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道:“惜妃娘娘不必了。我家姑娘有吩咐,請惜妃娘娘相助,不知娘娘可還記得?”
惜妃看了看“林青薇”,點下了頭。
黎澈便伸手,把手裡的紅玉鐲和那枚金牌遞給惜妃,道:“我家姑娘昏過去前吩咐,她要一輛馬車,今夜就出宮,越快越好,還請惜妃娘娘準備。想必今天晚上的事情惜妃娘娘也猜到了一些,姑娘助皇上完成大事,但她不想繼續留在宮裡,今夜出宮以後當遠走高飛再也不回。”
惜妃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林青薇不是一般的女子,這皇宮對於林青薇來說終究是一個牢籠般的存在。林青薇越是想要飛,皇上便越是想要把她留住。
可能這就是林青薇眼下着急想離開皇宮的原因。皇上和林青薇之間的事,惜妃是知道的,林青薇的心不在這裡,可皇上的心卻在林青薇的身上。
惜妃縱不是個善妒的人,但私心裡她也不想皇上和林青薇兩個人都痛苦。如此林青薇離開這皇宮,纔是最好不過的事。
惜妃道:“既然這是她唯一的要求,那我無論如何也是要幫她完成的。”
當即她就命人去準備馬車,黎澈把蕭弈扶上馬車,惜妃也坐進了馬車裡,命車伕一路往宮門去。
重重宮門,剛剛經過一場慘烈的血洗,防守還處於比較薄弱的狀態。宮門處,正有守衛在調配。見得一輛馬車過來,當然是要攔下的。
惜妃聽到馬車外面的車伕還沒開口說話,就已經先乾嘔了起來。從外面飄散進來的氣味也着實令人作嘔。貼身宮女來不及阻止,惜妃透過窗戶隱隱朝外看了一眼,但見橫屍遍地,到處都是鮮血,也險些吐了出來。
聽說這馬車要出宮,守衛無論如何也不會放行。惜妃無奈之下從馬車探出一個頭,手裡拿着一枚令牌。此令乃皇上御賜,見者如見皇上。
御林軍守衛由此才放了馬車出行。
如此到最後一道宮門。宮門大開,眼下這是最後一道關卡,
黎澈自己也能當車伕,遂惜妃和自己隨行的一宮女一車伕太監下了馬車,惜妃道:“此一別,望林姑娘千萬要保重。”
黎澈回頭看了一眼,道:“惜妃娘娘之恩,沒齒難忘。”說罷,猛揚繮繩,出了皇城。
惜妃目視着馬車駛出宮門,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回過頭時,只剩下手裡的一塊沉甸甸的金牌。這個,是應該歸還給皇上的吧。
這一路走來,鎮守宮門的守衛都不敢阻攔馬車,惜妃有令牌在手,那些御林軍便以爲惜妃是奉皇上之命送人出宮。如此一段小小的插曲,到事後也根本不值一提。
眼下,御花園彷彿化作了寸寸焦土。那些穿着冷色的金屬盔甲的御林軍,正前赴後繼地撲滅着鋪天蓋地的大火。
林青薇踩着那焦土,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她聽到了蕭瑾的呼喊,以及其他紛亂嘈雜的聲音。
待御林軍撲滅了外圍的火,橫倒下的一根根燃燒着的樹木只剩下冒着黑煙的焦炭。他們想要衝進來的時候,卻看見那烈火翩躚中,緩緩走來的身影。
林青薇想,她沒能在這場大火裡被燒死,真的是很神奇。那嗆人的煙,直入她的口鼻喉嚨,薰得她眼淚直流。
她彷彿看見了有人瘋狂的樣子。
看得不是很清晰,最終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他們很緊張她,着急她,到最後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衝進大火裡來陪着她。沒有人和她一起在烈火中跳舞、綻放。
林青薇眼神又黑又亮,落在了蕭瑾的身上。蕭瑾急得不得了,對她伸出手道:“青薇,快出來,快過來,來朕身邊……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
她的眼神又移了移,落在了蕭晏的身上。
蕭晏滑動了一下喉結,他那般痛苦地看着她。看見她活着從裡邊走出來,他那一刻感覺到了上天對他的無限眷顧。
恨他就恨他吧,只要她好好地活着就好。
蕭晏第一時間想要衝進大
火裡去的,可是水採卿拖着他,死活都不肯讓他進去。水採卿哭喊道:“晏,不要!你進去你也會被燒死的!”
蕭晏無聲地把水採卿撇下。當時水採卿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竟如飛蝶一樣輕飄飄地撲身至蕭晏的身前,手裡拽着一把剛從地上撿來的刀劍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咬牙流淚道:“你進去,我便死在你面前!你去吧,你不顧我生死的話,爲何又要救下我?你爲何不先去救她呢?她被燒死了,我也死了,這便是你想要的結果,這樣的話,我成全你!”
即便這樣,她也阻止不了蕭晏的步伐。
但後來,蕭晏的腳步停下了。水採卿聽到蕭瑾說的話以後,緩緩回過頭去看,才發現原來林青薇已經從裡面走出來了。
她身材嬌小,原本一身素色的裙子此刻滿是烏黑,腹部的地方被鮮血染透,臉上留下了焦木的黑色印記。
但是那雙眼前,卻始終明亮如洗。
水採卿含淚仰頭看着面前的蕭晏。蕭晏定定地看着林青薇。那種眼神,是看她時從來不曾有過的深刻。
不管她做了多少努力,在他的心中,他始終還是發現林青薇比自己更重要麼。其實她早就發現了,只是她不肯承認罷了。
蕭晏對她的好,就算有一部分是源於她爹的遺囑和蕭晏應下的諾言,她原本相信日久天長,她總能夠和蕭晏長相廝守。可是多了一個林青薇,感覺便開始慢慢地發生了變化,林青薇對於蕭晏來說的重要性,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這多麼可怕。
水採卿掙扎遊走在絕望的邊緣。林青薇除了蕭晏,她還有別的男子喜歡,她還可以活出肆意瀟灑來。可是自己,沒有了蕭晏,就什麼都沒有了。
那時,一股綿綿徹骨的恨意從水採卿的心裡溢了出來--林青薇爲什麼要出來?她爲什麼不在裡面被燒死!她理應被燒死的!只有她死了,她纔再也不會插足在自己和蕭晏中間!如今又活着出來了,究竟算什麼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