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陛下去長安君府可與我無關
陽光不太烈。
風也不算大。
被始皇帝用鐵鍬拍平的水泥,黃沙,石子三者合成物,就在這暖陽,微風下,水分流失。
由一灘泥一樣的流狀物體,慢慢地變成了一塊灰黑色固體狀板塊。
時間緩緩的過去, 在這個期間,始皇帝一直沒有離開,而付子康也不知從哪拿出一個瓷瓶,將其液體倒入其中,眼中盡是不捨。
這可是長安君所說珍貴無比的硬化劑啊,無比珍貴,每次演示都需要倒入一些,現在就只有這麼一小瓶了。
秦始皇壓根就沒有去在意付子康的表情,而是看着這塊由他幼時和泥技巧,和出來的五年軍餉。
就像那年他站在點將臺上,看着給他講了一夜如何伐楚,從小效忠於他的兩位大秦上將軍時一般。
滿懷希望。
當年他希望落空,今朝……
“陛下,好了。”
付子康蹲下身,用拳頭重重砸了砸的灰黑色固體狀板塊,擡起頭欣喜地道。
把灰黑色固體狀板塊上, 還殘留着許多水泥粉末。年輕地位治粟內史已然忘記了他剛纔勸阻始皇帝的話——此物燒手。
“好了?”
“好了好了, 變成混凝土了。”
“混凝土,又是一個朕未聽過的詞語。”
始皇帝唸叨了一句,也是蹲下身, 看着剛纔付子康重重錘擊, 卻沒有一絲裂痕的混凝土,突然一掌拍下!
彭~
始皇帝這一下拍的手掌生疼,即便是有內力的加持, 反震力還是讓始皇帝的手迅速充血,紅了起來。
始皇帝覺得他這一巴掌就像打在了一塊頑石之上。
“陛下!”
付子康一聲驚呼, 沒料到始皇帝竟然親自拿肉掌試驗混凝土硬度, 匆忙伸手攔截。
“別擋朕!”
始皇帝睜大眼睛,眼中滿是驚喜,渾然沒有疼痛的痛苦之色。
他不顧手掌疼痛,這次調用了渾身內力,內力經奇經八脈流入其右掌,讓他右掌短時間內堅固異常。
他再雙腿發力微站,腰肢微彎借用雙腿之力,右臂重掄借用腰肢之力和雙腿之力。
“不開?”
始皇帝用盡渾身氣力加內力的一掌,重重打在了混凝土上。
彭~
一聲比剛纔聲響沉悶的聲響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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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塊混凝土下陷二寸,煙塵四溢。
“咳咳,陛下你沒事吧!”
付子康揮舞着衣袖將煙塵揮去,一邊咳嗽一邊捉住始皇帝的右手。
接觸的一瞬間,付子康便感受到了,始皇帝的右手在止不住地顫抖。
“陛下,臣去爲你叫侍衛來試。長安君曾在臣面前演示,便是拿着長戈利劍劈砍,這混凝土也不會留下裂痕。”
煙塵散去。
那塊混凝土安然無恙。
但始皇帝被付子康捉住的右手, 卻好像胖了一點, 大了一圈。
“無礙無礙!”
始皇帝抽出自己右手, 無視手掌傳來的麻酥劇痛,眼睛發亮猶如天邊星辰一般,盯着付子康問道:“此物造價幾何?僅這一庫房乎?這可不能抵五年軍餉!”
付子康從身上摸出十枚玉牌,雙手遞送給始皇帝。
始皇帝接過一看,發現每個玉牌上面都鑲嵌着一顆其色純淨還不駁雜,或紅,或綠,或藍,或紫的琉璃珠,每顆琉璃珠還都是圓潤光滑,是接近完美的圓球。
這種圓球狀的琉璃珠,每一個拿出來都是稀世珍寶,是能夠被王室拿來做爲鎮國之寶,堪比和氏璧的奇珍,始皇帝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完美的琉璃珠。
承載琉璃珠的玉牌雖然也是上品美玉,一塊難求。但比之琉璃珠,便相形見絀了——其價值差了百倍不止。
玉牌有琉璃珠的正面,刻有始皇帝從沒見過的文字。
若是有現代人在此,定能認出那是現代所用的簡體漢字,背面則是秦國文字大篆。
兩邊文字內容一致,都是地名——邯鄲,上郡,臨淄等。
“這是成𫊸所爲!”始皇帝肯定地道:“如此完美的琉璃珠,只有成𫊸才能造的出來!”
“琉璃生產極爲複雜,如此品質的琉璃珠,長安君半年可得一枚。玉牌能仿造,琉璃珠卻不能仿造。憑此鑲嵌有琉璃珠的玉牌,陛下可於臨淄,上郡,邯鄲,郢都等地,取出長安君這些年所囤積的水泥。長安君今朝派人送十枚玉牌與臣言,足夠陛下修建十五條馳道。”
停頓了一下,這位一直不願多言的治粟內史又道:“願這天下,再無擅於和泥者。”
要保證馳道修的堅固,能長久使用,在基本都是土路的秦朝,這修建馳道的土就要加以多重處理。
第一點便是夯實:要來回碾壓,縮小沙土之間的縫隙,以達到其堅硬,不易散,可供車馬長驅的狀態。
第二點便是加鹽:要把馳道變成鹽鹼道,就和那些鹽鹼地一般。
只有這樣的道路,在草茂豐盛,沒有現代工藝污染的秦朝,纔可以在長時間無人維護的情況下,不會生草長樹,影響秦軍行進。
第三點便是加料翻炒:這料是墨家研究出來,用在皇宮城牆上的。
可以讓馳道土的存水性大大降低,儘量避免下雨時造成的水土流失,和道路泥濘。
接下來還有第四點,第五點,第六點,在此就不一一詳說,避免說被水文了。
可以說,秦朝修建馳道所耗費的巨資,最少有一半是用在材料和材料處理上。
而嬴成𫊸爲始皇帝提供的水泥就不一樣了,首先水泥已經被嬴成𫊸造出來了,是現成的,不需要再花費金錢去造,省了材料錢。
其次水泥變成鋪建馳道之混凝土的處理工藝也很簡單,按照比例混合黃沙,石子,然後加水就好。操作便捷不麻煩。
天下十地水泥,加上治粟內史府的那以車拉,以麻袋裝的金子和錢,足以解決始皇帝要修建馳道的資金問題。
不僅如此,因爲水泥的處理流程方便快捷,還會大幅縮短修建馳道的工期。
始皇帝一手倒扣手指,輕輕敲打着凝結成一體的混凝土,自言自語道:“若皇天保佑,無天災人禍。以此神物,九馳道三年可成。”
珍惜地懷揣好十枚玉牌,將它們盡數放在冕服裡穿着的那件內衣口袋裡。
始皇帝寶貝這十枚玉牌的樣子,比當年寶貝和氏璧的樣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陛下,那玉牌上還有水泥,放在內裡,有傷聖體。”
付子康這時又想起來水泥灼燒皮膚了,連忙勸阻。
“臣爲陛下擦拭過後,洗淨雙手,再交予陛下可好。”
“無礙。”
始皇帝扣緊冕服釦子,隔着只有皇帝才能穿,繡有玄鳥的貴重冕服,拍拍十枚玉牌,心滿意足。
大秦權力象徵,繪製有秦圖騰玄鳥尊貴玄色冕服上,玄鳥震動翅膀,委屈極了——它想將沾染上的塵土抖下去。
而它的主人——大秦始皇帝則完全沒有幫他的意思。
始皇帝忍不住裂開嘴無聲歡笑的樣子,活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好好!此物甚妙!此物甚妙!哈哈哈!”
始皇帝越想越是開心,越想越是歡喜。
他哈哈大笑着,毫無爲君者的威嚴。
這笑聲豪邁清越,由小變大,從這一小小的庫房之地,傳遍了整個治粟內史府。
治粟內史府忙忙碌碌的官員們,茫然地互相瞅了瞅。
哪個蠢貨笑的這麼開心,活幹完了?
治粟內史左丞,治粟內史右丞聽出這是始皇帝的笑,兩人只是愣了一瞬,馬上便開始大發雷霆。
“動起來動起來!都愣着幹嘛?你愣着那錢會自動跑麻袋裡?還是那毛筆自動記賬!搬金子記賬啊,瞅本官做甚?!”
“發什麼呆?今日還要不要準時休府?今日做不完不休府!要是你們做到宵禁時辰,今夜就都在府上睡下罷!”
右丞相王綰,左丞相李斯,內史蒙毅,中車府令趙高,四人看着熱火朝天,重新忙碌起來的治粟內史府。
看着聲嘶力竭,喝水潤嗓子的治粟內史左丞,治粟內史右丞,有種不合羣的感覺。
陛下笑聲如此之大,龍顏大悅,你們治粟內史府怎麼就這個反應?
如此平淡?
治粟內史府現在全是墨家,農家門生了?
“綰,許久未聞陛下如此歡喜之聲了。”王綰感嘆。
“斯那日將郡縣制呈至陛下御前,陛下便是如此笑的。”李斯刻板着臉,不動聲色道。
王綰內心一動。
陛下早便屬意郡縣制?
李斯就是陛下授意?
那爲何陛下又改變了主意?
右丞相臉皮一抽,一副被氣到但是不好發作出來的模樣,深吸口氣,道:“十餘年前,陛下身邊只有綰一人,常有此歡笑。”
李斯重重地一點頭,重重地加強語氣道:“十餘年前。”
趙高笑着道:“不知付治粟內史做了何等事,惹得陛下如此歡喜。左相朝堂初提郡縣制那日,夜入宮面聖詳說郡縣,陛下也沒笑得如此。看來這五年軍餉應真的解決了。”
王綰還是一副隱隱發怒的狀態。
李斯卻是身體一震,眼中那一絲自得瞬間變成驚色。
蒙毅順着始皇帝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去,發自內心地道:“九條馳道,十載軍餉,一人之力即可完之,長安君之財,富可敵十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王綰,李斯,趙高三人齊齊一震。
這一震,和裝有水泥那間府庫上的鐵鎖鎖鏈震動同頻。
嘩啦啦~
付子康眼見府庫內水泥被始皇帝笑聲震得煙塵四起,呼之欲出,急忙關上府庫門。
門上鐵鎖鏈金屬撞擊之聲不絕於耳。
這一日,始皇帝的笑聲,震碎了治粟內史府庫門的鐵鏈子。
“哈哈哈,這混凝土如此堅固,縱是十架戰車疊在一起也壓不出裂痕。有此堅不可摧的神物,大秦馳道怎能壞之?”
始皇帝似乎看見了,九條由混凝土鋪就的馳道通連大秦東西南北。
那雄赳赳的大秦銳士一日千里,千乘戰車轟隆隆地飛馳不休。
那馳道上沒有塵土飛揚,沒有泥濘窪地,沒有草木攔路。
待到戰亂平定,這馳道會向民衆開放。
齊人入秦將不再九死一生,翻山越嶺。
韓之食物,旬日可抵燕地,燕人也能嘗韓食。
趙之貨件,原來運抵百越十不足一,路上耗費嚴重。
行於馳道,存者十之八九,物多則價廉,百越人人可穿趙服,喝趙酒。
古代因爲道路問題,舟車勞頓和水土不服,生離意味着這輩子不見,就像死別,陰陽兩隔。
這便是出自《陳書·徐陵傳》中,生離死別一詞的由來,兩者對古人造成的是一樣痛苦。
但有了以混凝土鑄就的馳道,從此生離不再需要淚眼婆娑,因爲相見不難。
後世華夏,生離,死別,不同說。
大秦馳道,將真正得將華夏連接在一起,將遙遠距離的隔閡,消除大半。
十年如此,百年如此,千年如此。
嚓~
這是蓋聶抽劍聲。
呲~
這是蓋聶斬劍聲。
嚓~
這是蓋聶收劍聲。
三聲輕響過後,在始皇帝眼中堅不可摧,他窮全力都沒有拍出一個裂痕的混凝土,“嘩啦”一下被斬成了兩段。
始皇帝笑聲戛然而止,極其突然。
他看着面無表情,就像什麼事都沒做的蓋聶。
“你做甚?”
“陛下言此物堅不可摧,臣試試。”
“……”
付子康咂舌地看看了始皇帝鐵青的臉,再看看面不改色的蓋聶。
劍客真厲害,脾氣秉性還是那麼差,到陛下面前也是一樣……
蓋聶在長安君府,外號劍客。
就像荊軻外號莽夫,李牧外號酒鬼,韓非外號結巴一樣。
有沒有外號,是長安君府區分實力的重要標準之一。
“付子康。”始皇帝忍怒言道。
“臣在。”付子康收斂心神答。
“去前面告訴王綰,李斯,蒙毅,要他們各回各府,再把趙高叫來。”
“唯。”
很快,付子康領着趙高回來了。
趙高一路上頭一直低着,但是眼睛掃的一點不慢,什麼蛛絲馬跡都不放過——他想知道,是什麼引起了始皇帝如此大聲歡笑?
但是他除了一些灰土,兩塊灰黑色固體板塊,什麼也沒看到。
“去長安君府,朕得問問成𫊸。明目張膽安插親信爲治粟內史,九卿之一,是要架空朕乎?”始皇帝怒氣滿盈地道,擡頭便走。
趙高明明剛還聽到始皇帝笑的開心至極,進來卻看到始皇帝怒容滿面,跟在始皇帝身後時,直接瞥了一眼蓋聶。
定是這瘟神所爲,還好方纔我不在場,不然又是我被責罵……
蓋聶目不斜視,緊跟始皇帝。
想突襲就突襲,找什麼藉口……
付子康愁眉苦臉跟在身後。
公子,我什麼都沒多說,陛下去長安君府可與我無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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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三天看看,哪個人多就選哪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