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白麗梅頓時情緒上有些小小的失落,輕聲責備起了管家,“哎呀,這麼大的事兒,你怎麼不早說呢?”
“剛纔一忙,就給忘了……”管家在尹家工作了大半輩子,現在上了年紀,偶爾遺落一些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白麗梅微微蹙眉,有些不滿,“你可真是的,美玲去日本的事,你應該早點說的,哎!”
“好了,媽——”尹庭川適時的站了出來,忙打圓場的道:“既然美玲有事,那就算了,反正見面的機會多的是,這次只是我們一家人在一起聚聚,也沒什麼的!”
“嗯,也是啊,反正你和美玲也訂婚這麼久了,結婚也是遲早的事。”白麗梅仔細一想,便怒氣全消了,“這次是一個簡單的家宴,等下次有機會,將林市長和美玲一併都請過來,到時候我們在聚在一起好好的熱鬧熱鬧……”
“林市長可是工作繁忙的很呢!麗梅呀,我們不要總因爲家裡的事,就影響了人家林市長呀!”
一聽到林市長的名諱,安冉立馬過來插話,生怕林市長的光環會普照到尹家,從而影響了自己丈夫白正國在白家的威嚴和地位。
白麗梅尷尬的怔了下,侷促的笑了下,“也對,林市長的工作很忙的,我們不能輕易打擾,可是美玲就不一樣了,她和我們庭川,早在八年前就訂婚了,她就是我未來的兒媳婦呢!”
“哎呦,看你這話說的……”安冉訕訕一笑,繼而捂着嘴,再道,“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兒還興什麼訂婚娃娃親呀,更何況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當時孩子們多小呀,給塊糖都能答應你做媳婦的!”
尹庭川坐在一邊,低頭苦笑,卻無心搭話。
可白麗梅就不一樣了,她一門心思認定了林美玲就是自己未過門兒的兒媳婦,說什麼也不能更改,她態度十分強硬,“嫂子呀,話可不能這麼說,如果是平常的百姓人家,那也就罷了,可我們家可不一樣,在國內,我們家的地位和聲望那可是數一數二的呢,更何況,這門婚事可是當初老爺子在世的時候,親自爲庭川訂下來的。”
“要我說嘛,這老爺子就庭川這麼一個孫子,能不偏袒着點嗎?可是這尹家世代經商,而林家,可是政府高幹家庭,這兩家子聯姻,恐怕……”
安冉的話沒等說完,白正國急忙推了她一把,導致剩下的話都沒等說出口,又都嚥了回去。
“安冉,你今天的話怎麼這麼多啊!”白正國抱怨了一句。
安冉有些不大高興,一臉不悅的瞪了丈夫一眼,“你沒事推我幹嘛呀?我只是實話實說,雖然話有點難聽,可就是這個道理,對不對?庭川,你都這麼大了,還在國外受過高等教育,你能接受這種祖輩訂婚的事兒?”
話茬一下子落到了尹庭川的身上!
他坐着中槍,只要一句不慎,就可能引起軒然大波。
白麗梅的目光,也瞬間落到了兒子的身上,夾在舅媽和母親之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往那邊傾斜,有心想贊同舅媽的說法,可又擔心助長了安冉的氣焰而傷了白麗梅的心。
尹庭川十分爲難的皺了皺,“這個,我剛回國,連美玲的面都沒見到呢,怎麼能就這麼快的下結論呢?”
“哎呀!”安冉怏怏的輕哼了一聲,“說的也對,現在商量這件事還早,這兩個孩子訂不訂婚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隻要兩個孩子有感情,能好好在一起纔算呢!”
白麗梅深吸口氣,可臉上的表情仍舊不大高興,只是附和的道了句,“是啊,這孩子們的事,我們大人可說不準的!”
現場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原本
喧鬧的客廳,驟然間變得鴉雀無聲。
見此情況,白麗婷急忙站出來打圓場——
“好了,這兩個孩子的事情,我們做大人的,哪能說的準呀,更何況庭川剛回國,兩人連面都沒見到呢,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她一邊說着,一邊拉了下白麗梅的手,壓低了聲,道:“姐,好了,今天難得大家聚在一起,應該高興纔是呀!”
在妹妹的提醒下,白麗梅臉色也就緩和了許多,“是啊,哥,你這個市委書記難得有時間,平時你跟個大忙人似的,想見你一面都不容易!”
“哎,現在工作忙啊!也沒辦法的……”白正國笑道。
好不容易雨過天晴。
剛纔的陰霾一掃而空,而白大旗悠閒的嘴裡叼根菸,從餐廳溜達出來,他斜睨了尹庭川一眼,忽而道:“喂,尹庭川,你以前不是說這輩子都不回國了嗎?怎麼現在突然又回來了?”
“!”
頓時,所有人都驚住了。
緊接着,白大旗將煙摁滅在菸缸裡,一手插兜,“你之前是因爲什麼人走的吧,叫什麼來着?蘇溪,對,就是叫蘇溪的吧,她如果不死的話,現在也該像閔茹那麼大了吧!嘖嘖,肯定也是個美人坯子,那丫頭從小就長得漂亮……”
話音落下,一客廳的人都安靜了!
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靜靜的,連掉地上一根針都能聽見,靜的有些滲人。
白大旗在客廳裡踱了幾步,斜身靠着一邊的桌子,半開玩笑的道:“怎麼都不說話了?就因爲我提到了死人?”
“嘖嘖,不至於吧!蘇溪可是蘇伯伯的女兒啊,白蘇兩家好歹也是世交,總不能因爲十幾年前蘇家敗落了,蘇伯伯也因此去世了,你們就疏忽了此事啊,蘇伯伯在世的時候,庭川和蘇溪可是訂過婚的呢,那才叫娃娃親咧!也就八九歲吧,就定親了,但想不到庭川你和蘇溪的感情還真好,只可惜那丫頭命薄啊……”
“我說的沒錯吧?蘇溪也在白家生活了十多年,大家關係處的也不錯,她就跟我們妹妹似的,庭川,閔茹,你們都啞巴了?說話啊!”
客廳裡的每個人一瞬間,彷彿都僵住了,誰也不說話,就白大旗一個人不停的絮叨着,他邊說還邊煽動着尹庭川和閔茹。
在聽到‘安溪’這兩個字時,尹庭川頭腦幕然一下子變得一片空白,他只覺得肋骨處隱隱作痛,一陣一陣的,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全都啞巴啦?喂,我在和你們說話呢!怎麼了呀?”看着一片寂靜的客廳,白大旗大吵大嚷着。
見沒人搭話,白大旗側過身,將目光落在角落處的閔茹身上——
她耷拉着頭,懷裡抱着一本書看,將頭深深的埋在書裡,如同鴕鳥一般,一遇到了事,總是先想辦法掩護自己。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閔茹在這個家裡沒什麼地位,在這種緊要關頭,自然不敢亂髮表什麼意見和態度,此刻,除了裝聾作啞以外,還真沒別的更好方法。
“怎麼都不說話呢?喂……”
白大旗的話都沒等說完,安冉突然站起身,痛斥兒子,“大旗,夠了!還想要鬧到什麼時候?今天庭川回國了,我們大家聚在一起熱鬧一下,看這氣氛讓你攪的!真是的!”
“媽,我怎麼攪合了?”白大旗轉過身,一臉的無辜,“我只不過提了一句安溪罷了,她雖然去世了,可難道我們都不能提了嗎?她可是我妹妹耶,你們上一代的恩怨,何必要糾纏到我們這一代呢?安溪她是無辜的,我替她說句都不行了?什麼世道!”
“你這孩子,少說一句話,能死是不是?”
安冉氣的牙根癢癢,真是個氣人的孩子,偏偏在這個時候提到徐心願,這不是掃興嗎?
白大旗坐在沙發上,一臉惺忪的表情,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的痞勁。
好好的氛圍被自己兒子破壞了,安冉臉面上有些掛不住,她看着衆人尷尬的一笑,卻不知道該解釋什麼是好。
白正國深吸口氣,臉色威嚴的掃了白大旗一眼,嗓音低沉的開口,道:“大旗,馬上道歉!”
“道啥歉啊?我哪兒做錯了?”白大旗猛然一怔,緊接着,不由得輕聲冷笑,“哦,對了,是我說錯了,在這個家裡,我就不該提安溪,好啊,那我認錯——”
他說着,壞笑着站起身,當衆鞠了一躬,嘴上叨咕着,“對不起,我嘴欠,就不該提安溪,她死了活該,死了你們就可以眼不見心不煩,同樣是生命,有人就跟路邊的野草似的,死不死的,壓根就沒人在乎,誰讓蘇家沒落了呢?而你們一個個身嬌肉貴的,身份高貴,誰都惹不起!”
“白大旗!”
白正國氣的七竅生煙,暴怒的呵斥兒子。
可白大旗卻怏怏的聳了聳肩,完全不在乎,他假意一笑,探身過去,拉着安冉和白麗梅的胳膊,又道:“媽,大姑,你們別生氣,我也是口無遮攔,性子直,沒辦法呀,你們別和我一般見識呀!”
“哎呀,大旗啊,你還是個孩子呢,大姑怎麼能生你的氣呢?”白麗梅微微一笑,臉色緩和了許多。
緊接着,白大旗靠在沙發上,嘴角上翹,掠過一絲壞笑,“媽爸,大姑二姑,你們還記得沈成然嗎?”
頃刻間,所有人表情都愣住了!
‘沈成然’三個字,猶如一個響雷,在客廳上方赫然炸響,轟的一聲,震住了所有人。
“哎呀,我應該叫他姑父的。”白大旗頓了一下,從煙盒裡抽出支菸,點燃後重重的吸了一口,佯裝笑臉,陰陽怪氣的說着,“二十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姑父和姑媽在天堂上過的好不好,記得當年他們車禍發生了意外,家裡的兩個孩子也被人拐賣了,真是可憐啊,也不知道他們在天有靈能不能保佑自己的女兒……”
白家原來有三個女兒,白麗梅,白麗婷和白麗馨,三女兒嫁的丈夫就是沈成然,二十多年前是R市一流的建築師,留洋海外,很有才華,但他們夫妻倆卻在一場意外中,不幸喪生,一對雙胞胎女兒從此也不翼而飛,白家爲此追查了很久,也沒找到,最後整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對於這對兩個名字,在白家是一個禁忌,不允許任何人提起。
而這次,白大旗公然太挑釁,看着全家人陰沉的面容和尷尬的氣氛,他撇嘴冷冽一笑,吸了口煙,徑直走向了玄關,離開了這裡。
看着白大旗離開的背影,一家人的心神都亂了,他雖然走了,可留下個尷尬的氛圍,本來挺高興的,被他幾句話,說的全亂了。
白麗梅也沒什麼心情了,安冉擔心兒子,便找了個幾口,匆忙離開了。
她走以後,白正國看着兩個妹妹黯然神傷的樣子,不禁安慰道,“好了,你們也別想了,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麗馨和成然是個意外,你們也別想太多了。”
“是啊,姐姐,這麼多年,每逢清明祭祖,你都回老家爲妹妹和妹夫燒紙進香的,這份心意,麗馨在天有靈也都知道的。”白麗婷勸慰的說。
以前,白麗梅和三妹白麗馨的關係最好,兩姐妹可謂是無話不談,自從三妹出了事以後,白麗梅抑鬱了好一陣子,如果不是在乎兒子,她可能都險些做出什麼傻事,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每次想起,她心裡都不是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