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家宴到這裡也就結束了。蕭瑾先行起身離開,桌上豐盛的菜餚大半都沒動過。
林青薇和蕭晏也從大殿裡走了出來,外面夜色昏中,蒼穹星輝稀疏暗淡。林青薇道:“你送我回長衍宮吧。”
御花園裡花團錦簇,只是夜裡看不清繁華光景,只嗅得到空氣中飄得很遠的花香芬芳。樹影朦朧,柳枝款擺,太夜湖上平靜如初,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湖邊的涼亭裡。兩邊的柳條柔軟地伸入到湖水中,枝葉隨風顫動,在水面掠起輕淺的漣漪,晃眼又再看不見。
林青薇在亭子裡站了一會兒,憶起往昔,她記得她曾差點溺斃在這湖中,是蕭晏及時趕到把她救了起來。那時她躺在亭中,摟着蕭晏的脖子,便堅定地認爲他是她生命中的男主角。
林青薇揚脣輕輕笑,彷彿有些釋然。故事中的男女主角,沒有經過艱難險阻,是不能夠輕易在一起的。但最終,他們往往能夠終成眷屬,會倍加珍惜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
所以面前的一切困境,再想起來的時候,也就沒有那麼沉重難受了。
蕭晏站在林青薇背後,道:“爲什麼要答應?我要娶誰要和誰在一起,也不是他一卷聖旨就能下定論的。我不會將你獨自留在宮裡。”
林青薇回過身,站在蕭晏面前,擡手理了理他的衣袍,道:“不答應,我們兩個都沒法脫困。我依然不得不留在宮裡,時常想見你一面都難。你若離京,我心裡總能稍稍放心一些。離京以後,他再想怎麼爲難你,都鞭長莫及了不是?”
“他是不能爲難我,但是爲難你怎麼辦?我一旦離京,便再也顧及不到你。”
林青薇輕輕倚進他的懷裡,靠着他道:“他還需要你爲他除掉蕭弈,在這期間是不會動我的。但你也不要真的把蕭弈給殺了,想必蕭瑾太過恐懼忌憚蕭弈,只要蕭弈沒死,你我就還有轉機。”她擡手摟着蕭晏,仰頭望着他,笑眯着眼,“我留在這裡也並非全無好處,起碼可以讓他放鬆警惕。你出去以後,需得把握時機,此番南下,正是你掌握兵權的機會,南境軍以陳延之將軍爲首,比先前的京中軍要可靠很多……”
蕭晏一直靜靜地聽她說,倏而手臂一收,將她狠狠揉進懷裡。他埋頭在她頸窩裡,低低吐納道:“你所說的一切都是在爲我設想,你可有爲你自己設想過,等我走後,你該怎麼在這宮裡自保,你該怎麼安穩度日?”
林青薇悶悶道:“我在宮裡除了不能隨意出宮,理應還是錦衣玉食,生活無所憂吧。你在外面情況比我更復雜危險些,我不爲你想還能爲誰想呢?”
“等我。”良久以後,蕭晏的聲音沉沉低啞地響起在林青薇的耳畔,“最多一個月,我定會親自來接你。”
林青薇愣了愣。一個月的時間,還不夠去南疆一個來回的,又怎會容蕭晏取了蕭弈人頭這麼快就回來接她呢。但聽他這麼說,就是覺得安心,想必他自己已經有了計劃。
林青薇道:“好,我等你。”她想了想,靈思一動又問,“我的藥箱落在了白果鎮,你可有幫我撿好?”
“嗯,在我那裡。”
林青薇道:“那我就放心了。”她和蕭晏相擁了一會兒,又想起自己的身體狀況,欲言又止,“蕭晏,如果我……”
“什麼?”
林青薇想了想,終是搖頭,道:“沒什麼。我累了,不想走路,一會兒你抱着我回去。”
蕭晏沒有用輕功,而是踏實地抱着林青薇,在幽寂的小道上一步步走過。這條路對於他來說,彌足珍貴,就是走上幾天幾夜他也願意。
林青薇始終帶着自己的心思,心滿意足地窩在蕭晏懷裡。這個時候告訴蕭晏她可能有了身孕,除了給蕭晏添亂,又能有什麼其他的作用呢?他會更加走得不安心,會更加容易亂了分寸,甚至可能無心去做其他的事。
橫豎不過這幾個月的事,等一切安定了以後,再告訴他不遲吧。
蕭晏看她不由自主地撫摸上自己的小腹,問:“肚子不舒服?”
林青薇手頓了頓,有些心虛道:“啊,可能是剛纔有些吃撐了。”
當晚蕭晏送林青薇回來以後,親自伺候她洗漱,看着她上牀不多久就沉沉睡去,一直守着她到半夜,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如果後來,蕭晏知道在他離開的這一個月裡,會發生許多無法預料的事情,蕭晏無論如何也不會和林青薇分開。
第二日,林青薇懶洋洋地醒來,到了午後便聽到了消息,蕭晏朝時主動請戰,去南疆清剿餘孽。蕭瑾答應了,讓他即刻啓程。
他走得着急,上午詔命批下來,下午便帶着一部分人去南疆與南境軍會合了。林青薇沒來得及去送送他,更無法看着他離開上京越來越遠的背影。
但轉念一想,不去送不去看也好,省得她心裡不捨。
蕭晏走了幾天,宮裡還算安寧。長衍宮的吃穿用度一律不減,還時常有各種賞賜送進來。蕭瑾也不曾在林青薇的眼皮子底下出現過,如能一直這樣持續下去倒也非常好。
林青薇在宮裡,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就是惜妃了。這日天氣陰爽,沒有烈日酷熱,惜妃便派遣宮人過來請林青薇去她宮裡坐坐。
林青薇想起上回跟惜妃在長衍宮裡敘話,說起有機會去見見她的孩子,便跟着宮人去了。經過太夜湖,見湖光水色粼粼如碧,心境也跟着豁然開朗。
惜妃正在宮裡等着她,院子裡搭着翠綠的葡萄架,籠罩下一片綠蔭。她正半躺在葡萄架下的貴妃椅上,手裡拿着一本《三字經》,無奈地笑看着身邊一兩歲的小奶娃圍着她撒着歡兒地團團轉。
看見林青薇來了,連忙招手讓她過來,一把將小奶娃抱起在懷裡,道:“若是在長衍宮裡無聊,也可過來常和我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