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遙白對拜師就事兒沒概念,但是從莊嚴肅穆的拜師儀式上自己師傅那賴散到筋骨移位的座姿來看,以後的日子必定不會太好過。這讓他多多少少有點鬱悶。
拜師自然是爲了學藝,學藝自然是要跟在師傅身邊。遙白扯了塊桌布做包袱皮,雜雜拉拉的收拾行裡。這一收拾才發現,自己還真是身無長物,無產階級的根正苗紅。
需要帶走的東西只有兩件,一是迤桑送他的玉柄銀製小刀,烤肉專用廚具,體形小巧收在袖中即可;二是觥玄大哥送的護身符。其實就是玄石大殿裡作照明用的夜明珠,本是淡青顏色,但到了遙白手裡就變成了銀色,光芒輕浮有如薄霧。
“幹嘛用的?”遙白也不客氣,拿在手裡拋上拋下。
“凝神靜氣吧。”觥玄口氣也不怎麼肯定,反正他是偷拿的,具體功用無處諮詢。
容夫人發現明珠遺失的時候,倒是吩咐衆人掘地三尺的找了一陣子。未果,即不了了之。誰能想到英眉朗目高大英武的陽光少年觥玄同志就是那雞鳴狗盜之徒?
“所以啊,人不可冒相。當有匪夷所思的事件發生時,我們就要向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去大膽設想,知道了嗎?”遙白把空空的包袱皮扔去一旁,抓緊時間對輕藍進行集中式人格養成教育。
緊緊扯着遙白的袍袖,輕藍小公子昂着小臉契而不捨窮追猛打“爲什麼觥玄要送禮物給你?你回贈給他了嗎?是不是定情信物?…”說到此處,輕藍蒼白着張小臉,渲然欲泣,連聲音都黯了一黯“你們…你們是不是要私奔?…”
這哪兒跟哪兒呢?喔,他送顆破珠子給我,我就得以身相許,還不記名分的跟他私奔?難道我遙白公子就是個價位的?!!遙白平復了一下心情,理智提醒他這個時候應該驚悚一下。是哪,這麼點個小屁孩兒就知道私奔這麼深奧的詞彙,誰教給他的呢?
見遙白一臉驚疑的沉吟不語,小屁孩兒輕藍同志以爲自己一語中的了,難過的立時淚如雨下。此小孩兒本就不懂得什麼矜持,此時霸王脾氣一發不可收拾,撲上去抱了遙白,恨不得用盡全身氣力。
喲,這小孩兒哪來的邪勁?遙白被他一撲差點跌倒,趔趄之間頰邊己被淚水沾溼,一片冰涼。怔忡一下,遙白連忙去哄,溫言軟語聽起來倒比情話更綿軟溫柔。
這是怎麼了?要知道,輕藍他幾乎從未哭過,就算是傷痕累累從琳夫人那裡逃出來的時候,也不曾。
輕藍會如此情緒氾濫,實際上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
以輕藍同志的性子,讓他與遙白分開,是萬萬不能接受的。別說接受了,提一下都是罪大惡極!於是他理所當然強硬的拒絕了拜太湖君爲師的提議。
於是浴雪君的賢內助容夫人找他談話,使用了大量的官方語言,重點提了一下太湖君實乃本領高超德行兼備百裡挑一的良師人選。總之,良機在前,不可錯過。
切。輕藍笑笑,不置可否,實際上早煩了。
他對容夫人印象不甚好,這個女人總是有意無意的撇遙白幾眼,眼波牽動間若有精光,一付動機不純的樣子。
談話正冷場,觥玄進來了。皺着眉站在門邊,開門見山的說“我要和遙白在一起!他晚上最是畏寒,我不放心。”說着從身後拎了只大袋子出來,裡面俱是鳥羽獸皮,說是給遙白墊牀,就算去天涯海角也不會冷啦!
沒見過這麼不思進取的!容夫人怒了,恨鐵不成鋼的抓了觥玄進內室肯談,留下輕藍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思考,所謂的天涯海角是泛指還是特指?是一時興起還是早有預謀?
遙白的師傅雲中君同志個性超爛,煽風點火這點小事簡直是信手捻來。他癱在軟榻上,眯起狹長鳳眼,一付看好戲的樣子“哎,觥玄確實也找過我了,要拜我爲師。可是我只能收一個弟子呢…”此妖男蛇扭兩下,與輕藍商量“我還是收你作徒弟吧,讓他們兩個去拜太湖君爲師,唉,就當成成全了那對苦命…”
什麼鴛鴦?
喔?雲中君興致勃勃的從錦榻上坐起來,昂起頭目光迷離,似是回味無窮“你是沒見到他們化形時的樣子,一個俊眉英目氣宇軒昂,一個秋水爲神豐玉爲骨,交頸相擁,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璧人哪…”
交頸相擁!!??
雖然輕藍不承認,但是事實上,他當時的確是醋海翻涌了。並且在暢遊醋海的中途,自發的不可抑制的前後聯繫觸類旁通,對此事做了藝術上的加工。
此時的輕藍公子尚且懵懂,只知道遙白是他唯一的所有,所有的憑依,卻不能給他一個明確的定義。
此時的遙白更無知,以爲這不過是孩子在幼年時期對親人的依賴而己。
其實,他在這另一個世界獲得的常識在這裡並不適用。在這裡,化形之後即是成人,儘管他看起來像個小孩子。
輕藍蜷在遙白懷裡,頭枕在那人肩窩,在清明微涼的淺香之中沉沉睡去。臉龐上淚痕猶在。夢裡有人用暖巾爲他拭臉,並且親吻他額頭。
老爹浴雪君曾勸他“你天資奇高,應從名師。唯有自強,才能保護自己重要的人。”
嗯,遙白,我保護你,誰也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