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矮個子的說法,樑襲回答:“你的想法很有新意。菲奧娜,能不能合成梅爾男人照片錄入系統,開啓公共系統人臉自動識別?”
菲奧娜道:“不好處理。你看她的所有照片中,她的兩邊捲曲的頭髮下放,從眼角處而下,劉海也很濃密,能提供給自動識別的特徵只有眼睛、鼻子和嘴脣。再經過合成加工,識別率非常低。”
樑襲問:“她入獄時不是有照片嗎?”
“八年前的照片,你自己對比看,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樑襲看照片,左邊的是入獄時照片,窈窕少女,前凸後翹,陽光清純,勇敢無畏。右邊是梅爾近照,邋遢婦女,看不見腰身,一副賴活等死的模樣。不是菲奧娜說明,沒有人會認爲這兩張照片是同一個人。
矮個子探員在樑襲和菲奧娜對話時一直咬着指甲,舉了一下手插話道:“她最需要改變的是外貌與階層。”
“哦?”樑襲看矮個子:“有具體想法嗎?”
矮個子探員道:“豪宅,管家,貴婦,與此前她的背景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她甚至可以公開和自己團隊人員住在一起。沒有巡警會把她與我們要抓捕的梅爾聯繫在一起。”
樑襲看着照片琢磨一會:“我的意見也大概如此。”
矮個子:“不過?”
樑襲笑了,道:“不過無論變身貴婦,還是變成男學者,我認爲她一定要做件事。”
矮個子問:“學倫敦腔?”
樑襲道:“你好像遺漏了資料,她童年的私人英語老師就是一名地道的倫敦人。我認爲她會首先處理身材。說胖等於醜是一種歧視,事實上很多胖女人瘦下來後魅力四射。相反,很多女人發福之後,不再是聚會的焦點。”
菲奧娜在一邊補充:“比如布魯斯南的妻子。”
樑襲忙道:“不,她現在也很有魅力。”無論正確不正確,大多數人胖了後受到的關注度都會下降。樑襲的意思是,既然梅爾是個美人胚胎,只要她減肥成功,必然容光煥發。那時候的她成熟有魅力,有別於稚嫩的入獄照,和邋遢梅爾更有天壤之別。
梅爾掌握了很多身份,只要她變身成功,她就可以用新身份公開走上街道。除非有巡警認出她,要求查驗她的指紋。不過樑襲認爲以新梅爾氣勢,巡警除非很有把握,否則不會選擇她作爲查證對象。
菲奧娜道:“她在減肥怎麼抓她?她可以把自己關在地下室,每天健身,控制飲食。”
“正常減肥法初期有效,但減少到一定體重後,效果也隨之降低。”樑襲道:“她似乎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我想她會使用黑科技減肥。”
菲奧娜:“藥物加吸脂。吸脂的短期效果非常好,她一定會做。”
樑襲道:“但吸脂並非一個簡單的手術。”如果只做腹部、大腿等部位並不複雜。要做臉部不僅需要專業的醫生,還需要循序漸進,按照臉頰形狀和五官分區域進行多次吸脂。如果要做全身吸脂,不僅需要專業的醫療器械,專業的醫生,還需要數天的時間。術後還需要不短的身體自我調節時間,
樑襲看矮個子探員:“如果你認同我的觀點,就由你來負責這個方向調查。”
矮個子探員遲疑:“我當然認同,不過……不過樑先生你好像是反恐辦公室的顧問。”你沒有權限下命令給我。
樑襲疑問:“反恐辦公室不是將刀鋒秒成渣渣了嗎?”
菲奧娜超級不爽一腳踹樑襲屁股,樑襲踉蹌兩步,回頭怒視菲奧娜,轉而看矮個子探員:“放心,刀鋒沒人會質疑我的小小派遣權限。但是在此前我要先問你一個問題:你準備怎麼入手?”
矮個子探員回答:“我會先排除大醫院,重點了解獸醫,特別是給寵物做美容的動物醫院,他們也配備有吸脂設備。”
樑襲道:“我認爲能給寵物做吸脂手術的動物醫院,通常都是大醫院。即使服務的對象不是人,他們的日常工作程序的要求也很嚴格。”
矮個子想了一會道:“我先找南區刑偵部,南區刑偵部主要負責有組織犯罪,他們認識很多願意處理非法傷勢的醫生。比如槍傷。”如果是槍傷,醫生首先會救人,然後在第一時間報警。但是這些黑醫就不同,他們拿錢做事,不管對方的身份。作爲倫黑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傷,他們也需要這樣的醫生。
樑襲提示道:“信任。一個黑醫敢收留一個被全城通緝的女人嗎?關鍵長的還不好看。黑醫看在錢的份上收留了梅爾,這個手術除了設備需求外,也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完成,梅爾會相信黑醫和他的助手嗎?”
矮個子尋思一會,問:“阿人聚集區?”
樑襲道:“阿人醫生或許願意爲同胞或者路人提供救助,但他們會願意提供美容手術服務嗎?此外,英國的阿人並非鐵板一塊,他們很多人已經接受了英國文化,在倫敦紮根幾十年。有些人非常討厭恐份,就因爲這些恐份才導致他們日常會被有色眼光關注。”聖教還有什葉和遜尼派之分,派別中還有小派別。
樑襲提醒:“梅爾的社交圈並不廣,她日常和狼狗樓的前科犯打交道,社交檔次也不高。美容醫生無論是收入還是地位都相對較高。如果她只是普通罪犯,金錢可以搞定一切,但是她是被全城通緝的恐份,金錢有時候並不是那麼好使。”
矮個子越來越緊張,額頭的細汗都出來了,看得出來他想在樑襲面前表現一下。
菲奧娜打圓場:“一切都有可能。”
“當然有可能,只不過我們首先要找機率最大的可能。”樑襲道:“比如原來的獄友有沒有美容醫生?比如原來的獄友有沒有認識可靠的美容醫生?此外要保證數天時間醫生不會出賣梅爾,最好的辦法就是派人和醫生的家人多親近。誘之以利,脅之以危。”
樑襲進一步道:“梅爾這幾年下來社交資源都在一個區域,她不會跳出信任舒適區。在這個舒適區內她知道誰值得信任,出了這個區域她難以在短時間內找到可以信任的資源。我建議你去監獄找人聊一聊,最好讓獄警協助,請他們注意你聊的對象,看你交談的對象在結束交談之後,是不是想辦法和外界進行通訊。”
樑襲道:“利用信息不對稱,真真假假的詢問,一邊尋找你需要的信息,一邊挖坑讓她們跳。閒着也是閒着,不挖白不挖。”
“明白。”矮個子探員點頭走人,樑襲說明方向,他負責操作。
樑襲看着他背影,問:“這誰啊?”
菲奧娜道:“皮耶羅,據說在警校成績優良,因此畢業後直升中區刑偵部。獨眼在一個月前邀請他加入刀鋒,可惜始終沒有他的用武之地。我想裁撤的30%員工名單中肯定有他,這應該是他最後的機會,所以纔會舉手過來和你聊案子。”
菲奧娜問:“水平怎麼樣?”
樑襲道:“我是自學的業餘偵探,沒有資格評價科班畢業的高材生。”
“信不信姐姐我現場辦了你?”和我打馬虎眼。
樑襲呵呵一笑,他信。
樑襲道:“一個考99分的人和考90分的人之間的差距並不是非常大,我認爲他是一名優秀的探員,可惜刀鋒有很多優秀的探員,而且他們是優秀並且資深的探員……勃朗寧。”
一名探員擡頭,向樑襲舉下手。樑襲問:“你什麼成績從警察大學畢業?”
勃朗寧回答:“第一名。怎麼了?”
“沒事。”樑襲對菲奧娜微笑一個。
菲奧娜無語道:“我討厭你日常臭屁,又心疼你頹廢失敗。”
樑襲想了一會:“作爲偵探,我認爲你這句話中有一句真話,一句假話。不管怎麼說,那天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在我拆開郵件之前離開。給我留了一條底褲。”
菲奧娜斜眼:“但有些人卻會利用他人的善意之舉。”潛臺詞是樑襲由此推測出菲奧娜一開始就知道郵件的內容。還是那句話,菲奧娜知道應該盡情表演,在樑襲打開郵件之後留下嘲笑後離開。但她作爲一個感性的人實在不忍心讓樑襲多受罪。
“不會的。”樑襲看向側面,喊:“羅伯特,好了嗎?”
羅伯特正在和一名探員交接文書,舉了下手錶示你等會。再說了一會後,拿外套走過來:“我們去哪?”
“先等等,五、四、三、二、一……再來一次,五、四……”
一名探員走到中控位置,對樑襲和羅伯特點下頭,拿起桌上的遙控器打開電視,上面出現一個四十歲左右女人的照片,探員道:“雪蜜,梅爾同監舍室友。雪蜜今年三十九歲,十年前用刀重傷其前男友和男友的女友,最終被判處十年監禁。她在三年前假釋,在自己社區開設了一個私人財務公司,工作是爲家庭和個人報稅。也接受財務和稅務問題方面的諮詢。”
羅伯特道:“看起來沒有亮點,她在假釋期,很多信息包括銀行賬戶等都會受到監管。”
探員調來第二張照片,男性,五十歲左右:“賽博,雪蜜的唯一僱員,曾經在梅爾所屬伊國旅居十五年,暫時查不到他在伊國的工作背景。賽博看似一切正常,但他的出國頻率不正常,這三年來他平均每年出國四次以上。他去的地區要麼是中東,要麼是非洲一些以聖教爲主的國家。我認爲賽博纔是真正的恐份。”
探員補充:“賽博可能是梅爾的管家,所有的事情由他進行實際操作。不僅是梅爾的管家,可能還是梅爾父親的管家。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爲我注意到梅爾兒童時期的英語老師是倫敦人,賽博是典型的倫敦人,在伊國旅居時,伊國遭遇重要變革,所以賽博纔回到英國。”
樑襲很贊同探員的看法,道:“這也是梅爾選擇英國落腳的一個重要原因。”
探員點頭,他是這麼想的。
樑襲道:“你可以出發了。”
羅伯特目送探員帶了搭當離開,問:“我們去哪?”
“送我回去。”
“又摸魚?”
樑襲道:“羅伯特,刀鋒內部人才濟濟,都是從各部門抽選出來的精英。這個案子不是刑偵案,由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辦肯定比我湊熱鬧要強。大家都知道刀鋒要裁減30%的員工,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裁員名單中,皮耶羅也好,這位探員也好,他們都想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掌握自己的命運。你再看看其他人,現在還在摸魚的,等待別人成果和上級命令,準備只做協助工作的人,他們並不是非常在乎是否能留在刀鋒。”
樑襲道:“皮耶羅思路有新意。探員鎖定賽博所用的信息和資料,是所有探員都掌握的信息和資料。最少說明前者努力思考過,後者努力工作過。他們不一定能抓到梅爾,但我如果是伊莎,我會很高興有這樣的下屬。”
抓捕目標沒有捷徑,首先要分析目標的特點,其次要賭運氣。樑襲對梅爾可以說一無所知,他不瞭解這個女人,要把梅爾挖出來,樑襲也需要運氣。你說她會做吸脂手術,沒錯,做了吸脂手術後等同變了一個人,但是如果缺乏條件,她就不會做吸脂手術。不排除梅爾願意如同老鼠一樣,在接下來的每一天都生活在下水道中。
伊莎前天在餐桌上向樑襲提出的邀請,是邀請樑襲借梅爾案去刀鋒看一看,而不是請樑襲把梅爾挖出來。樑襲看了,刀鋒監控也看了,羅伯特也看了,把這些信息交給伊莎,誰走誰留伊莎自然心中有數。
樑襲和羅伯特正準備走,菲奧娜叫住他們,菲奧娜看着屏幕,道:“我剛收到一個消息,貝當的假釋申請已經被批准,她將在下個月被假釋,假釋後24小時內必須離開英國,五年之內不得再進入英國。”
樑襲道:“這算哪門子假釋?”這是真釋,外加驅逐出境。
樑襲問:“羅伯特,能不能和假釋委員會或者法官談一談,把五年之內不得進入英國這一條抹掉?”
羅伯特問:“你想幹什麼?”
樑襲道:“菲奧娜是我們朋友。”
菲奧娜花了好幾秒解讀這句話意思,反應過來道:“我不是我父親,我不會介入我父親的私生活。”菲奧娜顯然知道菲爾和貝當有染。菲爾和貝當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總監辦公室通知每一位知情者不許討論,不許外傳。菲爾在不知道貝當身份的情況下,因貝當而葬送自己輝煌的前程,知情者多對菲爾持同情態度。
羅伯特道:“我可以操作一下。”看菲奧娜。
菲奧娜道:“我沒事,你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不討厭她,但也不可能喜歡她。”
樑襲提醒:“她是恐份,你應該討厭她。”
菲奧娜攤手:“討厭和喜歡不是我能控制的情緒。如果我能控制,我一定把你列入討厭名單中,最最討厭的名單中。”
“爲什麼?”
“因爲你不喜歡我,我不想喜歡你。”越想忘記誰,就越想誰,這個該死的誰沒事還要在自己面前晃盪。
因羅伯特在場,讓這話題顯得特別尷尬,樑襲道:“羅伯特,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