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兩旁,稀疏的樹木在微風中搖曳,樹影婆娑,彷彿一幅流動的畫卷。官道上,一騎駿馬飛馳,每一次蹄落之間都會激起一陣塵土。
騎手身穿緊身黑衣,頭上的斗笠隨風飄揚,隱約露出一張冷峻的面容。他單手緊握着繮繩,心中燃燒着忿怒的火焰。
此人正是七絕老人座下弟子,斷魂刀黎平江!
“陳平安,你這個鼠輩!”
黎平江心中除了憤怒,還有憋屈。
斬殺一個尚未邁入玄光境的小輩,本以爲不過是一件手到擒來的事情。沒曾想,歷時數月時間,他連陳平安的面都沒見着!
從地火郡千里奔襲,趕至五峰山駐地,卻是聽聞陳平安已經從駐地離開,前往白石城!
等到他馬不停蹄趕到白石城的時候,發現又晚了一步。陳平安已經從白石城離開,前往渭水郡城。
權衡利弊,一番思量後,他索性直接回五峰山駐地,等陳平安回來。
陳平安身爲商路外圍巡查使,職責在此,總是要回來的。只要回來,便是他的死期!
他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月時間。後面消息傳來,他等是等到了陳平安回來,只是對方沒回五峰山駐地,而是去了五峰山城!
正所謂,事不過三!
接連失利,讓黎平江再沒有半點耐心。接二連三的拖延,讓這個尚未邁入玄光境的新秀小輩,都已經流傳出了戰力玄光中境的消息。
所以,當機立斷,他決定親赴五峰山城,以鐵血手段,直接將其斬殺!哪怕要付出些代價,也在所不惜!
只是
他的這一遭,依舊是撲了一個空!事後調查瞭解,因萬魔教商隊劫殺一事,商路外圍巡查使陳平安,連夜離開五峰山城,處理此事!
“該死!該死!該死!”
回想起往日種種,黎平江心中便是怒火上騰。他混跡地火郡多年,闖下不小威名,何時如此憋屈過。
一而再,再而三的撲了個空!諸多行跡,就像是被對方牽着鼻子走一般!
“記住。凡事不可大意!縱然對方修爲遠不如你,但也要拿出百分之一百的慎重,找準時機,一擊必殺!”
腦海中浮現出師尊七絕老人的教誨,黎平江眼眸中閃過一絲堅定。
不能再拖了!
無論如何都要儘快擊殺陳平安!
黎平江騎着駿馬飛馳,速度提到了極限。他要儘快趕到紅楓山一帶,找到陳平安蹤跡,將其鎮殺!
蹄嗒、蹄嗒.
遠處的官道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嗯?
黎平江眉心玄光微微閃爍,雙目蹭得發亮,目光如電,穿過黑夜看向遠方。
遠處官道上,一匹快馬飛馳,朝着他的方向相向而來。騎手身姿挺拔,英武不凡。
當看清騎手面容的剎那,黎平江的眼眸中爆發出璀璨光芒。
“陳平安!”
黎平江冷峻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殘忍笑意。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誰能想到,接二連三的撲空,結果就在此時此刻,正好相遇!
月黑風高,四下無人!
陳平安,活該你命裡該絕!今夜,你難逃一命!
在一陣急促密集的馬蹄聲中,兩騎飛速接近。
黎平江真氣激盪環繞四周,眉心玄光頻閃。在佩刀出鞘的瞬間,他整個人便是狠狠一踏,沖天而起。
磅礴的力道讓身下駿馬響起一陣哀鳴。
“陳平安,受死!”
黎平江身形沖天,向着陳平安所在飛掠而起。半空之中,刀身閃耀,幽光流轉,蘊含着令人心驚的力量。
神功斷魂刀,斷魂一刀!
這是黎平江的全盛一擊,並未有絲毫保留。
做事切忌黏黏糊糊,找準時機,一擊必殺!
牢記師尊七絕老人教誨的他,深深明白獅子搏兔尚需全力的道理。
嘩啦啦!
刀芒猶如月盤,傾瀉而下。
這一刀中,黎平江已經預見到了陳平安的結局。對方名氣雖盛,但終究年歲不大。在面對真正老牌高手的時候,有着天然的劣勢。
他的這一刀,縱然絕頂高手當面,也要鄭重以待。更何況是陳平安!? Www• тт kΛn• ¢Ο
“死吧!”黎平江滿臉冷意,眼眸中閃過厲色。
刀芒流轉間,只見對方一掌揮出,竟是打着肉掌硬撼的主意。
肉掌之上,隱隱有淡黃色光暈流轉,浮現出金剛之意。
大金剛掌!
關於陳平安的情報,黎平江熟稔於心,一瞬間便認出了這一門掌法。
他還以爲對方會用刀來回擊呢!?倒是沒想到用的竟然是大金剛掌。
大金剛掌,最頂尖的上乘功法!掌力剛猛,極其擅長正面硬撼!
從邏輯上,對方用出這一掌來硬撼沒太大問題,只是
對方錯誤地估計了他這一刀的威能,他的斷魂刀本就是神功傳承,再加上他的武道境界早已經打磨至玄光中境圓滿,穩穩碾壓對方。
這一刀他又直接斬出了秘技,諸多壓制之下,留給陳平安的只有身死當場這一個結局!縱然運氣過人,也逃不了重傷的命。
左右不過是再補上一刀的問題!
就在黎平江心念轉動之間,一掌一刀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蓬!
金光和幽光狠狠碰撞,在黑夜中爆發出一道閃耀。隨着兩者碰撞,一陣無形氣浪四散而開,帶起陣陣勁風,捲起周遭一切。
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力傳來,黎平江身形爆退,震得他氣血翻騰。
噗!
他的喉嚨一甜,一口鮮血便是猛地吐了出來。
“這怎麼可能!?”
一掌之下,黎平江嚇得魂都要冒出來了。
他的這一刀,就連絕頂高手都要鄭重以待,甚至是退避三分。但是對方一掌揮出,他的身子便倒飛而去,輕鬆寫意地破了他的這一刀。
如此掌力,他只在大師兄的身上看到過!
“莽刀陳平安其實真正強的不是刀法,而是掌法!”黎平江驚駭莫名,目眶欲裂,一個令人心悸的猜測在他的腦海中浮現。“藏得好深啊!”
跑!跑!跑!
此時此刻,黎平江的腦海裡就只有這個念頭。
之前心心念唸的陳平安,一直髮愁見不到面,但是等真見着了,卻是避之不及!
“我要儘快回去,將消息稟告師尊!”
陳平安的實力之強,遠遠超過他的想象。如此實力,縱然大師兄出手,都未必能十拿九穩。想要殺他,唯有師尊出面!以宗師之威,以惶惶正道,將其徹底碾壓。
黎平江眉心玄光閃爍到了極致,體內真氣激盪,準備逃遁離去。
倉惶之間,他聽到了對方輕咦一聲。
“咦?這一刀倒是奇特。”
輕咦聲間,一道淡白色光芒閃過。
噗嗤!
黎平江避之不及,身前便多出了一個血洞。他的身形戛然而止,他先是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早已被突如其來的力量徹底撕裂,他的胸口露着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血液如同失去束縛的洪流,連帶着他的生命力,噴涌而出,染紅了身前一片。
那淡白色的光芒中,似有無形之力,在透體的瞬間,在他體內瘋狂攪動,此時他的臟腑早已經被徹底攪爛。
黎平江的眼睛死死睜大,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這一幕。他艱難地擡起頭,目光穿過模糊一片的血霧,看向不遠處的陳平安。
“這是.什麼招式!?”
黎平江顫抖着聲音,想要弄明白剛剛的那一擊究竟是什麼?
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
“還挺頑強!”
在聲音響起的同時,一道淡白色光芒再次閃過,充斥了黎平江的視野。
這一次,他看清楚了。
是指法!
對方以掌變指,指尖光芒流轉!
“原來.”黎平江悽慘一笑:“他真正厲害的是指法!”
這一刻,時間彷彿都禁止了。周遭的一切都和他再沒有關係,黎平江的意識逐漸模糊。
莽刀?莽金剛?
新秀榜天驕二十三位?
疑似玄光中境戰力?
哈哈哈哈可悲可嘆啊!
他!不甘心!等候數月,最終等來了這麼一個結局!
噗嗤!
淡白光芒透體而過,黎平江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血液噴灑,浸潤了地面。
“這人是誰?”
陳平安身形一閃,來到了黎平江的屍體前。看着對方死不瞑目,滿臉地不甘心,心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端端地突然向他出手,沒成功還一副不甘心的樣子!這鬧得是哪處!?
他都不認識對方!
實力倒是不俗,刀法也算奇特,剛剛的那一刀應該有着玄光高境的門檻戰力!
這樣的高手,不會是寂寂無名之輩,應該是聲名在外!
會是誰呢?
思索間,陳平安俯下身,開始摸索起對方身上的東西。
雖然沒搞明白對方是誰,但不影響他殺人摸屍!對方既然對他出手,那就該做好被他殺的準備!
陳平安收羅一番,很快便將對方身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先帶回去再說!”
陳平安拿起對方的寶刀,砍下了他的頭顱。然後看着他殘破不堪的身軀,掌力催發,蓬地一聲便炸成了一團血霧。
對方的身軀上,殘留着三分人劫指的招式,這種有可能暴露的風險,他自然是要提前扼殺,毀屍滅跡!
“回五峰山城!”
日頭初升,灑落光輝,照射在五峰山城內。
“聽說了嗎?”
“什麼?你這沒頭沒尾來一句,誰聽得懂!”
“哈哈,我的我的。我是說啊,指揮使大人回來了!”
“什麼?指揮使大人回來了!?什麼時候?”
“就今早天剛矇矇亮的時候!”
“啊,指揮使大人不是纔剛走嘛!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別打岔,聽我說!”
“你說,你說!”
“指揮使大人回城的時候,是提着一顆頭顱回來的!那頭顱面色含煞,雙目圓睜,死不瞑目。那場景,我和你說啊,嘶現在想起來,怎麼覺得有點滲人了呢!”
“你就這麼點膽子,有指揮使大人坐鎮山城,有什麼好怕的!你繼續說!”
“也是。那我繼續說”
“.”
以陳平安如今的地位,自然是備受矚目。在他沒有刻意隱藏行蹤的情況下,他回城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座五峰山城。
衛家。
衛志興躺在逍遙大椅上,聽着家主衛振恆的彙報。
“你是說,陳大人今早回來的時候,是手上拎着一顆頭顱回來的!?”
“是的,三叔公。”衛振恆俯身回道。
“頭顱的主人是誰,查出來了嗎!?”衛志興微微探起頭。
他有些好奇,腦海裡浮現出數種想法。不知道又是哪個不開眼的招惹到這位指揮使大人了!
“還沒有!頭顱一直拿在指揮使大人手上,底下人也就看了幾眼。不過,已經安排畫師通過口述,把頭顱的模樣畫出來。估摸再有一會兒,就有結果了!”
“好!”衛志興躺回逍遙大椅中,來回晃動。“咱們的這一位指揮使大人啊,胸有溝壑,做的事情都有深意。以後但凡是涉及他的事情,都要向我彙報!”
“是,三叔公!”
除了衛家之外,五峰山城內諸多勢力和高手,都聽到了陳平安提着一顆頭顱回來的消息。
鷹爪孟於德,正收拾着東西,準備明日一大早就出發前往北蒼重鎮。他在吳家駐地之內,同樣也聽聞了這個消息。
這幾日,他將吳天奇之事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整理成文字信件,快馬加鞭送去了吳家。不過,吳家本家遠在地火郡,信件這會兒應該還在半道上,更不用說是回信了,他一時半會應該還收不到。
“提着頭顱回來?這鬧得是哪出?”
鷹爪孟於德有些疑惑。
這位指揮使大人啊,讓人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五峰山城鎮撫司。
“指揮使大人!”
“參見指揮使大人!”
“指揮使大人萬安!”
回到鎮撫司的陳平安,自然是迎來了衆人的齊齊恭迎。聽聞消息後的副指揮使鐘山永,也從鎮撫司內急忙忙地迎了出來。
“卑職參見大人,恭請大人萬安!”鐘山永彎腰拱手,以示尊敬。
陳平安微微頷首,算作迴應。他大步走進鎮撫司內,對着鐘山永吩咐道。
“鐘山永,交待你個事!”
“大人請說。”鐘山永忙不迭地跟上,拱手應道。
“交代下去,去查一查,看看這人是誰!”說話間,陳平安一把將手中頭顱甩給了鐘山永。
鐘山永接過頭顱,恭敬應命。
“是,大人。”
鐘山永捧着頭顱,亦步亦趨地跟在陳平安身後,彙報着這兩日發生的事情。
“渭水鎮撫司有新的任命過來?”聽着鐘山永的彙報,陳平安神色一動。
“是的,大人。信件是由專使護送而來,特意說明是關於大人的最新任命!
除了這封的任命文件外,渭水鎮撫司的專使還帶來另外一封信件。卑職詢問後才得知,這封信件是由蒼龍州鎮撫司直接發出,經渭水郡,交渭水鎮撫司轉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