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浩浩還是個孩子啊。”
李麥看着浩浩在奮力地挖掘單兵臥姿射擊掩體，苦笑着對老爹李路說。
這時是第二天的上午，是週六，李麥和張曉雨過來陽光農場看看父母看看孩子。
吃完早飯沒多久，浩浩就提着小鐵鍬跑了出來，多多也屁顛屁顛地跟着。李麥正奇怪呢，李路就讓他也跟着過來，到了地方就差點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這還沒幾天，自己老爹就已經教會了他親孫子挖掩體了！
看浩浩那動作有模有樣的，顯然是接受過訓練的。李麥太清楚自己老爹了，當年他就聽老爹的很多老部下說過，老爹的土工作業素質在當年的101大隊裡簡直是鬼斧神工！
在低等土質的情況下，用八分鐘挖出一個標準的單兵臥姿射擊掩體，八分鐘裡用壞了三把鐵鍬鑿彎了兩把小鎬！
這個紀錄一直在101，且至今無人能破！
八分鐘是什麼概念？
訓練大綱裡規定的時間是十八分鐘就能評定爲優秀。
更重要的是，挖掘速度跟土質息息相關。當時選取的是低等土質，也就是在非常堅硬的土質。否則也不會鑿彎了兩把小鎬！
足足比規定的優秀時間提前了十分鐘，這簡直就是神話！
別說其他人了，就是李麥，也知道自己永遠達不到這種水準。
“你七歲的時候在幹什麼？”李路掃了他一眼，問。
李麥想了想，說，“上小學了呀。”
“上的什麼小學？”李路又問。
“少年軍校……”李麥說出來的時候就明白老爹的意思了。
李路這才說道，“你七歲的時候已經在學習射擊動作了，我纔開始教浩浩挖個掩體。你這樣教育孩子是有問題的，孩子不能光是順着寵着。那樣教育出來的孩子將來是要出問題的。”
李麥苦笑地說，“爹，浩浩搬過來住之前，每天早上都得晨跑，週六末兩天外面跑三公里，下午晚上的鍛鍊也沒斷過。我覺得對他來說，很足夠了。”
指了指李麥，李路說道，“所以說，現在的孩子越來越嬌氣，都是你們這些當父母的給慣的。你不是搞了個什麼慈善基金了嗎？去山區裡看過嗎，那裡的孩子七歲的時候都會做些什麼了？山上砍柴洗衣做飯。”
“爹……”李麥喊了一聲就閉上嘴巴了。
所謂代溝，可能指的就是這些。
他知道自己老爹是從原來那個時代過來的，即便當時老爹的生活環境很好，但是他的經歷大多是和基層有關，部隊基層農村基層，老爹對一個人的動手能力的理解，完全不是現在的人能夠理解的。
怎麼說都好，李麥也就是擔心浩浩的身體扛不住，但是看見浩浩輕輕鬆鬆的樣子，他也知道老爹做事有分寸。更關鍵的是，從老爹剛纔的話裡話外，李麥聽出了另一個重要的信息。
浩浩以後恐怕是離不開部隊了。
這也是李麥最想的，不過他的想法民主一些，尊重孩子的想法吧。但是在李路看來，就沒這些有的沒的了。李麥非常清楚，在老爹看來，但凡是老李家的孩子，就必須得當兵。這幾乎是不用考慮的事情，生下來就註定了。
反正李麥也想明白了，生孩子是他和張曉雨的事情，孩子懂事之前也是他們夫妻倆的事情。一旦孩子成年了，到了選擇人生道路的時候，不僅不是他們的事情，也不是孩子的事情，而是長輩的事情，家主考慮的問題。
在這樣的家族裡，就得接受這樣的規矩。
他李麥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跟我到那邊走走。”李路示意林沖把孩子看好，對李麥說了一句，便舉步朝遠處的河邊走去。
李麥連忙跟上，看見李路掏出煙來要抽，便說道：“爹，你還是少抽點菸吧。”
猶豫了一下，李路看了他一眼，把煙收起來，這才說道，“我聽說，你最近磨小張，說要多生幾個孩子。”
“爹，這事你也知道了。”李麥吃了一驚，撓了撓腦袋，說，“我和曉雨都挺喜歡孩子的，多要幾個也熱鬧些。”
“你少給我打馬虎眼，你那點心思瞞得住我？”李路掃了他一眼。
李麥趕緊說，“爹，是真的，我真是這樣想的。再說，咱們老李家的男丁還是單薄了些，多要幾個也是有好處的。”
“你就沒想過要自立一家？”李路面無表情地說道。
李麥登時吃了一驚，千怕萬怕最怕老爹知道這件事情，他頓時不知道怎麼說了，顯然，是瞞不住的。
在河邊站住腳步，李路沉聲說，“你知道你娘如果知道你有這樣的想法，她會怎麼想嗎？”
李麥表情嚴肅起來，低下頭，沉思着。
“你的生父犧牲之前，我看着他的眼睛告訴他，我一定會把他帶回來，我一定會把你和你幾個姑姑叔叔養育成人。”
李路說着，轉過身，看着李麥，“你當了三年的短刀突擊隊隊長，你真正理解了短刀精神了嗎？你有沒有認真的想過，什麼叫做軍人的承諾？”
李麥沉思不語，面露慚愧。
“說到根上，承諾只能算是因素之一。”李路緩聲說，“我以前跟你講過，我不看重血緣。我和你能成爲父子，是上輩子修來的緣分。做父子，也要講緣分。在你這件事情上面，你娘承受的更多。當時甚至有人以爲她無法生育。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終於願意趁着自己還能生的時候，給你生了個弟弟。你如果在這個時候提出要獨立成家，她會怎麼想，想必你心裡很清楚。”
眼淚已經在李麥的眼眶中打轉，他深深感覺到了自己的自私。
微微搖了搖頭，李路說道，“我這半輩子都在刀口上舔血，現在可以放慢腳步享受下天倫之樂了。你又給我找了這麼好一個兒媳婦，有了兩個這麼可愛的孫子孫女。爹知足了。”
“你要做什麼，怎麼想，爹也不會和以前那樣管着你。只要你覺得對的，你就去做。你做出了一些成就來，以後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終究爹是看不了你一輩子。”
李路沉聲說着，“事情終究還是要看你自己怎麼考慮。我要說的，就這麼多。”
噗咚！
李麥雙膝跪下，跪在李路面前，哽咽着說，“爹，我的想法太自私了，我只想着讓自己的愧疚少一點，沒有考慮到您和孃的感受。我想清楚了，我再也不去想分家的事情。我李麥，上輩子是李家的人，這輩子是，以後也一定會是。”
微微嘆了口氣，李路緩緩說道，“想明白了就好，起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