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把林青薇放下馬,她甫一擡腳踏進去,迎面便奔來兩道人影把她抱了個滿懷。懷中霎時傳來少女嚶嚶的哭啼聲。
林青薇摸摸兩人的頭,心裡有些發熱,嘴上笑道:“哭什麼,這不是見着了麼。”
心如仰起頭,涕泗橫流道:“我們瞅見姐姐坐在大夏來的花轎上,我們知道是你,可是卻無能爲力,只有眼睜睜地看着你被送去行宮裡。”她說着就着急地上下摸索着,“姐姐,你有沒有受欺負,那個皇上有沒有爲難你?”
林青薇不由看了看安秋尋,寬慰道:“放心,不曾。不然你姐夫早就一刀把他劈成兩半了。”
安秋尋又哭又笑地掇了掇心如道:“我就說嘛,蕭大哥一定會來救林姐姐的嘛。”她又問林青薇,“林姐姐,他放你們出來了,那他……怎麼樣?有沒有提到我?”
即使看得出她有些落寞,但是她很堅強很振作。林青薇想起在行宮裡紀子舒說的那番話,她忽然覺得不知該怎麼回答。安秋尋和心如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一點也不足爲奇,只是林青薇沒有想到,她們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勇敢。這城裡的百姓都轉移了,她倆竟還守在這裡。
當初安秋尋一心想奔往西禹,無非就是因爲惦記着紀子舒。想來因爲紀子舒會在這裡出現,她才捨不得離開。該怎麼跟他說呢,是該殘忍地告訴她,她是時候清醒了,紀子舒對她全是虛情假意,就連她收到的那些信件都不是他寫的,他從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過?還是該繼續誆騙她,紀子舒也還記着她,希望她繼續努力向上地活着?
林青薇看着安秋尋希冀的眼神,嘴角上彎,心裡卻有些發沉,道:“他好得不得了。只不過事務繁忙,沒有空閒說其他。”
安秋尋道:“沒關係,只是沒想到在西禹想要見他一面這麼難。”
隨後心如和安秋尋在裡間跟林青薇簡短地敘了一會兒話。總之大家沒事就很好。聽說林青薇還要跟蕭晏回京去,心如第一個不同意,道:“爲什麼還要回去,咱們在西禹,我不信他還能到西禹來抓人!”她一臉憤慨,“我真沒想到,原來他竟是這樣的人。以前姐姐對他最好,我原以爲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姐姐的,現在到底是不一樣了,姐姐對他的恩情他早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姐姐萬不能再回去!”
林青薇低笑,捏了捏心如的髮髻,道:“我不回去,你姐夫和小齊怎麼辦?此次和親不成,我要是不回去,你姐夫和小齊可就要落罪了。”
心如垮下臉,糾結道:“你們說的這些我不懂,我只是不想你們再有危險,要還是像從前那樣該多好。”
林青薇靜道:“從前那樣,大概是回不去了。”
安秋尋也安穩道:“好了你別難過了,蕭大哥和林姐姐也不是那麼受人欺負的人啊。你沒聽說,白天城外那麼多士兵,全都聽蕭大哥一個人的。大不了讓那些士兵衝回去把那個壞皇帝殺了就是。”
心如幽怨地看她一眼:“士兵也是壞皇帝派給姐夫的士兵,怎麼能反過去打壞皇帝,你想太多了。”
林青薇:“心如,秋尋,等我們走後,你們倆就好生地待在西禹。”見心如要說話,又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許。乖,聽話。”
這時杜四匆匆到門口來道:“王妃,該走了。”
林青薇見該交代的也已經交代完了,道:“我走了,很快我們又會在一起的。”見心如眼淚又收不住了,她笑了一笑,“你也好不容易與小齊得以相聚,還不快去與他道個別。”
心如很不捨,咬了咬脣還是去了。
安秋尋道:“林姐姐放心就是,我會好好看着心如的。”
林青薇點了點頭,回身看着杜四,凝了凝聲道:“秋尋對不住,可能我要向你借杜四兄弟一用。”
杜四和安秋尋都愣了愣。安秋尋道:“林姐姐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就是。”
林青薇站在屋檐下,看了看頭頂明月,借一步道:“杜四兄弟跟我一起共患難過,走南闖北見識頗廣,是信得過之人。現下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交給杜四兄弟去做。”她頓了頓,看着杜四,“只是此事頗有風險,稍有不慎便是殺頭大罪。”
杜四神情一肅,道:“王妃請說,只要杜四幫得上力,一定會竭盡全力。”
她走近兩步,在杜四耳邊低聲道:“皇上不仁,燕王被動,時勢造就英雄,一切需得名正言順……”
她每低語一句,杜四神色就重了一分,到最後林青薇負着手看他:“可都聽清楚了?”
杜四十分鄭重道:“王妃吩咐,杜四都聽得非常明白,知道該怎麼做了。”
“此事不得你親自拋頭露面,如若不然,將來如果不成,必有殺身之禍。”林青薇輕聲道,“燕王雖被動,但他有一樣今上做夢都想擁有的東西,那就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蕭晏進了院子來找她,她又低聲對杜四道:“你看時機而動,大夏的民心,燕王是要定了。”
說罷以後林青薇低頭拂了拂裙角,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擡步走下臺階,朝蕭晏走去,道:“我們走吧,遲了怕就怕大夏軍受不住挑撥,不管你死活也等不到明日午時,便率先進攻了。”
這也是他們選擇連夜返回軍營的原因。
蕭晏看了杜四一眼,杜四作揖相送。隨後三人離開了這座屋舍,打馬出城,到城門處未遇到什麼困難便輕鬆出城而去。
城外黃沙沉寂了下來,偶爾聽得見風聲輕淺地從一座座沙丘上掠過。空氣散去了白日裡的暑熱,反而有兩分淡爽,明月當空下,讓這片黃沙之地顯得厚重而蒼涼。
“你跟杜四說了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未雨綢繆了一下下。”她回過頭,眯着眼睛對蕭晏狡黠地笑,像個行走於沙漠之間的精靈。不等蕭晏反應,隨即策馬往沙漠深處一陣狂奔。
蕭晏和小齊緊跟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