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不知不覺,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加重了力道,直到細細的裂紋從杯身蔓延開來,他才醒神,復又悄無聲息地鬆開了手指。
林青薇依然絢爛奪目着。
適時,黎澈已然站在了水採卿地側後方,水採卿微微回身,黎澈便垂着頭給她倒酒。晶瑩剔透的酒液入杯,聲音清脆萬分。
這宮裡的宮女數百上千,只要不詳細分辨,其實長得都是差不多的。因而此時此刻,並沒有誰發現有任何的不對勁,更沒人認出來斟酒的已經換了一個人。
就在黎澈給水採卿倒酒的空當,他袖中突然一動,微不可查地滾出一樣圓滾滾的東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水採卿的座椅上。
林青薇當時眼皮就是一抽。
緊接着就見水採卿舉起酒杯,對太后也說了相當的祝福語。從太后的臉色就看得出來,兩人不過是虛與委蛇做些門面罷了,象徵性地呡了一口酒以後,太后便示意水採卿坐下了。
水採卿便放下了酒杯,斂裙款款入座。
可就在她的腚接觸到座椅並往下一沉時,一種怪異而尷尬的聲音當即從她的座位上傳了出來。
噗嗤一聲,就像放了一個響亮的屁。
當即全場靜默。
黎澈回到林青薇的身後,歪着嘴角,好像憋得很辛苦。他第一個伸手往林青薇的鼻子前扇了扇,道:“氣味都飄到姑娘這裡來了,不會影響姑娘的食慾吧?”
林青薇看了他一眼,抖動了一下嘴角,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憋出一句話:“還好,不是很臭。”
這時不知是哪個就掩着脣角,又是輕笑又是嫌棄一般,揶揄地說道:“水姑娘莫不是吃壞了肚子吧?太后的午宴還沒開始呢,你的肚子就開始抗議了。”
不少妃嬪跟着一起笑。
水採卿的臉色由白轉紅,面對大家的嘲笑,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哪裡說得過這麼多張嘴,未語淚先流,咬脣道:“不是我
……”她微微起身,往自己的座椅上看去,卻十分絕望地看見自己的座椅上孤零零地躺着一個被她給坐扁、汁液也流淌出來的橘子……
居然是個橘子……
水採卿把橘子拈起來,渾身發抖,不知是氣的還是被氣的,即使氣成這樣也還是用一副溫婉的口吻柔聲道:“爲什麼會突然多了個橘子?”
這時大家也就看明白了,原來不是水採卿在放屁,而是她不小心坐破了一個橘子。可是這已經令人萬分尷尬了啊,甚至都有人開始同情她起來,今個又是穿的一身無暇的白色衣裙,不知道那屁股上該是怎樣的印記呢……
水採卿無助地看向大家,一時得不到答案。便又有人出聲道:“說不定是從水姑娘你桌邊的果盤裡掉下去的而你又沒有發現呢?”
誠然,她桌案上的果盤裡確實有兩隻橘子。可是有沒有橘子從果盤裡滾落下去,水採卿自個清楚得很,卻也只能啞巴吃黃連。
最終此事不了了之,再追究下去只怕引起太后不高興,遂水採卿只好重新坐了回來。開宴過後,大家都在吃東西,她卻無心動筷。蕭晏將她平時愛吃的一道素食放在她的碗裡,她纔不甘不願地拿了筷子吃了起來。
她連吃東西也吃得小心翼翼,儘量低着頭,用手指撥開面紗的一角,然後把吃食喂進了檀口中輕輕咀嚼。生怕動作幅度太大,讓旁人看見了她面紗下的那張臉。但是她總感覺衣裙後面沾了什麼東西,讓她渾身都不舒服,可她自己又不忍回頭去看。
水採卿低聲委屈地問:“晏,你可知是誰把橘子落在我的椅子上呢?”
蕭晏當時正把注意力集中在林青薇的身上,再加上自己有些失神,根本沒有注意到水採卿這邊。他道:“罷了,我也沒看見,只是個意外吧。”
林青薇看起來胃口很不錯的樣子,她幾乎都快聽見了身後黎澈咽口水的聲音。她眉間染笑,手裡拿着筷箸,指點着面前的菜餚問黎澈道:“這龍肝鳳髓,醬
肘寶鴨,還有綠珍銀羹,紅油大蟹,椒爆蔥香雞,你喜歡哪樣?”
黎澈狂咽口水:“先來快蟹肉。”
“好。”林青薇微微一笑,用筷子夾了一塊紅油蟹肉,輕輕吹了一口氣,然後在黎澈以爲她就要在大庭廣衆之下不顧身份地投喂他時,她享受性地塞進了自己的嘴巴里。
“你……”黎澈一口氣順不上來,堵在胸口就快要憋死了。
林青薇又無害笑道:“你還想吃什麼,我幫你吃。”
“……”黎澈的內心是崩潰的,御膳啊!他全部都想吃,恨不能把盤子也塞進肚皮裡好麼!黎澈無比幽怨地道,“你厲害,我認輸行了吧!”
林青薇吃了兩嘴,放下筷子,飲了一口清酒,看似心情不錯,道:“你要是想吃,今箇中午怕是不能了。你只有默默記下菜名,回頭完好無損地給你上一份。”
黎澈道:“你那個宮裡的廚子,哪裡能做出這樣的菜來。”
林青薇好笑道:“那我破例一次,爲了你,回頭去向皇上請這些菜回來,總可以嗎?”
黎澈眼睛亮了亮,又彎了起來,嘻道:“我讀書少,你可不要騙我。”午宴正酣時,太后一道吩咐,早已準備好的歌舞便徐徐進場,可以供大家一邊用午膳一邊欣賞。
只聽那絲竹之聲渺渺,很是優雅動聽。舞姬們身段婀娜妖嬈,水袖揮舞間,曼妙生姿。
林青薇正在喝湯,黎澈見了就在背後碎碎念道:“可憐見的,大家都在吃好吃的,這一羣舞女卻還要賣力地跳舞,那些彈琴吹簫的卻還要賣力地彈琴吹簫,你能求得他們此刻的心理陰影面積嗎?”
林青薇一口湯哽住了,悶咳出聲:“咳咳……”
黎澈又道:“不過大家都是同病相憐,我也沒得吃。”他看着林青薇悶咳的樣子,“你慢點吃行不,看你這狼吞虎嚥的樣子,嗆着了吧,你現在好歹也是個一宮之主,出門請注意一點形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