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惠之特殊,方羽清楚,其他人可不懂。
見丁惠有特殊優待,門口醫師們各有議論,好在丁惠根本不在乎這些聲音,指了指方羽。
“他也跟我一起進去。”
門口護衛錯愕了下。
他們早就發現方羽了,那一身愚地府的官服,讓他們以爲方羽是丁惠的護送人員呢,沒想到……
“這位是……”
“卓雪兒名下巡司,刁德一。”
“知道了,進去吧。”
有個名號,留個記錄,就足夠了,反正有丁惠做擔保,要是出什麼事,查起來很方便。
裡面堂主大人還等着救治呢,丁惠大人多帶個人進屋,根本不算事,只要能救活堂主大人,一切好說。
尾隨丁惠而來的三名醫師,也要跟着進去,卻被門口守衛攔下。
三人紛紛報出名號,守衛才面露古怪之色,放行讓三人進去。
寒醫師,馬醫師,骨醫師,這三位雖不及雲神醫那般聲名遠播,但也都是實打實的名醫,神醫,自然不可能攔着不給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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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麼一放行,裡面就亂糟糟的進了不少人了。
本着裡面的情況變得更加混亂,守衛們互相對視一眼,決定暫時不往裡面放人了。
這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
他們都是收到了愚地府的緊急召集令才連忙趕來的。
有人是爲了一夜成名,一鳴驚人。
有人是爲了償還愚地府的恩情。
有人則單純是爲了愚地府開出的賞錢。
現在連大門都不讓進,病患都不給看,是個什麼意思。
不過他們想鬧,也得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眼下是個什麼情況,以及競爭的對手都是誰。
所以雖心有不滿,卻不敢表示。
只是默默的坐在座位上,豎耳傾聽,好像想聽到房間裡的動靜。
可惜,那房間好像設了禁閉,外面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
而就在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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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主大人到!”
平時幾乎神龍不見首尾的四位堂主大人。
此刻,正結伴踏步而來。
刷刷刷——
在場衆人,頓時紛紛起身行禮。
“堂主大人……”
“見過各位堂主大人……”
衆人眼裡有好奇,有疑惑。
因爲愚地府的堂主大人,平日裡真的非常難見到。
基本都是蝸在愚地府,極少拋頭露面。
至少以他們這些醫師的檔次,基本見不到堂主大人們的。
所以此刻機會難得,他們倒都是好奇的打量。
但很快,他們的視線就被幾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
是各個堂口名下的隊長們!
比起一直不怎麼出面的堂主們,這些隊長,反而讓人感覺熟悉。
因爲他們纔是真正的出面在第一線,與妖魔戰鬥在第一線的人。
坊間流傳最多的,也是各個隊長斬殺了什麼大妖,拯救了多少人之流的消息。
常年拋頭露面的隊長們,擁有者比堂主更高的知名度,人往那一站,也對這些醫師們更有威懾性。
“你們留在門口守着,沒我們消息,別讓人進來。”
明堂堂主,明天啓,對着手下的隊長吩咐道。
“是!”
微微點頭,他轉身就要和其他堂主一起進入裡面,看看老朋友的狀況。
忽然,像是想到什麼,腳步停頓了下,問道。
“現在裡面負責救治的醫師是誰?”
這話,讓隊長看向負責看守的守衛。
後者連忙回道。
“回堂主大人,目前進入屋中的,有[西廂江公子]江神醫,[藥雲閣閣主]雲神醫,研魔府俯首丁惠大人,寒霜閣……”
他講進屋的幾人都報出,聽得明天啓微微一愣。
“丁惠已經來了嗎?虧我在路上還又差人催她去了。”
但也只是嘀咕了一聲,而後就跟上其他堂主,進入屋內。
其餘隊長們,則如門神,站在房間前,守住入口,神色冰冷。
……
房間裡。
一頭側臥在地的食鐵妖,身上已經插滿了一根又一根的銀針。龐大的身軀雖然呼吸,一起一伏,逐漸粗重。
一道身影,則在快步圍繞着食鐵妖而轉。
他的額頭,佈滿冷汗,時而長長的銀針插到食鐵妖的身上,時而又快速拔起幾根銀針。
增增減減中,那食鐵妖卻好似呼吸頻率變得越來越少,氣息越發微弱下去。
“……”
病患身體機能的變化,讓這道身影,突然停下腳步。
赫然就是西廂的江公子。
江公子在調整呼吸。
他明白,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我需要……更激進一點!”
到底是面對愚地府,那高高在上的堂主大人,哪怕是江公子,也無法維持平日的平常心,救治中難免有些收力了。
但巫堂主眼下的狀況,並不支持江公子能有多餘的顧慮,必須全力以赴的救治!
想到這,江公子從旁邊的醫箱一堆的瓶瓶罐罐中,取出三瓶顏色不一的藥瓶。
打開木塞子,一股濃郁的藥香,裡面從瓶中傳出。
江公子將左右兩瓶藥水,導入中間那瓶之中,而後壓回木塞,將藥瓶子在指尖快速流轉翻騰,一套行雲流水般的手法,將藥瓶裡混合的藥水立刻搖勻,融合。
等他再打開木塞裡,一股濃郁紫色煙氣,從瓶裡傳出。
此刻,他手中之物,已經不是救人的藥,而是……毒!
然,毒藥不分家。
江公子此刻要做的,就是以強烈的毒性,去刺激堂主大人的身體機能。
讓其在沒有意識的情況下,以身體本能,來做出對其他藥物的反應,去吸收其他藥物。
這便是江公子成名的手段,是醫術與毒術的結合,也是百花谷的傳承技法。
那失落百年之久的傳奇技法,此刻在江公子手中重現。
只見他將手掌一番,手中就多出了數十根銀針。
全數放入藥瓶之中,染上毒液,而後身形再次圍繞食鐵妖而遊走起來。
隨着一根根銀針插入,食鐵妖那本來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忽然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身體狀況,也跟着出現變化。
本來幾乎已經無法被吸收進體內的藥物,此刻隨着江公子隨手塗抹上去,都能順着毛髮,被皮膚漸漸吸收,滲透到身體裡面而去。
“很好,接下來就一邊混合毒藥,根據堂主大人的狀況,一邊調和藥物……”
江公子正想着呢,忽然,食鐵妖那龐大的身軀忽然猛地一弓!
呲!!!
下一瞬,那本來已經止血的腹部巨大傷口,頓時如噴泉般瘋狂噴出鮮血!
突如其來的大出血,讓江公子一下子愣住。
他立刻意識到,那傷口有問題!
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大面積撕裂傷這麼簡單!
這玩意,竟會隨着堂主身體機能的恢復,而跟着活性化!
彷彿附骨之疽的詛咒般,產生更激烈的惡化反應!
大意了!
在還沒研究明白傷口特性前,爲了吊住堂主大人的命,而採用了激進的法子,這反而使傷口惡化,讓堂主的狀況變得更加糟糕!
“張開他的嘴!”
就在江公子焦急的思考對策時,後方傳來一道老成的聲音。江公子回頭一看,赫然是藥雲閣的雲老頭,在朝這大步走來。
兩人視線交匯,江公子立刻跑到食鐵妖的頭部,以雙手掰開其大嘴。
雲老頭,則乘機將幾顆丹藥送入其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竟是如液體般順着食鐵妖舌頭上的一些經脈脈絡,直直滑向食道,甚至都不需要傷患有任何的動作。
“雲神醫,好手段。”
江公子沉聲道。
他是百花谷傳人不假,可一身本事,離曾經的宗主大人,可還差得遠呢。
而云老頭展現的手段,讓他根本看不明白其中原理。
丹藥之學,博大精深。
他在這方面,也只是淺嘗而止,算不得精通。
“先止血。”
一起來到食鐵妖腹部,那幾乎撕裂大半身子的恐怖傷口,讓人不由感嘆。若非是堂主是妖武者,此刻是妖化之軀,換成普通武者,這種傷勢,早已沒命。
雲老頭看着傷口內部血肉,以及周圍部分,還殘留着不少銀針,地上更是嘩啦啦的像是被血壓噴射出去而散落着一地的銀針,轉頭看向江公子。
“江公子,這銀針止血,可是找到穴位了?”
江公子微微搖頭。
“沒有,妖化之後,穴位錯位,根本無法判斷位置,只能按照體型,傷口位置,以及銀針落下時,其具體的身體反應,進行嘗試。在我未用毒藥強行續命前,確實算是止住了血,不過現在想來,我也說不清到底是我的銀針止住了血,還是堂主大人身體機能即將趨於死亡,才讓傷口停止惡化。”
這說法,讓雲神醫有些錯愕。
傷口根據宿主狀態而隨時變化?
這感覺,與其說是傷勢,更像是詛咒。
“不管如何,你且先將銀針都取下,配合我的丹藥,去嘗試着重新止血,穩住傷勢。”
食鐵妖這般弓起的姿勢,有點像人們介於生與死,脈搏微弱到開始消失了的那種假死狀態。
“好!一切聽雲神醫安排。”
事情是他搞砸的,江公子也沒有因爲退居助手之位而有所不悅,甚至還有點感激雲神醫的救場。
將銀針盡數取下,朝雲神醫看去,只見雲神醫已經將十幾顆丹藥揉碎了,灑在傷口內部。
如剛纔的丹藥一樣,雲神醫的丹藥,都是入口即化般,碰到傷口的肉質,立刻如液體般融化。
沒一會,那傷口位置,竟慢慢散發出一股寒氣,原本外噴的血液,也跟着快速凝結,成爲一道血色冰錐。
再看那誇張的傷口處,已有薄薄冰霜覆蓋,勉強止住了血。
“速速以銀針活絡堂主大人的氣血,讓堂主大人的體溫維持在一個相對溫和的狀態。”
雲神醫的話,讓江公子感到了壓力。
他從未與人合作過,這次是他第一次。
好在江公子是有真本事在的,幾次銀針試探性的落點,導致傷口又噴出小水柱後,江公子很快掌握了一些竅訣,讓食鐵妖的呼吸重新變得平穩,弓着的身軀慢慢緩和下去。
“爲何不縫合傷口?”
雲神醫擦拭額頭汗水,開口問道。
“不知道,我來時,堂主大人的狀況就已經很差了,我不得不先爲其續命,再考慮其他。”
“那你以銀針穿絲,爲其縫合傷口,我來穩住其身體機能。”
“好!”
堂主身上,最大的傷勢,就是腹部這撕裂創傷,若是能將身體機能穩住,再縫合好傷口,以藥物促發其妖化後的身體自我恢復能力,應該能讓傷勢走向好轉。
雲神醫將思路與江公子一說,得到了江公子的認可。
兩人再度合作,這次是江公子一上一下的忙碌,雲神醫則是在傷口附近導入各種丹藥粉末,讓其血肉吸收進去。
很快,傷口三分之一位置,上下縫上了絲狀的細線。
目前還只是在佈線,需要等絲線全部分佈好,再一起拉扯,將其上下血肉合併。
而就在這時,他們聽到食鐵妖原本那平穩的呼吸,忽然變成了重重的鼾聲。
兩人頓時都是心中一喜。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食鐵妖疼痛緩解,狀況好轉,逐漸進入深沉次的沉睡,而不是因爲傷勢的昏迷。
兩人正要繼續治療。
滋滋滋——
奇怪的聲音,忽然從傷口處傳出。
未等他們扭頭去看……
砰!!
傷口上的薄冰,忽然崩裂而開,化作一顆顆碎冰四處彈射而去!
而那縫合的絲線,更是呲的一聲燃起火苗,瞬息就將所有絲線燃燒殆盡!
“吼!!吼!!!!”
食鐵妖立刻發出痛苦的吼叫,並在一息後,變爲虛弱的呼吸聲,身體狀況似乎一下從逐漸好轉,突然就直轉急下,變成了高危狀態。
雲神醫和江公子齊齊後退,看向傷口處。
只見食鐵妖的傷口內部,血肉翻起,發出滋滋之聲,好似有什麼無形之火,在持續的灼燒它內部的血肉一般,甚至冒出了滋滋濃油,往外滴落,溢出!
兩人想要靠近,卻反而被那傷口處外溢的恐怖熱浪,灼燒的連連後退。
好似前方不是一頭食鐵妖,而是一個巨大的熔爐一般。
“堂主大人?!堂主大人!”江公子連聲大喊。
“壞了……壞了!”
一向沉穩的雲神醫也一下子慌了神。
養神堂堂主,若在他救治之時身亡,對他的名氣可是巨大的打擊,這污名他要背一輩子的。
再看向旁邊的江公子,雲神醫心中有了一些想法。
是的,在他看來,巫堂主這狀態,基本是沒救了。
他不知道問題是出在哪裡。
可能是自己的哪種藥物刺激了傷口,導致了傷勢惡化。
也可能是堂主妖化候的軀體,有什麼特殊的說法,他們兩人的操作觸碰了禁忌。
又或者是江公子的銀針,絲線,牽扯到了什麼位置。
不管是何種原因,結果都是……他們搞砸了。
一代高人,堂堂養神堂堂主,即將在他們手中……隕命。
“怎麼突然走這麼快……”
後方,傳來了什麼聲音。
沒等雲神醫回頭,一道倩影就與他擦身而過。
“什麼人?!”
江公子的驚呼聲中,那倩影已經伴隨着滋滋作響聲,突入食鐵妖身邊,一手直接插入到食鐵妖的傷口處。
下一瞬。
滋滋滋!!
龐大的蒸汽雲霧,如巨獸吐納般,從傷口中滾滾而出,瀰漫房間。
在滾滾霧氣之中,一道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
“研魔府府首,丁惠。”
霧氣漸淡中,一女子右臂如冰雕般晶瑩剔透,深深插入食鐵妖傷口,將那如血盆大口般的巨大傷口,一下子凍結出薄薄冰霜,而且還在不斷的加劇。
“連這是極炎之妖造成的傷口都看不出來,你們就敢動手醫治?怎麼?學醫學到腦子壞了?”
視線掃來,江公子連忙低頭。
“丁,丁惠大人?!”
雲神醫更是早已開始行禮。
“丁惠大人教訓的是……”
當方羽趕到時,丁惠已經將右手從傷口拔出,對錯愕的方羽招了招手。
“這邊。”
方羽看了眼江公子和雲神醫,然後連忙到丁惠邊上。
而後,他就久違的感到了一股不適感。
丁惠的聲音,隨之出現在腦海之中。
“怎麼樣?我這霜序妖之手,移植的很完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