”高手的強大體魄，也很難跟上他。
至於“氣變”的高手，以陳青目前對“練氣”的瞭解，更是既察覺不到，又追不上他。
因此，那一晚，陳青纔會選擇跨越六個區，從那些四五層高的民房樓頂離開。
在他看來，這些東城四五層高的樓房裡，即便住有高手，也頂多就是跟他一樣，是隻蛻變了精、氣、神中的某一華的高手。
而同爲高手，不瞭解底細，互相忌憚下，即便發現了樓頂的動靜，只要他沒有惡意，不做停留，應該也會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不會來跟蹤他。
這就是陳青敢肆無忌憚選擇從樓頂離開的原因。
只是沒曾想，這些民房裡，居然會住着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一樣的大高手！
這是陳青沒想到的。
“這個人至少蛻變了‘精’與‘神’，甚至‘精氣神’三華都盡皆蛻變了也很有可能。”
心中迅速對眼前這個氣質儒雅的中年男人功夫做了一個簡單判斷。
表面上，陳青則一臉驚異的看着中年男人，說道：“前輩竟然觀察了我好幾天，而我卻絲毫沒有察覺，看來前輩是‘三華齊變’的大高手啊！失敬了！”
說着，他對着中年男人微微躬身抱拳。
中年男人聽後，笑着說道：“什麼大高手不大高手的，我只是比你多走了幾步而已，倒是你，如此年紀輕輕就將功夫練到了蛻變之境，前途不可限量啊！”
在練精一途上，將功夫練到“蛻變”的高手，能夠延緩衰老。
但延緩衰老不是不老，歲月流逝下，身體和臉上依舊會有些痕跡。
然而，“神變”了的中年男人，五感敏銳，視力上更是能觀察出許多細微之處。
可他並沒有在陳青臉上窺見多少歲月痕跡，因此，他判斷陳青的實際年齡跟外貌並沒有太大出入。
這也是他會如方纔那般感嘆的原因。
而陳青聽了對方的話後，大致也能明白原因。
在將玄風帶回來的這段時間裡，他也從玄風嘴裡瞭解了不少“神變”高手的神異之處。
不過，對此他也不好接話，眼前的中年男人既然是精、氣、神三華盡皆蛻變的大高手，那麼對方的身體肯定也有延緩衰老的機能。
但現在依舊是這副中年男人的模樣，那麼便代表着，對方的實際年齡肯定要比外貌大不少。
不在苦難之人面前炫耀幸福，不在年邁之人面前炫耀年輕。
這都是基本的禮貌。
於是，陳青只能保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勢，轉移話題的問道：“前輩剛纔說我練心是錯的，請問如何纔是正確的？”
以話語驗證了對方的境界，陳青的態度也變得謙遜起來，順便請教了一番。
對方“三華齊變”的境界，既然主動現身的同時，還點出了他練心上的錯誤，他自然不願放過這個請教的機會。
“你既然如此年輕便將功夫練到了‘蛻變’之境，應該有師承吧？”
聽到陳青的請教，中年男人目光看向他，上下審視的說道：“你師父連這麼基本的東西都沒教你麼？”
“我確實有師承，但我師父沒來得及教我這些便走了。”
陳青搖了搖頭，說道：“我大部分時間都是自行摸索着練功。”
他這番話確實也沒說謊。
黃訓虎才告知了他“四聖教”的事沒多久，然後便傳來了噩耗。
而他拜入虎形門後，除了最開始的一個月，還有黃訓虎在幹陽城外見他的那段時間外，他大部分時間裡都是自行摸索着練功，無人教導。
“這樣麼……難怪……”
中年男人聞言，恍然的頷首點頭。
隨後，他沉吟片刻，說道：“你的練心其實沒有問題，只是我個人見解上覺得沒有兼顧到下一步的功夫。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練功是與時間賽跑，最好步步爲營，你練心時意念不斷波動，我若是你，會試着讓意念與心相合，這樣長久下去，便能‘心與意合’，對以後‘練氣’和‘練神’都會有很大幫助。”
“其實無論是‘練精’，還是‘練氣’，亦或者‘練神’，最終追求的都是‘身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神合’這個本質。而‘心’便包含了在‘身’裡面，是‘身’的一部分，伱先讓‘心’與‘意’合，能省去以後‘身與意合’的一大半工夫。而等你什麼時候做到了‘身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神合’這三合，那麼‘精氣神’上的功夫便算是練到家了。”
說到後面，中年男子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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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神合……”
陳青聽完中年男子的講解，眉頭微蹙，一臉若有所思。
中年男人見狀，笑着繼續說道：“你現在不用思考這些，只要有個模糊的觀念，以後練功時經常想想這句話就行了。這句直通‘精氣神’本質的功夫術語，只有自己親身經歷過‘精變’，‘氣變’，‘神變’後才能真正理解。我之所以告訴你，只是想讓你以後練功時，下意識的向這句話靠攏，有個萬變不離其宗的宗旨而已。好了，繼續拉我去‘三羊’吧，觀察你這麼多天了，我也該去辦自己的事了。”
說到最後，中年男人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戴在中山服衣袖下的一塊手錶。
陳青聞言，也只能暫時放棄思考對方所說的話，重新轉身，擡起了黃包車的兩邊把手，將黃包車拉動起來。
他也不擔心將背後暴露給對方。
作爲曾經見識過黃訓虎施展出“混元一氣”這門，只有“三華齊變”的大高手才能施展的功夫的人，深知“三華齊變”的高手有多厲害。
對方既然觀察了他這麼多天都沒有動手，並且還選擇了主動現身，那麼大概率是不會動手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一個拉車，一個坐車，一路從“三林區”到“三羊區”。
雙方一直都在閒聊。
在這段路程的閒聊中，陳青也得知了對方名字叫做“羅宗平”。
對方也確實是在他殺了梅月霞，跨越六個區，從樓頂走時那晚發現他的。
至於具體是在哪個區，哪個地方發現的，因爲涉及到對方的住址，陳青也並沒有細問。
就在這樣的閒聊中，陳青將對方拉到了“三羊區”。
“就在這裡停吧。”
當剛進入“三羊區”路段的九龍大道，黃包車後方座位上，中年男人羅宗平的聲音便緩緩傳來。
陳青聽到後，詫異的回頭看了對方一眼，說道：“前輩要渡江去西城？”
“是啊。”
羅宗平笑着說道：“過去有點事。”
回答完後，他頓了頓，問道：“小林，車錢多少？”
“能得前輩指點，晚輩已是感激不盡，還要什麼車錢。”
陳青連忙擺手道：“況且我拉車也不是爲了這點車錢，而是爲了練功，相信前輩也看出來了。”
“嗯。”
羅宗平聞言，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堅持付錢。
但隨後，他目光看着陳青，皺眉說道：“小林啊，按理來說，這是你的私事，我個人不便插手。但那晚的事我讓人調查過，雖然那些幫派的人不是什麼好人，但打殺搶這些人的錢也並非什麼正義之舉。而且，這種行爲還很可能引來‘高安局’的人注意到你，以後這種事最好還是別幹了吧，如果在經濟上有什麼困難，可以來這裡找我的人。”
說完，他便從中山服的衣兜裡，掏出了一張小卡片，遞了過來。
陳青聽到對方這番意味深長的話，眉梢微微一動，倒也不意外。
對方既然是“怙海”本地的高手，那麼紮根於此多年，有着一定的勢力與調查能力實屬正常。
而既然是那晚發現他的，那麼肯定會調查那晚東城這邊，他被發現時，離去的反方向區域的異常事件。
然後調查出梅月霞這個“斧頭幫”負責管理“花月街”的人被殺這事，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對方顯然並沒有調查出，他是“雲”組織的殺手，是因爲接了任務纔去殺“梅月霞”這件事。
另外，對方似乎也不是“高安局”的人。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對方在話術中放出的迷霧彈。
陳青看着對方遞來的小卡片，眉頭微蹙片刻後，最終還是伸手接了過來，鄭重點頭回道：“好，我知道了，前輩。”
“嗯。”
羅宗平見陳青收下小卡片，這才笑着頷首點頭，隨後說道：“行了，那下次再找吧。”
說完，他便不再停留，向着九龍大道下方，停泊着諸多渡船的江岸走去。
陳青目送了對方身影片刻，這才轉過頭，重新拉起車跑動起來。
等跑出一段距離後，他緊皺起眉頭，擡起一隻手，最大限度的展開拇指跟中指的距離，然後放在臉上，以拇指跟中指揉自己的太陽穴。
一直到剛纔，他才徹底停下觀想狀態。
爲了不被對方察覺到想法波動，他一路過來都保持着觀想狀態。
“看來這‘怙海’果然臥虎藏龍，一堆民房裡面居然也有這種高手……”
他這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了。
因爲在幹陽沒遇到過多少功夫練到“蛻變”的高手，所以儘管黃訓虎當初跟他說過，“怙海”和“平都”這兩個地方，有着非常多功夫練到“蛻變”的高手龍蛇混雜其中，但他卻並沒有這方面的自覺。
直到這一次，他肆無忌憚的行動，惹來了羅宗平這麼一個大高手連續暗中觀察好幾天，他才總算體會到了“怙海”的水深。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老實”了。
“看來以後如非必要，確實不能展現超乎常人的手段了。”
一邊揉着太陽穴，陳青一邊皺着眉，心中思忖，“另外，還得找費東濤要一份‘怙海’這邊的高手名單才行，這姓羅的說得也對，一直閉門造車確實不行，有機會的話，還是得跟其他高手交流一下。”
這般想着，陳青拉着黃包車，調轉了車頭，沒有再繼續去“港橋”——他擔心姓羅的玩回馬槍，跟蹤他一路去“雲”組織那邊。
雖然，從對方目前展現出的爲人來看，並不像這樣的人。
而且對方是“三華齊變”的大高手，大概率不可能這麼無聊或者大材小用。
但出於謹慎，陳青還是放棄了白天去“雲”組織那邊。
……
傍晚時分。
“雲”組織，紅磚房。
逐漸降臨的夜幕下，一名穿着黑色短打，戴着鴨舌帽的身影，快步且謹慎的來到了大門口。
隨後，這道身影快速有節奏的連敲了五下門。
片刻後，伴隨“唰”的一聲，大門上的暗門拉開，一雙死魚眼從暗門縫隙裡面露了出來，冷淡問道：“誰？”
穿着黑色短打，戴着鴨舌帽的身影，緩緩擡起頭，朝暗門露出了全部面容。
暗門後的那雙死魚眼，看到門口身影的全部面容後，先是驚愕，旋即賠笑出聲道：“左先生來啦～”
伴隨賠笑聲，大門也隨之“咔”的一聲打開。
“老費在麼？”
陳青快速閃身走進門中，開口問道。
“在的在的！”
死魚眼青年小伍連忙笑着回道。
陳青點了點頭，沒有多言，迅速的走上了二樓。
二樓，辦公室門口。
費東濤早已打開鐵門，正倚着牆，雙手環抱的等候於此。
看着快步走上來的陳青，他笑着說道：“你怎麼這麼晚過來了？我還以爲你明天才來呢。”
今天是結算任務週期的第五天。
前面這麼多天陳青都沒來，費東濤還以爲陳青會像上次一樣，第六天才過來。
然而，陳青聽了他的話後，卻是沒有回答，而是擡頭目光看向他，說道：“我這幾天遇到了羅宗平，我需要一份‘怙海’這邊的高手資料。”
費東濤聞言，臉上的笑容迅速的收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