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之後,二人又商談了關於七十九標第一營、第二營的重建問題。這是一件十分複雜的事情,並不僅僅只是將現有士兵分配一下就好,還要重新安排各級營屬機構以及大大小小的軍官。雖然對於前天發生的起義事件,總鎮那邊沒打算追究太多的人,但是隻要是參與起義的軍官一律嚴格處理,也就是說標部要重新提拔一批軍官才能組建營級單位。
以目前七十九標的情況,人員缺額太過嚴重,別說一時半會無法提拔那麼多軍官,就連基層的士官都不夠用。
經過一番商議,袁肅提議優先重建第一營,可以將標部警衛隊的士兵補充到一營,再抽調部分二營的士兵把一營缺額填滿,由警衛隊隊官趙山河代理營管帶。
這麼做一方面可以有效利用警衛隊碩果僅存的軍官、士官,另外一方面讓警衛隊監督並同化革命士兵,第三方面還能避免張建功正式上任之後將警衛隊也收歸己有,到時候七十九標當真是張建功一手遮天了。
反過來說,陳文年和袁肅要趁着這次機會掌控第一營,只有這樣才能在標部奠定話語權。
至於第二營,在填補第一營之後剩下的兵員不會太多,人少自然容易管理,到時候甚至可以由標部負責直轄第二營,然後再慢慢補充和建設。
陳文年聽完袁肅的介紹,心中對袁肅的深謀遠慮十分欣賞,當即拍手說道:“你說的很對,就應該這麼做。這段時間我們應該儘快把這件事落實下來,最好趁潘大人還沒走之前,直接上報給潘大人來決定,到時候張建功就算想反對都不行。”
他與袁肅都很清楚趙山河的爲人,豈不說趙山河是一個耿直的人,就說岳兆麟遭張建功出賣,單單這一點趙山河就絕不會跟張建功走到一塊。只要將趙山河扶爲管帶,七十九標就由不得張建功胡作非爲。
袁肅又說道:“陳大人,既然你我都知道張建功爲人很有問題,不管是爲了七十九標還是爲了個人利益,我們參謀處必然要與張建功的標部形成制衡。”
陳文年沉吟了片刻,最終點着頭說道:“沒錯,我們一定要有一個清楚的共識。”
他之前並沒有認爲袁肅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物,最多隻當作是有上進心,不過就在聽完剛纔那番“參謀處和標部制衡”的話之後,他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年輕的見習軍官。或許眼下他們可以站在同一陣營,但一旦張建功被扳倒之後,對方又會如何走接下來的路呢?
商討到最後,袁肅詢問了關於灤州城中各路部隊的情況,如今灤州起義已經鎮壓下來,巡防營和第四十協的人馬也應該撤回本部纔是。無論總鎮安排哪一支部隊留駐灤州,要想順利的展開善後工作,首要之事就是恢復城中秩序,若是城內還留有這麼多士兵,不僅場面上會顯得很混亂,還會給灤州城造成不必要的資源負擔。
“此事確實頗爲棘手,正所謂人滿爲患。不過好像潘大人已經覺察到這一點,早上我聽說潘大人在昨天的時候私底下跟王大人談過,所以王大人已經連夜撤走了一部分巡防營的士兵,不過八十標那邊還是沒有動靜。”陳文年擰着眉頭說道。
對於這件事袁肅也無能爲力,只能看潘矩楹如何處理了。
接下來的時間他與陳文年開始起草整頓七十九標方案的草案,在晌午之前總算擬出了一篇文案。中午簡單吃過午餐之後,二人開始分工協作,陳文年負責起草召回逃兵的文案,然後找趙山河談話,袁肅則去城外第一營和第二營的營務處視察,順便安撫一番起義士兵。
昨天下午時,總鎮便已經下達命令,只將參與起義的各級軍官暫時扣押在標部大院,其餘在押的起義士兵全部沒收槍支送還本營待命,當然,爲了安全起見也派出七十八標的士兵前往各營監督。
袁肅在臨行前特意找到警衛隊排長孫連仲,讓孫連仲帶幾個警衛隊士兵陪同他一起出城,這世道不太平,自己隻身一人出城不僅沒有軍官的威儀,更缺乏安全感。要知道施從雲還帶着一支人馬在外面遊蕩,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做出一些膽大的事。
來到後勤處領馬時,袁肅和孫連仲等人發現原本屬於七十九標的戰馬少了好幾匹,詢問之下才知道昨天晚上撤走的那些巡防營借走了幾匹戰馬。
孫連仲忍不住咬牙切齒的道:“這些狗雜碎,還真是能順手牽羊,只怕才一天的時間已經讓他們把全城都洗劫了一遍。”
袁肅沒有說話,不過表情卻顯得很嚴肅,他一言不發的牽了一匹戰馬往外走。孫連仲和另外幾名警衛隊士兵也都各自領了一匹馬,不過從後勤處到走出標部大院,孫連仲嘴巴一直都沒閒着,氣呼呼的說個不停。
第一營和第二營的駐地並不在一處,但好在兩地相距不算太遠。袁肅一行人先去了二營營區,隨後才順着官道去了一營營區。這兩天參與起義的士兵無所事事,又沒有軍官約束,因此營區顯得比較雜亂無章,那些負責監督的七十八標士兵除了限制人員離營之外,其餘的一概不過問。
袁肅每到一個營區,先召集士兵做了一番簡單的講話,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讓這些士兵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並提醒他們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前者是讓士兵們徹底安心下來,確定表示上面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後者自然是要讓他們記住自己還是七十九標的一員,儘快從起義事件中恢復過來。
除了做思想政治工作,袁肅還切身實地的幫助這些士兵解決了一些,比如之前在起義行動受傷傷員的救治問題,由於七十九標軍醫處的資源有限,前兩天都是優先處理參與鎮壓起義的傷員,反而把這邊給置諸腦後。袁肅承最遲明天下午,必定調派醫務人員來營區處理傷員,並且自己還當場指導了一些傷口保養的技巧。
再比如營區的伙食問題,灤州城內現在駐紮的軍隊太多,上面都優先照顧自己的隊伍,將起義士兵的飲食放在最後。雖然兩個營區還是保持一日兩餐的供應,可伙食的質量大不如前,饅頭小了一半,粥湯清可見底。
袁肅前後悉心安撫了一番士兵,他保證兩天之內解決伙食問題,讓士兵們再堅持這兩天時間。當天晚上,他甚至就在一營營區與士兵們坐在一起吃晚飯,發現伙食果然大打折扣。
就在吃飯的同時,他趁着這個場合向在場的士兵闡述了一些淺顯易懂的國家主義、民族主義以及軍人職責的道理。他強調身爲國人自然要熱愛國家,但國家和政權是兩碼事,當權者如果不能保證國家主權尊嚴、人民大衆利益,那人民反對它是理所當然;軍人的天職是保家衛國,不要輕易的參與政治活動。
袁肅故意將革命解釋爲是一種政治活動,雖然這些話只是片面之詞,但他的主要目的是收攏人心,讓士兵們從浮躁的革命情懷中冷靜下來,順帶也暗示自己不是一個反動派。
在場的士兵大多文化程度不高,之前也沒有搞清楚“革命”的涵義,現在聽了袁肅煞有其事的一番闡述,不少人都覺得這些話很有道理。
除此之外,他們赫然發現原來七十九標標部還有一些好軍官,眼前這位袁大人不僅平易近人又真心實意關心士兵,更重要的是不像其他那些軍官一樣把他們當“反賊”來對待。這對於剛剛經歷一場波折的他們來說,是一份彌足珍貴的慰籍。
再者,這些在場的士兵當中有不少人前天晚上就在南郊古城牆,他們親眼目睹了袁肅照料受傷的起義士兵,還分給俘虜水和食物。今天再次相見,他們心裡更加確定袁肅是一個正直的好軍官,也因此更容易的接受了袁肅的這番言論。
晚飯過後,天色已暗,袁肅不便多留下來,於是簡單的又叮囑了幾句並且複述了之前自己做出的承諾,然後便帶着孫連仲等人返回城內。
回到灤州城已經是快到八點鐘,去後勤處交了馬,袁肅就讓孫連仲等人先回去休息,他則先去了一趟北營區,打算跟陳文年碰一個頭。
恰好陳文年也在找袁肅,二人在營務處小樓前不期而遇,於是一起回到營務處一樓的茶水室,把今天的情況相互交換了解一下。陳文年聽完袁肅的彙報後,沉吟了一會兒,面露難色的說道:“傷員醫療方面應該不成問題,現在標部這邊請來了不少城裡的大夫、醫生,明天安排他們去鄉下營區走一趟無甚大礙,只是伙食和棉被方面恐怕一時半會兒不容易解決。”
袁肅皺了皺眉頭,問道:“陳大人,這事情能有多難?只要恢復一營、二營之前的伙食水平就行了,我們標部完全有這個能力。棉被可以再緩一緩,大不了先把一批陣亡士兵的棉衣送過去湊合一下。”
陳文年有些埋怨了瞥了袁肅一眼,說道:“虧潘大人還讓你兼管軍需,現在標部的物資是什麼情況你竟一點都不知道?七十八標、八十標還有巡防營的人,吃的、用的都是從我們七十九標這裡要,城裡的人都快顧不上了,還怎麼顧城外的人?”
袁肅臉色沉了下來,默然片刻,他正色說道:“無論如何,一定要儘快把這些人都送走纔是。不如明日陳大人與我就去見一見潘大人,把這件事說清楚。”
陳文年微微的點了點頭,擲地有聲的說道:“好吧,咱們若是不着急,可就沒人再爲咱們七十九標着急了。”
之後陳文年又拿出了他起草的召回逃兵的公告讓袁肅過目了一遍,看看有什麼地方需要再增加或者刪減。袁肅草草的過了一遍,畢竟陳文年案牘經驗豐厚,幾乎看不出什麼不妥之處。陳文年順便還說了一下關於趙山河的事情,經過他旁敲側擊的試探,趙山河十分明確的表達了自己與張建功勢不兩立的態度。
“如此,那就最好不過了。”袁肅點着頭說道。
“哦,對了,下午時我已經派人收拾了一下軍官宿舍,一樓的宿舍都空出來了,今晚你可以回自己的宿舍休息。”陳文年又說道。
“這倒真是一個好消息。”袁肅笑着說道。
告辭之後,袁肅起身出了營務處,先行返回他之前的宿舍整理了一下。雖說這裡前天晚上剛死過人,但隨後徵用房間的人早已清理了一遍,當然,除了清理環境之外還順帶清理了房中的私人物品,袁肅沒有來得及帶走的積蓄、個人衣物等等都不見了。不過好在錢物不算多,丟了也不會心疼,另外被褥都還在,晚上總算不會挨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