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李麥和拉娃已經回去，醫生過來檢查了兩次，護士更換了針水之後，病房裡就陷入了安靜。
白潔坐在牀邊的椅子上，用手撐着下巴，盯着唐錚的臉兒看。燈亮着，很亮很亮，一邊的生命特徵監護儀走着曲線跳躍着數字。還在監控期的病人是不允許關閉燈光睡覺的。
逐漸有些累了，白潔輕輕嘆了口氣，穿上拖鞋，拿出手機來，走到一邊的窗戶前，給小燕打了電話：“小燕，我這邊出了點事情，你明天幫我請個假。回頭再細說，嗯，晚安。”
“你去上班吧，我沒什麼事。”
唐錚的聲音讓白潔嚇了一跳，她轉過身走過去，“你怎麼醒了？”
動了動身子，唐錚有些費勁兒地坐起來。白潔急忙扶着他，說，“你別亂動，打着點滴呢。”
搖了搖頭，唐錚說，“我沒什麼事，你回去休息吧。”
白潔慢慢坐下，看着唐錚，說，“我不回去，我在這照顧你。”
“何必呢。”唐錚搖頭說。
白潔的臉色慢慢變了，委屈和傷心出現在臉上。
“唐錚，你什麼意思？”白潔問。
“沒什麼意思，你回去吧。”唐錚說。
白潔盯着唐錚，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說，“我是不會走的。”
唐錚不再說話。
良久，白潔深深呼吸了一口，說，“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工具了？”
唐錚沉默不語。
“在你眼裡，我是見錢眼開對付男人很有套路的女人，是嗎？”白潔說着，露出慘淡的笑容，“唐錚，雖然我和你只見過兩次面。但我也感覺得出來。每次見面除了做愛就是做愛，對你來說，我的肉體最重要。你只不過把我當成泄慾的工具罷了。我知道，我也沒什麼想法。男人不都這樣嗎？”
唐錚看着白潔，依然沉默不語，因爲她說的都是事實，起碼大部分是事實。
自嘲地笑了笑，白潔說，“我以前不這樣，我覺得你以前也不這樣。和你相處的幾天裡，我感覺到你其實是一個很傳統的男人。你現在這樣，可能是因爲失戀。我以前也憧憬着美好的愛情幸福的婚姻，從一而終的感情，那多麼美好。可現實很殘酷。我發現，如果我不學會如何取悅男人，根本沒辦法生存下去。我考航空學校是因爲嚮往飛來飛去的工作，關鍵是收入比其他工作要高。那幾乎是我的理想。後來我慢慢發現，大家都在利用自己的工作優勢，紛紛找了好男人嫁掉。所謂貞操，唐錚，你覺得現在還存在這個東西嗎？我承認會有存在，但機率幾乎是等於零。我不怕讓你知道，在你之前我經歷了八個男人。我今年二十六了。女人到了二十七八，幾乎無人問津。不管怎麼努力，身體是永遠不會騙人的。我從小窮怕了，我想讓父母晚年過得好一點，我想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過得好一點。唐錚，我想找一個有錢的男人，有錯嗎？”
一口氣說了這麼說，白潔感覺有些累，她沉聲說道，“你把我當工具，何嘗我接近你取悅你不是帶有很強的目的性。找一個愛自己的自己也愛的有錢的男人真的是一種奢望，我幾乎喪失了信心。我不敢說你讓我的想法有所改變，但我慢慢的真的覺得，你是一個好男人，我開始對你有感覺，除了你的硬件條件之外的感覺。”
看着唐錚，白潔說道，“剛剛到醫院的時候，在門口我遇見了你的前女友，她也跟着過來了。我和她簡單地聊了幾句，雖然我不瞭解她，但是我覺得她並不適合你。其實你自己的感觸會更深，雖然你們的經濟條件很適合，但是我敢肯定，你和她有完全不相同的過去。說這些，並不是標榜自己有多好有多好，我只想說，我能感覺到，我和你很適合。直接說吧，我希望能和你繼續往下交往，深入地瞭解。合則在一起，不合則分。”
說完，她便盯着唐錚。
唐錚迎着她的目光，他知道自己這一次真的攤上難題了。深深地問了自己的心之後，他覺得，自己對白潔，至少目前爲止，僅僅是肉體上的依戀。他現在，沒有辦法想清楚，應該怎樣對待白潔。僅僅是性-伴，還是可以朝男女朋友關係發展，他現在還沒有決定。至於白潔這個人，唐錚心裡並無反感。她有很多話都一針見血，現在還能找着一個純情的女人嗎？機率幾乎等於零。就連付菲菲，雖然她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但是唐錚能猜到，付菲菲在這方面也不是他理想中的女人。
面對社會的普遍形態，唐錚只能讓自己接受。畢竟，人是實實在在活着的，而理想和想象是虛無的。
“白潔，我不想騙你。至少目前爲之，我對你還沒有那種感覺。我知道你能明白。”想了許久，唐錚緩緩說道，“你說的很多話都很對，我承認這些。包括我只是想從你的身體上得到宣泄和慰藉。”
頓了頓，他說，“我現在還沒有完全從前任的陰影中走出來，很多問題我還沒有想清楚。等我想清楚之後，我再跟你一個明確的答案。從今開始我們都各自歸位吧，以後我不會再約你出來。等我想清楚，我會找你。”
顯然，這不是白潔想要的，她感覺到唐錚不是一個心狠的人，所以才說了那麼多逼唐錚表明態度。但是唐錚也不是一個輕率的人，他很穩重，不會輕易說沒有把握的話，表沒有把握的態度。
搖了搖頭，白潔說，“唐錚，我剛纔已經說了，我已經開始對你有感覺。我不管你對我怎麼樣，既然我已經開始喜歡你，我就會努力去追求。這是我的權利，你不能剝奪我的權利。至少，在你完全康復之前，我是不會離開你半步。”
看着白潔，唐錚卻是對她說的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更關鍵的是，此時此刻的唐錚，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他內心深處的確有一種渴望，渴望身邊有一個懂得照顧自己的女人。男人有些時候也需要一個可以獲得慰藉的港灣，只是通常不會輕易表露出來。
付菲菲和白潔兩個女人的面容在他眼前交織着閃爍着，他覺得自己還沒能完全放下付菲菲，也覺得其實自己是有些希望白潔熱切地追求自己的。人，總是不會抗拒被人追求的快感和自豪。
嘆了口氣，腦子一陣陣的疼痛襲來，唐錚不再說什麼，躺下去閉眼睡覺。白潔爲他蓋好被子，心裡暗暗鬆了口氣——只要有機會保持接觸，她就有機會讓唐錚慢慢喜歡上自己。
對她來說，這是一場鬥智鬥勇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