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鞭炮齊鳴,日上三竿,推窗而望,神清氣爽也。
不對!
外面什麼情況?
巫紫瞅了眼側躺在軟榻上看書的男子,急急開了房門,門口廊下跪了一排人,一排人的後面是無痕和無塵,她眨了眨眼,無聲問,‘怎麼回事?’
無痕沒說話。
無塵卻對她回以眨眼,‘看你後面!看你後面!’
她皺了皺鼻子,餘光往後歪了歪,那躺着看書的人怎得起來了?
於是,她又開始對着無塵擠眼,‘他乾的?爲什麼?’
無塵忽然歪了兩步,扶着無痕站穩,言有所指的道歉,“謝謝無痕,我剛纔有點暈。”
這什麼意思?
巫紫咬咬下脣,幡然醒悟,開始拼命對着無塵眨眼,‘小兔崽子,快幫幫我!’
無塵眼觀鼻鼻觀心,‘姑娘,你自求多福吧!’
這小兔崽子!
她轉身,快速挽上某人臂彎,笑的一臉諂媚,“嘿嘿,堯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這大冷天的,地面透骨涼啊!跪在地上多難受啊是不?”
楚堯隨意瞥了一眼外頭跪着的衆人,微有疑惑,“何意?”
“那個……”她對了對手指,而後指了指外面。
呵。
他輕笑,抽出了手臂,“關本王何事?”
說完,不等她茫然到底,衣襬晃動,邁出門檻,閒庭散步般繞着衆人走了一圈,雖不說話,可無端讓人膽寒。
最後停在某暗衛身側,意味不明的道,“本王聽聞女神醫身邊有一高手護衛,耳力極佳,最近更是新得了一門絕活兒——靠牆邊扭,躺地上睡,十里之音入其耳中,一丈之內發其拳瘋。就連本王亦是自嘆不如啊!”
噗……
無塵沒忍得住,笑得發抖,無痕瞥了他一眼,跪在地上的衆人埋了更低的頭。
巫紫訕訕的走了過來,看那跪趴在地上的某護衛,兩隻手掌還是紅的,還有那個脖子那個臉,下意識暗自思忖,不會吧?都這個日頭了,還沒醒酒吶……
事實證明,她說的是對的。
某護衛真的是人生第一次喝酒,昨晚喝了第一杯,他就已經紅了臉,典型的喝酒上臉型。
“主子……”十三跪着挪了雙膝對着男子行了半個禮頓住,想了想覺得不對,於是又跪着挪了挪,對着女子行了全禮,“主子,十三失職。”
巫紫抿嘴笑的樂呵,大手一揮,“起來吧!你們也起來!別跪着了。”
衆人低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猶豫,他們可不敢忘記大清早醒來的時候,見到無塵無痕二位大人難看的臉色,還嚴肅的說,‘奉勸你們趕緊去跪着認錯,否則王爺發起火來,照樣把你們全部發賣!’
他們恍然,自家姑娘以後是要嫁給王爺的,那他們以後還不是王爺府的人?
發賣……完全是有可能的啊!
巫紫更樂呵了,不過倒也知道他們在怕什麼,只能叉着腰兇兇的命令,“你們已經是我的人了,都要聽我的命令!現在我命令你們,全都給我起來!不準跪了,該做飯的做飯,該打掃的打掃,該給姑娘我端漱口水的現在立刻給我動起來!”
“是,我我我這就去!”青竹慌慌張張爬起來,大概跪得久了,也可能是宿醉未醒,竟然還搖頭晃腦的歪了歪,幸好旁邊的林生扶住。
衆人手忙腳亂,接二連三的爬起,周大夫剛爬起了半個身子,又被那尚未酒醒搖搖晃晃的尤二姝撞了個正着,慘叫連天。
“噌噌……看起來很痛啊!”她自言自語的評論,餘光一偏,恰好與景王殿下對視,鑑於某王爺的眼神太過深邃,她穩穩心神,得意的挑眉,高傲的昂了昂下巴。
深邃變成危險。
她一個激靈,支支吾吾着道,“我我……我上茅房!”
跑的賊快。
景王殿下無奈。
看了眼仍跪在地上的某護衛,終是寒了臉色,“僅此一次。”
十三伏首行禮,低聲道“是”。
晌午用了飯之後,景王殿下一行人離去,當然不是人家自願離去的,是她應了某男所言,於年之三同他一起參加宮宴,對於即將面臨的,她不會退縮。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辦。
“那我們走了。”青竹不放心的表明,“姑娘可要等我,不要再偷跑了!”
她笑着點點頭,同時對着林生催促,“快帶着你家媳婦兒走吧啊!”
林生拿着青竹的包袱,抱歉道,“姑娘放心,只回鄉探親幾天,很快就回來,醫館裡的事情還請姑娘多多擔待。”
“嗯,有我在呢,出不了茬子!”她認真的建議,“你們可以在老家多待幾天,沒關係的,別急着回來,皇城裡的菜貴着呢。”
林生,“……”
衆人,“……”
儘管知道她說的是玩笑話,可青竹還是忍不住氣得跺腳,她對姑娘真是又感激又討厭。
他們走後,她遣退了衆人,留住了尤家三姐妹。
屋子裡很暖和,她看着她們,沉默了片刻,開口問,“可知我喚你們所爲何事?”
三人並不交流,但卻統一口徑,“姑娘明示。”
巫紫下了軟榻穿上鞋,換了個問題,“新年都是有願望的,你們今年的願望是什麼?尤三,你先說。”
“我只希望一輩子跟着姑娘,不論是哪一年,我都只有這一個願望。”尤三的態度很堅定,幾乎是讓她說,她就說了,沒有丁點猶豫。
一個問題的出現,浮現在腦子裡的第一個答案,就是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巫紫覺得很欣慰,握住尤三垂在身側的右手看了看,因爲練了幾天鞭子,掌心磨皮出血。
“好女孩。”她笑了笑,綠光閃閃,鼓勵道,“加油。”
尤三低頭,手上的傷已經好了,擡眼看她,見她已經站在了二姐的面前。
她問,“二姝,你呢?”
尤二對她一向恭敬,規規矩矩的彎腰行禮,“我想姑娘一切安好,我們三姐妹一切安好,不瞞姑娘,我同姐姐和妹妹已經商量好了,此生雖爲婢女,但亦可做姑娘隨行護衛,請姑娘應允。”
她搖頭,“從我當初留下你們的那一刻起,便是把你們當作家人,在我巫家,沒有婢女,可記着了?”
“姑娘大恩,我們願一生追隨。”三人同時跪下。
她扶額,無奈的道,“我的規矩,竟是又忘了?”
不跪的規矩……
尤二和尤三自覺起身,看大姐仍在跪着,只能上前拉她,小聲勸解。
巫紫笑笑,並不主動問話,而是取下了她腰背後的紅葉彎刀,打開,在尤二尤三不解的目光中,指尖撫着一葉紅刃,語速低緩,“寶刀認主,該見血了。”
伏地的尤大起身,仍是跪着,無波無瀾的眼睛直視着長髮女子,聲音冰冷,帶着決絕和祈求,“我的願望,報家仇,用這血玉彎刀,親手將他們送入十八層地獄!”
“好!”
她目露讚賞,彎刀收起,單手扶起尤大,彎刀歸還。
三姐妹看着女子,她今日穿了紅色新衣,笑得極爲妖媚,紅脣開合。
“如此,今夜便送他們一份新年大禮罷。”
………
城北偏南,位於臨海,十里之內,有一卞家莊園,周無二宅。
忽聞後門有敲門聲,家丁裹着棉襖罵罵咧咧的去開門,門打開,見有紅衣女子,不由驚豔,“小美人……”
她笑笑,笑的攝人心魂,“你好,我找卞莊主。”
家丁瞭然,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甚至放肆的盯着她身上高聳,咽咽口水。
“莊主應該睡了。”
她面露可惜,“我找莊主有很重要的事情。”
找莊主能有什麼事,左右不過是騎與被騎的事。
家丁笑了,“小美人,跟我談事情也是一樣的,不如……”
說着伸出手就要摸上。
她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嬌笑,“那你過來。”
家丁一愣,看她面上羞怯,極品女子,縱然是大冬天在外頭野合一番也是值得的。
“小美人,我來了。”
家丁帶上門,正要抱上她,靠近她一步時定住,面露驚愕,見女子身後竟還有三人,皆是女的,身穿黑衣看不清長相。
“小美人,這……”
不等他說完,便瞧眼前出現了一雙詭異的紅眸,自腳底竄起紅焰,他根本來不及呼喊,就被燒成灰燼。
身後三人稍稍震驚。
她說,“進了這個門,便是你們的戰場。但有一點,不殺婦孺,只殺該殺之人,可……明白了?”
三人點頭,各自從懷裡掏出黑巾。
她扶額,“不用遮面了,我都不怕露臉,你們還怕?”
“姑娘也進去?”尤二反對,“萬萬不可。”
她擺了擺手,“我進去瞧瞧熱鬧,最近可是無聊的緊。”
尤三遞上自己的黑巾,“姑娘蒙着,不然怕是以後有麻煩。”
“都不用蒙面,進去之後我首先會啓動陣法,該死的人跑不了。結束之後,我再施個遺忘咒,無人會記得我們來過。”
她邊說着,邊去推開後門,三人跟上,後門關閉,聽見她道,“起碼要讓仇人知道是死在了誰的手裡,以免死不瞑目。”
夜深,人不靜。
光幕外寧靜祥和,光幕內刀光劍影。
遠處零星燈火明,遙望異象五彩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