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風景飛快掠過,下午的陽光灼熱而刺眼,古山武館衆人自動自覺地將窗簾解開拉攏,讓車廂變得昏暗適睡。
樓成曬着透過簾幕的少許溫暖,享受着頭頂空調的吹拂,閉上了眼睛,回想着練武以來的諸般歷程,沉澱着種種情緒。
直到最近,他纔算徹底明白了師父所言那十個字的真正含義。
“人體大丹”指周身力量渾然如一,形成了一個整體,“圓坨坨”的意思是勁力、氣血和精神圓潤而通透,“明燦燦”則是了悟爲何而戰,並付諸實踐,一步步確信,從而讓意志堅定,心靈澄清,有大光明生。
煉體是肉身錘鍊的某種極限,丹境則開始牽涉意志精神,以此突破桎梏!
回味之中,他聽見古山武館衆位內弟子在興奮難耐地互相交流着。
“希望不要太早遇到強手,爭取闖進第三輪!”徐榮飛扭頭對秦銳說道。
秦銳又期待又忐忑地回答:“我們這些人裡面,恐怕只有戴師兄才能穩進第三輪……”
“難道你不想?”徐榮飛嘿嘿笑道。
秦銳脫口而出:“怎麼會不想?多有面子的事情啊!我還想闖進第四輪,得到更多關注呢!”
青年賽創立的目的是激勵本省青年武者奮發向上,與小武聖擂臺賽等有所不同,所以最初三輪,職業級的全部輪空,讓業餘選手能充分發揮,互相砥礪。
而對業餘品階的武者來說,這也是彼此間炫耀的資本,什麼?你青年賽第二輪就被淘汰了?哎呀,我運氣比較好,闖進了第四輪,遇到了職九!
當大家品階一致的時候,這些事情就是分出上下高低的本錢之一!
聽着這些話語,感受到那種渴望,閉目養神的樓成微微一笑。
對於自己,最初的目的僅僅是多拿獎金,沒別的想法,而現在,都已經推開丹境的大門了,有些事情便可以去暢想一下了!
一時之間,他也有點躊躇滿志。
楚唯才同樣閉着眼睛,“旁觀”着這批內弟子的雀躍和激動,心裡油然想道:
“年輕真好……充滿了希望,朝氣蓬勃……”
朝氣蓬勃……他咀嚼着這四個字,突地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念頭電轉,不斷回閃,楚唯才的雙手陡然握緊,眼睛一下睜開,目光銳利地看向了正前方的樓成。
或許是時常接觸的緣故,自己之前竟視若無睹,沒有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
他的氣血原本旺盛到了極點,外泄爲彪悍凌厲蓬勃強健等感覺,讓他一看就屬於很能打很厲害的那種,可現在,他沉穩而溫潤,氣血內斂,歸於了平常,平平常常!
難道……楚唯才瞳孔一縮,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可眼前所見的變化,實實在在昭顯着答案!
這也太誇張了吧!他無聲自語,又是震驚又是慶幸。
…………
古山武館訂的酒店叫做“天水大酒店”,距離高汾市武道場館不遠,環境清幽,鬧中取靜,而且價格也不算貴,四百多一晚。
樓成選擇的也是這裡,住在十二樓,一間大牀房。
他放下行李,站到了落地窗邊,拉開了簾幕,眺望着甲殼蟲外形的比賽場館,頓生登高望遠,心曠神怡之感。
剛給嚴喆珂拍了張照片發過去,他便接到了秦銳的電話。
“喂,橙子,一起去吃飯嗎?我師父今天打算大出血,給大家擺個出征宴!”秦銳呵呵笑道。
樓成屹立於窗邊,單手插兜,微微笑道:“不用了,我爸我媽,還有蔣飛他們也來了,我得和他們一起。”
“瞧我這記性!”秦銳一拍腦門,“那你們好好玩!”
掛斷這通電話後,樓成當即給蔣飛打了過去:
“喂,蔣胖,等下請你們吃飯,別亂跑!”
蔣胖他們住的也是好酒店,因爲狗大戶陶曉飛自告奮勇承包了這部分費用,但與自己爸媽並不在一家。
蔣飛略感詫異道:“橙子,你什麼時候這麼客氣,這麼主動了?我還以爲得我死皮賴臉提,你纔會請客的!”
“吃不吃?不吃拉倒!廢話個什麼勁!”樓成沒好氣地笑道。
陶曉飛和蔣胖開車送自己爸媽表妹到高汾,而且也是來給自己加油的,不請吃個飯,簡直說不過去,良心不安!
當然,自己能有這樣的社交覺悟,真多虧了嚴教練的薰陶!
蔣飛哈哈笑道:“肯定得吃啊!你和嚴喆珂談戀愛的那頓飯都還沒請我們的!”
他忘性大,已經不記得那份酸澀的悵然若失了。
“行,回頭我和珂珂一起請你們。”樓成想着女友要到高汾來,爽快地答應了。
天高太后遠!
蔣飛滿意點頭:“那我們來接你去叔叔阿姨那邊?”
“不用了,我直接過去,你們算好時間到那邊會合。”樓成邊打電話邊出了門,他穿着短袖白t恤,米色長褲,加復古風的棕色皮鞋,一身的休閒味。
前往“明祺國際大酒店”的路上,由於有經常來高汾的嚴教練指導,他輕鬆便確定了等下吃什麼:附近的一家南雲菜館!
還未晚高峰,他很快抵達了這家五星級酒店,由於得刷卡才能按動電梯,等待了一陣,蹭了別人的“順風車”,終於到了十七層,敲響了老爸老媽的房門。
“什麼五星級嘛,和一般的酒店也沒什麼區別嘛,就是房間大了一點,東西新了一點……”齊芳還是心疼那份獎金,故作不屑地給兒子抱怨道。
樓成踩着軟軟的地毯,附和着老媽道:“就是,環境乾淨一點,哪裡不能睡?爸,媽,你們收拾一下,蔣胖陶曉飛他們快過來了,我打算請他們吃個飯。”
樓志勝推了推眼鏡,欣慰說道:“確實該請他們吃飯,成子,你是真成熟了。”
等待片刻,在三個丫頭磨蹭弄好後,一行六人進了電梯,前往一樓。
叮!
電梯門在一樓打開,迎面出現的是幾張熟悉的臉孔。
郭珉正領着老婆萬榮麗,女兒郭懷柔,兒子郭懷恩和保鏢解同等待電梯。
“老樓啊,一家子都來了?”郭珉眼睛一亮,認出了樓志勝和齊芳,笑呵呵打了聲招呼,萬榮麗和郭懷柔則揚起了下巴,展現着矜持。
就在這時,他們一家幾口的目光突然凝固,看見樓志勝旁邊站着溫潤含笑的樓成。
剎那之間,郭懷柔等人的腦海內又閃過了“他來了”“他走了”的話語,以及眼前這位飄然離去的身影。
樓成噙着笑意,輕輕點頭致意,算是打過招呼。
郭珉等人又驚又疑,下意識露出笑容,回以頷首。
真是他!
他怎麼出現在這裡?
樓志勝矜持笑道:“郭總,我還以爲你們明天才到的,這是犬子樓成,這是親戚家孩子,來,叫郭叔叔。”
樓成當即往前跨了一步,微微笑道:
“郭叔叔好。”
“好,好……”郭珉怔怔看着一身休閒風,笑容清澈溫和的他,傻在了那裡,喃喃回答。
郭叔叔……
郭懷柔等人亦是變成了泥雕木偶,呆呆迴應着樓成的問好。
“郭總,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樓志勝幫他們按住了電梯。
“好,好……”郭珉還是同樣的回答。
樓成什麼也沒說,雙手插兜,悠閒跟在老爸身後,慢慢走向了側門,從那邊去南雲菜館最近。
目送着他們一家遠去,郭珉忽地吸了口氣,活了過來。
…………
抵達側門,齊雲菲陳筱曉和馬汐頓時被這裡的嘈雜和熱鬧給驚呆了。
門口鋪着紅地毯,一直延伸到樓梯,兩邊架着長槍短炮,圍有舉着橫幅標牌的男男女女。
“這,這在做什麼呀?”齊雲菲茫然自語。
樓成晃了一眼現場,也是不明所以,可就在這時,他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應該說,是自己熟悉他,而他肯定不熟悉自己。
來者是此次青年賽的頭號種子,二十三歲的七品丹境張祝同!
興省這一代暫時還沒有彭樂雲任莉這種級數的天才武者,差一檔次的也沒有,二十三歲能成爲七品丹境,非人層次可期,外罡也不是毫無希望,張祝同算是集省內的目光與期盼於一身了。
張祝同的身高與樓成相仿,將一身白色武道服穿得異常英挺,他眼神銳利內藏,幽深難言,嘴角噙着笑容,顧盼自豪。
攜着豔光四射的女伴,走着紅色地毯,他神情自若地承受着長槍短炮的閃爍。
此時此刻,齊雲菲旁邊的一個小姑娘回答了她的疑問,興奮說道:
“晚宴啊!青年賽的晚宴啊!你們不知道?”
“不知道……”齊雲菲傻傻搖頭。
小姑娘隨口解釋了一句:“後天不就是青年賽了嗎?組委會專門給種子選手舉辦了晚宴,很多強者還有名人都會來!”
說着說着,她就舉起橫幅,尖叫了一聲:
“張祝同!”
齊雲菲恍然大悟,側頭看了自家表哥一眼,想說什麼又不好意思開口,而陳筱曉懵懂地問道:
“樓成哥哥,你怎麼沒受邀請啊?”
樓成目送着張祝同拐向樓梯,笑着搖了搖頭:
“可能我還不夠資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