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巧手取之

前往馬賽宮的路上,刑天鯉在他暗語森林地庫中的繳獲裡,翻出了一塊達到羊脂級別的美玉。

手掌一抹,原本大師級雕弓,雕得極精美的蟾蜍手把件,就被刑天鯉捏成了一塊長兩寸,寬一寸,厚一寸的玉塊。縷縷青銅神炎從掌心放出,繞着玉塊一陣灼燒,絲絲縷縷雜氣飛起,玉塊縮小了一圈,材質變得越發晶瑩剔透。

手指一點,小小的玉塊就分成了十二片,每一片都幽光隱隱,好似有云霞於中盤旋。

玉片剛剛製成,刑天鯉就已經到了馬賽宮。

他從一個僻靜角落裡竄出地面,繞到了主樓正門口,就看到大量醫護人員,正齜牙咧嘴的,用擔架擡走一個又一個鼻青臉腫,甚至是面頰骨塌陷、顱骨凹陷,乃至手腳彎曲,渾身都是血的倒黴蛋。

看這些人孔武有力的精壯身板,應該都是各國的軍中精銳。

他們相互鬥毆,打得火氣上來了,都下了死手。

走到主樓裡,就看到,好些總領館的官員,就好像討飯的叫花子一樣,坐在大堂的牆根下,身邊有醫護人員,幫他們處理身上的傷口。

這些傢伙,畢竟都是有級別的外交官,而且年紀都大了,又多是文職出身,雖然也參與了鬥毆,出手就比外面的那些軍中殺胚輕了些。

這裡最嚴重的幾個,也就是兩個法璐仕的秘書官,他們的嘴脣凹陷了下去,分明是被打碎了半邊大牙。兩個倒黴蛋,此刻正目光兇狠的盯着大堂中站着的幾個聖羅斯大塊頭,偶爾醫護給他們嘴裡填藥棉的時候稍微手重了些,就齜牙咧嘴一陣痛呼。

那幾個聖羅斯的大塊頭,則是趾高氣揚的在大堂中走來走去,雖然不開口,但是他們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肢體語言,都在向四周的‘渣渣’們發出無聲的挑釁。

見到刑天鯉走了進來,刑天鯉年輕的面孔,蓬勃的朝氣,尤其是他比常人更加挺拔俊偉的身板,都讓這幾個聖羅斯大塊頭眼睛一亮。

他們齊齊向刑天鯉湊了上來,一名頭髮都有點斑白,比刑天鯉高出半個頭還多的中年男子大聲怪笑:“多俊俏的小夥子,剛纔怎麼不見你?難不成,是害怕奧列夫叔叔打壞你這張漂亮的小臉蛋?”

奧列夫擋住了刑天鯉的去路,傲然昂起了頭:“唷,還是一個東國小傢伙。你可知道,這裡不是你們東國人能來的地方?”

刑天鯉伸出左手,輕描淡寫的朝着奧列夫的胸膛一推。

一聲悶響,奧列夫一口血噴出,龐大的身軀離地三寸,向後倒飛了兩丈多遠,‘咕嚕嚕’在地上亂滾,任憑他如何掙扎,都無法站起身來。

湯姆和傑瑞這一對兒好搭檔一歪一瘸的走了過來,見到這一幕,兩人齊齊鼓掌:“幹得漂亮,頭兒。哈,奧列夫上校,你不是最喜歡和人決鬥麼?”

刑天鯉翻了個白眼。

奧列夫氣得‘嗷嗷’直叫,他吼了兩嗓子,然後又是一口血噴出。他氣急敗壞的雙手重重敲打地面,從腰間拔出了一支轉輪手槍,狠狠地往刑天鯉腳前一丟。

“英吉士的狗腿子?小傢伙,敢不敢和奧列夫叔叔玩一場男人之間的遊戲?”

“一發子彈,你我輪流開槍!”奧列夫傲然看着刑天鯉:“你如果不敢,就當着萬國租界所有總領館的外交官,承認你是個軟蛋,承認你們東國男人,都是軟蛋!”

刑天鯉看着滑到自己腳尖前的轉輪手槍,朗聲道:“用槍?這算什麼男人!真正的男人,必須有挑戰一切的勇氣,用自己堅硬的拳頭,強壯的肌肉,去征服一切!”

“奧列夫上校?你如果是一個真正的男人,那麼,讓我們來一場真正的血和肉的決鬥!斧頭,砍刀,梭鏢,甚至是石頭,或者是什麼別的兵器,我們用同樣的兵器,我們面對面的,不許閃避的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決鬥!”

刑天鯉一腳踏了下去,轉輪手槍被踩成了鐵餅,裡面的子彈同時爆開,縷縷青煙從刑天鯉的靴子邊噴了出來。

奧列夫閉上了嘴。

他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刑天鯉,又吐出了一口血,然後仰天‘昏厥’了過去。

四周牆根下,都有剛纔被奧列夫幾個人毆打倒下的外交官齊齊鼓掌,他們高呼‘好樣的’,‘就該這樣對付這羣冰原上的農奴主’之類。

刑天鯉跟着湯姆和傑瑞,乘坐電梯,到了馬賽宮主樓的八樓。

整個酒店的頂層,第九層整層樓房,之前都被瑪利亞等人包了下來,除開已經和東雲人交接的戰列艦資料,其他的所有圖紙,包括合金鋼、鍊鋼廠、新式戰車、新式炸藥等等技術圖紙,將近三千個合金箱子的資料,全都堆在了第九層,幾乎堆滿了所有的房間。

各大強國,除了英吉士和聖諾曼,全都派出了精兵強將,相互監督,封死了第九層,甚至連樓頂都派駐了上百精兵防控。

正經情況下,一隻蒼蠅都不可能闖入第九層。

如果想要動用武力,從此刻的馬賽宮,將這些技術資料劫走,必須觸動數萬精兵,還要動用數百輛汽車,才能將這些技術圖紙全部帶走。

刑天鯉左手揣在袖子裡,指尖幽光流蕩,纏繞在十二片玉片上。

他跟着湯姆和傑瑞,走進了八樓用一間豪華套房臨時開闢的會議室。法璐仕,易多利,聖羅斯,北海七國聯盟等西陸強國的總領事,還有他們手下的實權人物,全都聚集在這裡,一個個宛如鬥雞一般,惡狠狠的盯着對方。

瑪利亞等人走得乾脆,她們嗅到了某些危險的氣息,很利落的拔腿就走,將所有資料留在了馬賽宮。

雖然瑪利亞等人留下了,未來有空,再來和各國結算款項的話。

但是各國全都打定了主意,既然你們走了,既然資料留下來了,那麼,後續的款項麼……呵呵,你一個秘密的科學家組織,還想衝着各大強國討債?

你就算有這個膽子,你能有這個命麼?

各國已經做好了賴賬的準備,但是對於瑪利亞他們留下的資料,他們都想要,他們‘全’都想要,每一份資料,每一份圖紙,每一份技術,他們全都想要。

會議室內,氣氛幾乎窒息。

會議室外,走廊上,還有隔壁的房間內,各國總領館的隨員們,一個個目光警惕的看着身邊的同行,好些人的手直接伸進了衣襟內,做出了拔槍速射的準備。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頭頂上的那些資料,不管被哪個國家弄到手,未來幾年內,甚至是,短短一年內,那個國家的國力就會突飛猛進。

整個世界當今的局勢,都會因爲樓上的那些資料,發生天翻地覆的劇變。

在這樣的‘戰略性’資料面前,死傷幾個人算什麼?甚至,就算髮動一場戰爭,死傷百萬人,也是可以接受的。

若是被傳統敵國拿到了這些資料,而本國又沒能得到相應的技術,等到敵國的實力突飛猛進之後,損失的人口,丟失的國家利益,何止千百萬人?

刑天鯉走到了會議室門口,就停下了腳步。

這間套房,正好位於這個樓層的正中位置。

整個主樓,正面寬近半里地,也就是七十丈左右的長度,刑天鯉在這個位置,他的神魂之力籠罩的範圍,正好將整個第九層幾乎全部籠罩進去。

所有的裝滿了資料的合金箱子,都在他的神魂之力籠罩下。

他不言不語,和湯姆、傑瑞一般,靠在了會議室門口的牆壁上,靜靜的等待着內部磋商的結果。神魂之力則是迅速掃過一口一口的合金箱子,將一張張圖紙資料悉數複製。

左手捏着一枚玉片,神魂之力窺視到的內容,全部如實烙印在玉片內。

神魂之力快速消耗,刑天鯉卻根本不在乎。

雖然他如今外放的神魂之力只能籠罩六十丈,那是因爲靈臺紫府旁,那無垠混沌中隱藏的大恐怖,壓制了他調動太多的神魂之力。

但是他神魂之力的根本,卻是天仙級陽神。

大量繪圖,無數數據,無數公式,這些玩意兒,刑天鯉根本看不懂都是些什麼東西。比如說,那一套新式炸藥的分子結構,刑天鯉感覺,比上輩子參悟道經還要艱澀一百倍!

看不懂,不妨礙他將這些東西全部複印進小小的玉片。

十二片玉片雖然體積嬌小,但是內部容量極大,單單文字和圖像,刑天鯉盤算,再來十倍的資料,他也能全都複印進這小玉片中。

畢竟,這可是太古大巫們,記錄巫法,傳承文明的巫法玉簡!

神魂掃描,不斷烙印。

如此,一刻鐘後,刑天鯉收起玉片,向湯姆和傑瑞點了點頭:“你們在這裡等消息罷,我去外面打探打探,看看易多利僑民區那邊,究竟怎麼樣了。”

湯姆和傑瑞輕輕點頭。

刑天鯉徑直離開了馬賽宮,拐過了幾個街角,又遁入了地下,馬不停蹄的跑回了匕首幫的總部。

遠處,槍聲炮聲響成了一片,各國士兵,還在和牛頭怪們糾纏。

但是,就刑天鯉剛剛‘看到’的,包括易多利總領事這個當事人在內,各國高層都齊聚馬賽宮,沒有一個人真正關心易多利僑民區遭遇的劫難。

不過是一些僑民罷了。

反正不可能傷到他們。

面對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巨大利益,區區僑民死傷幾萬人,又算什麼呢?

‘轟’!

極洪亮的爆炸聲傳來,估計是易多利軍隊,他們開始動用大口徑野戰炮。

何鐸等人還在外面忙碌。

但是陸續的,有匕首幫的漢子,接引了一些遍體鱗傷,驚魂未定的易多利僑民,躲進了這間佔地廣闊,四周高牆聳立,有着一定防禦能力的酒館。

這些易多利人,都是從僑民區逃出來的幸運兒。而且,他們全都是和匕首幫有‘業務往來’的人。比如說,給他們繳納保護費的商鋪老闆,和他們進行灰色交易的渠道商,甚至是欠了他們高利貸的,以及曾經花錢請他們做過一些不法勾當的金主。

或許匕首幫的頭目們,都是五嶽堂的遺民,他們骨子裡還保留着某些根深蒂固的東國傳統。見到這些和自己有過往來的逃難者,他們也就主動的,將這些不知道應該跑去哪裡的人,接引了回來。

“這樣也好,混幫派的,‘義氣’當頭啊!”刑天鯉在地下轉了一圈,發現酒館內平安無事,他就遁過小河,穿過兩條已經被打得稀爛的街道,來到了正在鏖戰的戰場附近。

他跳上了一棟搖搖欲墜的小樓,朝着戰場望了過去。

牛頭怪的數量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有些牛頭怪的身上殘留着制服碎片,顯然有某國軍隊的士兵被他們打翻後,被那些牛頭女怪灌了精血下去,感染變異成了新的牛頭怪。

讓人頭疼的是,這些軍中精銳轉化成的牛頭怪,體格、力量、速度,各方面,都比那些普通人轉化的牛頭怪強了一大圈。

普通小口徑子彈,根本無法破防!

也只有大口徑野戰炮呼嘯亂轟,位於爆炸中心點附近的牛頭怪,纔會被炸得肢體殘缺,慘嚎倒地。

大半個易多利僑民區已經化爲廢墟。

牛頭怪們在這個區域內縱橫馳騁,哪個方向的火力稍微弱一點,他們立刻呼嘯衝上去,將那邊防禦的士兵衝散,擊殺,在衆目睽睽下就地轉化爲新的牛頭怪。

圍困這一片區域的軍隊中,易多利士兵多是殺紅了眼睛,畢竟,他們好些人的家屬,或者情人、老相好的,都居住在這片區域內。

而那些英吉士、法璐仕的軍隊,則是寸步不敢後退。

他們身後,就是他們本國的僑民區啊。若是他們退後一步,這些牛頭怪闖入自家的地盤,那勢必又是一場可怕的浩劫。

刑天鯉眯着眼看着這些肆虐的牛頭怪。

這些傢伙,他們似乎已經並不急於向四周衝鋒,衝出包圍圈。他們有意都留在這一片區域,他們在一點點的吸引更多駐軍的到來,哪怕自己同伴被炮火炸碎,他們在不斷的吸引更多的人到來,造成更多的殺戮!

刑天鯉盤坐在小樓頂部,雙手結印,默誦秘咒。

眸子裡,一片青銅色神光盪漾,隨着他的秘咒聲,他眼前的‘視界’驟然一變。他看到,這些牛頭怪身上,都有一條銀綠色的淡淡光線,宛如提線傀儡一樣,從他們頭頂延伸出來,直衝高空,衝向了——暗語森林的方向!

法璐仕僑民區和易多利僑民區不遠。

在刑天鯉這個高度,他能清晰看到,所有的光線全都匯聚向了十幾裡外的暗語森林。

在暗語森林的地下,有一團濃厚的銀綠色光芒在滾動,更有一波波奇異的能量擴散。

“真是!”刑天鯉比出了一根大拇指。

他放了這麼多炸藥,居然沒能炸塌暗語森林,可見這羣古古怪怪的男女,她們是有點壓箱底的真本領的。只可惜,暫時弄不到小當量的核彈什麼的,不然刑天鯉真想在她們地庫中弄一顆這個!

這些牛頭怪,和聖母教無關,而是暗語森林的手段。

刑天鯉很好奇,暗語森林,究竟是用什麼法門,催生了這麼多牛頭怪呢?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窺見的,已經混入了聖母教內部的,名爲西格的男子。

一陣奇異的波動驟然震盪,從暗語森林的方向綿綿傳來。刑天鯉神魂之力外放,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這股綿綿襲來的波動。

前方的廢墟中央,原本是一片綠地公園的地方,所有花草樹木都在大口徑炮彈的轟擊下化爲烏有,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個個巨大的彈坑。一名牛頭女怪突然走到了一個碩大的彈坑中,她仰天一聲嘶吼,雙手用力撕開了自己的胸膛。

四周的各國軍隊沒能看到,但是刑天鯉看得清楚,這牛頭女怪的胸膛內,有人頭大小,充滿生機的心臟突然噴出了淡淡的綠光,然後體積迅速塌縮。

短短呼吸間,牛頭女怪的心臟就化爲一顆拇指大小的墨綠色肉球,表面附着了無數極細的光紋,乍一看去,就是一顆種子一般。

四周被擊殺的牛頭怪,還有那些轉化失敗的倒黴蛋屍體內,大量血霧升騰,隨着暗語森林那邊的能量涌動,迅速涌向這顆種子。

牛頭女怪的身軀急速乾癟,她頹然倒地,手中種子吸飽了四面涌來的血霧,重重落地,深深扎入了被炮彈炸得鬆軟的泥土中。幾個呼吸的功夫,這顆種子就生出了無數細密的根芽,根莖急速向下延伸,而嫩芽則是伴隨着清脆的‘噗噗’聲,迅速向上方生長,極短時間內就長成了一顆手臂粗細、丈許高下的小樹。

四周大地在微微蠕動。

數千牛頭怪齊齊嘶吼,他們亡命的衝向了四面八方,開始毫無保留的傾瀉暴力。

四周逐漸聚攏的各國駐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原本以爲,他們已經控制了局勢,結果卻沒想到,這些牛頭怪之前一直在溜着他們。

頃刻間人仰馬翻,原本密集的槍聲炮聲頃刻間變得凌亂稀疏,大量的士兵被擊殺,然後,這些牛頭怪居然捨棄了還剩下一小半的易多利僑民區,直奔僅僅隔着兩條大街和一條小河的英吉士僑民區。

一隊英吉士士兵從街道中衝出,超過三十門速射炮封鎖了街道。

‘咚咚咚’,極有節奏,極清脆的炮聲中,一發發速度極高的穿甲彈化爲條條火線,這些牛頭怪足以抵擋小口徑子彈的皮膚,足以抗衡普通手雷的血肉,被高速炮炮彈輕鬆貫穿。

一發發炮彈在這些牛頭怪的體內爆開,血肉橫飛,每一發炮彈都幾乎將他們的身軀截成兩段。

‘嗤嗤’的高壓氣流噴射聲中,超過三百鎧甲士手持重劍從後方衝出。五尺重劍寒光閃爍,劍鋒上密集鋒利的鋸齒劇烈的震盪,發出刺耳的‘嗡嗡’聲。

鎧甲士們衝進了牛頭怪的隊伍。

長劍揮舞,鋸齒劍宛如利刀切豆腐,將牛頭怪們的身軀輕鬆破開。

也有鎧甲士被數頭牛頭怪圍攻,連續捱了十幾重拳,打得他們身上鎧甲發出刺耳的‘嘎吱’聲。但是他們配合默契,一旦有同伴被圍攻,附近立刻有人支援。

再加上後方速射炮的不斷轟擊,這些鎧甲士將牛頭怪們牢牢的擋在了易多利人的僑民區。

遠處,大江方向,傳來了低沉的炮聲。

低沉的汽笛轟鳴聲從空中傳來,一發一發大口徑艦炮炮彈不斷落下,一根根巨大的煙柱衝起來十幾丈高,每一發炮彈落在牛頭怪隊伍中,都瞬間清空方圓二三十丈的區域。

倒黴催的是,英吉士的海軍士兵,顯然沒有瑪利亞那羣人的精準打擊能力。

他們的炮彈,一小部分落在了牛頭怪隊伍中,剩下的一大半,則是將易多利僑民區的大量房屋炸得灰飛煙滅。

好些躲在地下室的易多利僑民,沒有被牛頭怪禍禍,卻被大口徑艦炮震得五勞七傷、大口噴血。

這些易多利僑民,他們沒有噴血還好,他們身體一旦出血,鮮血就不受控制的,好似噴泉一般呼嘯噴出。一縷縷血霧在煙火沖天的戰場上急速飄飛,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不斷匯入正中那顆正在急速生長的小樹。

一輪艦炮炮擊暫停的時候,英吉士的鎧甲士們斬殺了衝向他們的最後一頭牛頭怪,整個戰場突然安靜下來時,原本的小樹,已經變成了一株兩人合抱粗細,高有十幾丈,外形好似榕樹,體態豐腴豐美的奇異大樹。

這株大樹,頗爲神異。

原本戰場上,煙塵漫天,哪怕炮擊暫停了,空氣中依舊浮蕩着大量的浮塵。

一陣微風吹過,大樹的枝條輕輕搖晃,一股股極清新的空氣從大樹的枝條中噴薄而出,四面八方,肉眼可見的,空氣急速淨化,所有浮塵頃刻間墜落地面。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塊被陳年污垢浸泡了數十年的白玻璃,突然被人洗淨了所有的污漬,露出了原本光潔剔透的本質。

小半個易多利僑民區,空氣變得格外的清新,格外的清潔,甚至這一片區域的氣溫,都比外面要降低了好幾度。

刑天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清新,清潔,沁人心脾,甚至帶着一縷淡淡的大自然的馥郁芬芳。而且,極其清涼。天空一輪藍色的太陽高照,在這一片區域之外,氣溫如同蒸籠,正常人稍稍走動,就渾身大汗淋漓。

但是在這裡,酷熱一點點褪去,一絲絲清涼在微風中悄然滋生。

愜意極了,舒適極了!

數百頭殘留的牛頭怪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們同時看了一眼那株大樹,然後齊齊嘶吼:“至高、仁慈的聖母,願您的聖光,沐浴所有的羔羊!聖諾曼王國萬歲!”

隨後,這些傢伙的腦袋齊齊爆開,很乾脆的倒在了地上。

很好,最後還要將一口黑鍋結結實實,扣在了聖母教和聖諾曼王國的頭上。

整個易多利僑民區徹底被摧毀,易多利僑民死傷狼藉,而暗語森林最終,在偌大的僑民區,只是種下了一棵樹?

刑天鯉小心翼翼的放出神魂之力,圍繞着這株大樹轉了好幾圈。

除開這株大樹急速生長,是吞噬了大量的生靈精血之外,這株大樹在刑天鯉的神魂掃描下,完全無害,不僅如此,這株大樹甚至還放出了大量清新的氧氣,淨化了四周空氣,它擁有的奇異力場,甚至讓附近的溫度變得清涼宜人。

“古怪!”

刑天鯉思忖了一陣,看到那些鎧甲士帶着大隊士兵朝着這邊小心翼翼的行了過來,他搖搖頭,身體一晃,就遁入了地下。

那株大樹,很古怪。

但也只是古怪而已。

這株大樹,如果生長在大江南岸,生長在大玉朝土著百姓的居住區,刑天鯉早就一道雷劈下去了。但是既然生長在易多利僑民區,位於萬國租界的地盤,不要說刑天鯉沒發現這株大樹有什麼危害,就算髮現了,他也懶得管!

遁回了酒館,何鐸、何西已經帶人回來。

大量品質上乘的宣紙,還有一桶一桶專門印刷用的油墨,全都堆砌在了酒館後方的庫房中。也就是萬國租界商貿發達,何鐸等人,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採購到了近乎半倉庫的上好宣紙。

刑天鯉讓何鐸等人在外看護,自己在庫房內,開始默誦秘咒。

他將那些東雲人買去的戰列艦圖紙也放了出來,神魂之力掃過,所有戰列艦資料,全都烙印在了玉片中。

收起這些戰列艦原版資料,三枚裝滿了各種資料的玉片輕盈飛起。

也不需要耗費多少法力,絲絲縷縷神魂之力外放,秘法催動,大量圖影文字從玉片中不斷飛出,一旁的油墨桶自行掀開,一縷縷極細的油墨騰空,在神魂之力的操控下,完全依照原樣的,烙印在了一張張大幅的宣紙上。

秘法持續,一張張密佈圖樣和文字的宣紙無聲騰空,清風習習,將油墨吹乾,散發出馥郁油墨香氣的宣紙一片片飄落,在倉庫角落裡鋪開的大油布上,碼放得整整齊齊。

這等秘法,是細緻活。

刑天鯉不顧外界的騷動,一門心思的沉浸在了對瑪利亞等人提供的技術資料的複製中。

而整個萬國租界,氣氛更是詭譎異常。

各國高層,還在爭奪技術資料的主權。

倖存的易多利僑民們,已經發動起來,跑去本國總領館門口拉橫幅抗議、靜坐。

英吉士王國和艾美聯邦,在官方媒體上大聲鼓譟,聲討聖母教和聖諾曼王國的殘暴行爲——不管那些牛頭怪是如何來的,反正它們肯定和聖母教,和聖諾曼王國有關!

這些牛頭怪喪心病狂的屠戮了數以萬計的易多利僑民,破壞了幾乎整個易多利僑民區。

用《艾美每日郵報》,由名爲‘奧格’的首席記者親自操刀的頭版頭條新聞的話——這是最瘋狂的犯罪,這是‘反人類’的罪行!

而英吉士王國,則是在聲討聖母教和聖諾曼王國的同時,在自家控制的報紙上振臂高呼——世界是危險的,世界面臨某種巨大的挑戰,所以英吉士王國準備擴軍備戰,首當其衝的,就是英吉士本土,已經制定了數量高達二十四條的新式戰列艦的建造計劃!

天知道英吉士本土的消息,是如何這麼快傳到萬國租界的。

但是這並不妨礙聖諾曼王國也蹦了出來,附和英吉士王國的官方口吻——牛頭怪和聖母教,和聖諾曼王國完全沒有半點關係,他們是來自地獄深淵的惡魔,之前他們曾經出現過,但是被聖母教借用聖母的神力淨化、消滅!

聖諾曼王國贊同英吉士王國的提法——世界面臨莫測的危險,聖諾曼王國也在積極的擴軍備戰,他們的本土,陸軍將擴軍五百萬人,而他們的海軍,也同樣擬定了高達十八條的新式戰列艦建造計劃。

正在馬賽宮,爭奪那些技術資料主權的各國高層全傻眼了。

極其敏感的易多利官方當即在媒體上嘲笑——聖諾曼王國根本沒有足夠的造船廠,沒有足夠的大型船塢承擔這樣規模的造船計劃!

聖諾曼王國立刻刊發號外迴應易多利官方的質疑——自古以來,易多利最繁榮的三座海港城市亞歷山大、普魯賽爾、賽普雷斯,就是聖諾曼王國毋庸置疑的傳統領土。

須知道,聖諾曼王國的前身,大一統的神聖諾曼帝國,其疆域幾乎囊括了整個西陸。

萬國租界,當即被濃郁的火藥味籠罩。

法璐仕、易多利,還有數十個大小國家的官方紛紛跳出來抨擊聖諾曼王國癡心妄想。

表面上吵得烏煙瘴氣,背地裡,各國高層齊齊出動了最精銳的情報力量,瘋狂追查那些牛頭怪的來歷,瘋狂的查究,這些牛頭怪的出現,和瑪利亞等人的緊急撤退是否有牽連。

尤其是,這些牛頭怪究竟從何而來,成了各國追查的重點。

這種可怕的怪物,誰都忌憚它,但是誰都想掌控它。它們在戰場上的威力,讓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如果能有這麼一支由牛頭怪組成的軍隊,那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與此同時,英吉士的那一支鎧甲士,也正式進入了各國高層的視線。

所有人都在嘲笑,穿着鎧甲,拎着長劍去和牛頭怪作戰,這是極其愚蠢的復古行爲,是文明的倒退。

但是所有人,除了聖諾曼和艾美,其他各國都在瘋狂的探察,這些鎧甲士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他們身上的甲冑,究竟是什麼東西。

數日後。

東雲總領館突發大火,火勢沖天,不可遏制。一部分東雲浪人鼓譟,和東雲駐軍爆發了極慘烈的戰鬥,更有一羣極西百國的洋鬼子和那些東雲浪人裡應外合,使用了大威力的軍械,尤其是大量的炸藥,對景嶽街,對東雲總領館造成了巨大的毀傷。

清晨,天氣微涼,略有小雨。

刑天鯉離開了匕首幫的酒館,直接在酒館門前的內河碼頭,上了一條小火輪。‘突突’聲中,小火輪拖拽着三條小小的滿載平底船,慢悠悠的順河而下。

小河往東南,行了七八里,就匯入大江。

小火輪上掛着易多利國旗,船頭上還站着何鐸、何西,還有幾個標準的易多利僑民。

大江上,幾條往來巡弋的小炮艇,也就沒有搭理這條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火輪,任憑它‘突突突’的,一路駛過了大江,抵達了江南一處民用碼頭。

江南,就是真正的大玉朝治地,這裡的基建,和江北萬國租界有着天壤之別。

萬國租界的江岸,已經完全用條石和鋼筋水泥砌得平整乾淨,而江南面,絕大部分地方,依舊是原生態的泥土江岸,只是在某些碼頭關鍵部位,砸下了一些條石、木樁,對江岸進行了加固。

小火輪停靠的碼頭,頗有一些規模。

數十條伸入江面的棧橋上,已然停滿了客輪、貨船。神態疲憊,卻充滿希冀憧憬的客人,正從客輪上走下來,猛不丁的,人羣中就傳來了尖銳的哭喊聲:“抓賊!”

混亂中,幾個身材枯瘦,腳下極快的男子麻溜的拎着包裹、行李箱等物,從人羣中竄出,三兩下就跑得無影無蹤。

趁着混亂,十幾個目光賊亮,神態鬼祟的少年,溜溜達達的混入了人羣,專門在客流中擁擠磨蹭,他們的雙手指縫中,隱隱可見鋒利的刀片閃爍着寒光。

刑天鯉剛剛下了小火輪,兩個少年就東倒西歪的朝着他湊了過來。

但是猛不丁看到緊跟在刑天鯉身後下船的何鐸等人,兩個少年渾身一哆嗦,猶如見鬼一般轉身就走。更有人吹了一聲口哨,於是乎,這一羣十幾個少年,紛紛撤離了人羣。

稍遠的地方,幾個胡亂搭起來的茶棚下面,十幾個小辮子纏在脖頸上,穿着黑色武師服,袒胸露懷,露出巴掌大護心毛的漢子,端着茶盞,悻悻然的朝着這邊看了一眼。

一羣皮膚黝黑,渾身散發出汗臭味,上半身光溜溜的,有人在肩膀上搭着條破爛毛巾,有人將毛巾纏在脖頸上,雙臂上青筋凸起,絕大多數都赤着腳的力夫殷勤的湊了上來,一個看似頭目的老人朝着刑天鯉點頭哈腰的,極小心,極怯弱,卻又滿帶憧憬的問道:“大爺,有貨物要搬運麼?可要用車?”

旁邊傳來了低沉的號子聲。

一個個身形矮小,身高不到五尺的力夫,低沉的喘着氣,扛着一口一口沉甸甸的大木箱,艱難的順着跳板,一步一步的挪到了碼頭上。

在那些力夫當中,甚至有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他們乾癟矮小的身體,被沉重的箱子壓得幾乎斷折。他們額頭青筋凸起,雙腿顫顫巍巍的,扛着大木箱,極艱難的跟着隊伍向前挪動。

刑天鯉看着面前的力夫頭子,看着旁邊貨輪上正在下貨的力夫,莫名的心臟滯悶,一顆道心極其的……不穩。

他擡起頭,看着天,莫名的就響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這一世的母親,在佛堂爲他父親誦經祈福之後,對他說過的,他這一世的父親,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世道錯了。”

“我們東國子民,不該活得比野狗都不如。”

“這個世道,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打打殺殺,解決不了問題。”

“祖宗之法,同樣解決不了。”

“所以,我想要找一條,可以真正解決問題的路子。守着祖宗留下的家業,做一個一輩子渾渾噩噩的土財主?我不想過那樣的,豬一樣的日子!”

那個溫婉,清柔,好似春天山間流出的小溪一般清亮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迴盪:“小魚兒,你父親,可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傑。你一定要比他,還要更強哦!”

一旁亂雜雜走下客船的人流中,突然傳來了驚恐的呼喊聲:“我不認識你,你放開我!”

人羣中,兩名身穿粗布衣裙,生得清秀稚嫩,頗有幾分可喜之處的少女,被幾個身穿長袍,一臉兇悍的男子圍在了中間。一名男子死死抓住兩女的手腕,厲聲喝道:“不認識我?放屁!你們是老子買斷了身契的奴婢,你們膽敢出逃,回去打斷你們的腿!”

兩女驚恐尖叫,瘋狂掙扎,但是哪裡脫得了男子的手。

一旁剛剛下船的客人中,有一男子喃喃道:“兩丫頭是來平海城尋親的哩,一路坐船剛到平海的哩,怎可能是你們買下來的奴婢呢?”

一記耳光重重的抽在了說話的男子臉上,將他打得鼻孔飆血,一頭栽倒在地。

下一瞬,刑天鯉掏出了手槍,‘嘭嘭嘭’就是一通亂打。

幾個圍住了兩個少女的男子,全都是腦門上捱了一槍,哼都沒哼一聲,悉數被打死當場。刑天鯉漫步走了過去,踢了踢他們的身體,衝着領頭的那男子的胸膛,‘咣咣咣’將彈匣裡的子彈全部清空。

那茶棚下,十幾個勁裝男子駭然躍起,氣急敗壞的衝着這邊跑了過來。

刑天鯉已經掏出了英吉士總領館給他發的,那個東國調查室少校情報官的證件,輕描淡寫的晃了晃:“道爺,是給洋人做事的,他們冒犯了道爺,該死!”

十幾個勁裝男子同時停下了腳步,窮兇極惡的臉上,露出了極諂媚的笑容,遠遠的向刑天鯉鞠躬致意,甚至都沒有上來查勘他的證件是否真是英吉士總領館頒發的!

刑天鯉的心又是一沉。

小辮子。

軟膝蓋。

打斷了的脊樑骨。

這個操蛋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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