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的戰鬥似乎打得有些過火,不管是對於進攻方來說還是對於防守方來說,一開始就這麼大的陣勢,炮火如同雨點一般,當真是極大的出乎了人們的意料。畢竟防守麻城的部隊都是一些非正規軍編制,曹錕從武昌調過去的兩個團,也僅僅是做爲策應和牽制,根本就沒打算大打出手。
尤其是守軍根本沒有那麼多重火力,就連重機槍也只有兩三艇而已。只是近衛軍一上來就卯足了力氣擺出一副決一死戰的態勢,即便麻城這邊想要撤退逃跑都不行,只能硬着頭皮跟近衛軍耗上。
不過就麻城目前的狀況而言,最糟糕的還不是雙方軍隊的傷亡,而是城中老百姓無緣無故的受到這戰亂的牽連。先鋒團的三門火炮火力盡管是有限的,但是這麼沒日沒夜的炮擊,難免不會造成誤傷。再者現在更是春末轉夏的時節,許多農戶都沒辦法出城勞作,眼睜睜的看着果季白白的流失。
很快,隨着第一路軍的後續部隊陸續抵達,陳文年本人也率領司令部先行來到前線指揮安排作戰任務,麻城的局勢愈發顯得不明朗起來。陳文年聽完先鋒團以及各路偵察部隊彙總的偵查報告。對目前進攻的進程很是不滿意。在他的預想之中,麻城如同隨縣一樣,是叛軍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嚴肅守衛的地方,也是整個作戰計劃中入門的一點。
從先鋒團先行抵達麻城北郊,到現在後續部隊陸續抵達,前前後後隔了三天左右的時間。
但是在這三天的時間裡,隨着進攻部隊的增加,直到司令部到來這天都還沒能攻破麻城的城郊,這怎能不叫人感到失望?
陳文年幾乎沒有召開什麼作戰會議,直接下令目前集中在北郊這邊的三個團和直屬炮兵團,以密集火力強壓正北城郊的敵軍防線,然後發起持續衝鋒直至攻破城郊。在正式發動持續衝鋒之前,各團集中所有炮火,先給北郊一輪覆蓋射擊,最大化的重創敵軍防線和士氣。
五月六日凌晨六點鐘,天邊還是朦朦朧朧,早已準備就緒的各團炮兵部隊,約摸合計有十二門七十毫米口徑的山炮和八門七十五毫米榴彈炮外加兩門一百毫米口徑的大炮。在整點時分,衆炮定準方向開始怒吼。炮彈向着城郊大約兩裡左右的敵軍防線上落去,很快就炸起了一朵又一朵的煙塵。
如此衆多的大炮輸出的強大火力,幾乎讓整個麻城都爲之震動起來。
別說目前在郊區的守軍只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防禦工事,大多是沙包和石塊,又或者簡單挖掘了不到三尺深的戰壕,就算是正規的防禦工事,面對這樣強大的炮火轟擊都是吃不消的。
第一路軍的炮擊只打了一個基數左右,步兵隊伍便開始發起衝鋒。
在經過之前一輪強大的火力壓制,敵軍防線徹底崩潰的不成樣子。基本上這一道防線是沒有任何地下工事用來躲避炮火。隨着炮火如同雨點般砸下來,還在陣地上的士兵十之八九是在劫難逃。本來還有軍官冒死勒令兵士們堅守,這當然也是一種無知的表現,可纔沒過多久軍官也被炮火炸成灰燼,剩下的士兵於是倉皇的開始向城內逃跑。
不到九點鐘的時候,衝鋒部隊便已經搶佔了北區城郊。
在稍微進行了一些休整之後,很快陳文年又下達了挺進城區的作戰命令。在後續部隊抵達帶來的高昂士氣鼓舞之下,所有士兵都認爲拿下麻城指日可待,於是一個個都積極的投入作戰,馬上便展開了向城區的攻奪。
只是剛進入城區不久,很快戰事便陷入了膠着狀態。
麻城密集的居民區和狹小的街道巷子根本不利於大規模的突襲作戰,反而使得早先在城中佈置好巷戰防守的敵軍佔了極大的便宜。進攻的部隊自然是人生地不熟,在老城區才轉了一圈完全迷失了方向,甚至還出現先進城的部隊饒了一圈之後發生激烈交火,打了半天才發現原來對方竟然是後進城的援軍,沒想到自己竟然又繞回到了出城的方向。
前前後後在北城區糾纏了四五個鐘頭,進攻部隊卻完全沒辦法突破到城中央。
守城的敵軍儘管火力不強,但偏偏能利用一些絕佳的地理位置設下重機槍,或者埋伏更多的兵力,從而起到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效果。第一路軍的幾個營輪流發動了強攻,又進行了迂迴作戰,然則依然沒辦法在段時間內突破這些路口。原本用密集的炮火掙來的優勢,到這個時候全然沒有了半分。
直到傍晚的時候,進攻部隊才勉強打開了一道缺口,但是整體上挺進的還是很困難。
尤其是天色已暗,黑夜裡進行巷戰顯然更加不利。最終在萬般無奈之下,只能選擇暫時停止進攻。前線基層的軍官們連忙討論相關對策,如今這場進攻的作戰打得如此丟人,只怕上面肯定會怪責下來。
事實上陳文年在下午陸續收到前線發回的進攻受阻報告,的的確確感到很是惱火。區區一個沒有多少防禦力的麻城,居然拖延了四天的時間還沒能打下來。隨縣那邊前後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而且還是第五師的那幫人。他率領的可是袁肅的嫡系部隊,論軍事戰鬥力理應遠遠超出第五師纔是。
經過一番猶豫之後,陳文年最終做出了一個更狠心的決定。
“既然麻城的敵軍一定要打巷戰,那就表示已經打算不把城池完整無缺的留給我們了。我們也不稀罕。傳我的命令,在城中的部隊陸續撤到郊區。兩個鐘頭之後炮兵調整射擊方向,對準城池進行大範圍火力打擊。”
“陳司令,城中的老百姓們怎麼辦?”被分配到第一路軍的第一旅旅長趙山河有幾分擔心的說道,他現在不僅是第一旅的旅長,同時也兼任第一路軍參謀長,所以纔會緊跟在司令部這邊坐鎮指揮。
“老趙,咱們已經比原計劃慢了一拍,如果明天下午之前還是打不下麻城的話,只怕咱們可沒辦法向上面交代了。”陳文年語重心長的說道。
“照我說,還不如再等幾天,後面的部隊全部抵達後,單憑咱們這幾萬人的氣勢也足以把麻城裡面的那些殘兵敗將嚇破膽子。他們也只是奉命拖延幾天,不管曹錕給他們的是什麼樣的命令,但是我相信這裡的守軍絕不可能真正做到一絲不苟執行命令。”趙山河說道。
“我當然知道這些烏合之衆嚇一嚇就足以讓他們自行逃跑。不過我可等不了那麼久。行軍作戰哪裡能有婦人之仁。若真是爲了你這點婦人之仁,只怕把咱們第一路軍的顏面全摺進去了。總之你不必再說,我意已決。”陳文年嚴肅的說道。
趙山河暗暗嘆了一口氣,他向來知道陳文年做事很獨斷專行,縱然是委任爲第一路軍的參謀長,可是從第一路軍司令部組建到向湖北境內出發,整個過程中陳文年都沒有召開正式的軍事會議,僅僅是一些簡單的討論。所有作戰方案和行軍計劃,全部都是按照陳文年本人的意思來安排下去。
儘管他覺得陳文年這樣的做法多有不妥,不過畢竟是自己的老上司,自己當然會服從命令。再者麻城這邊拖延了四天時間,進程上確實有些慢。陳文年所說的丟了第一路軍的顏面,顯然也是不希望自己這邊會比第五師的進展還要不如意。
城中部隊接到命令後,陸續退到了郊區停駐。
北邊的炮兵部隊休息了一下午,這會兒要連夜準備炮火,雖然顯得有幾分倉促,但是炮兵們也都一個個摩拳擦掌蠢蠢欲動。按照陳文年派下來的意思,要在整個晚上把麻城北城區全部摧毀。既然現在到達麻城的兵力不足以恐嚇城中的守軍,那就用強大的炮火攻勢來震懾守軍。相信經過這一夜的劫難,不到明天天亮城中的守軍就會知難而退。
之前從城中撤退出來的部隊,在臨走之前專門點燃了一些篝火和廢棄的屋舍,利用這些火光爲城外遠處的炮兵提供射擊方向的參照。炮兵部隊順着這些篝火火光,把射擊覆蓋面的縱深向前方推進了大約兩裡左右。
十點鐘左右,在確定城中所有友軍部隊撤退之後,炮兵立刻展開了新一輪的轟炸。
對於城中的守軍們來說,他們老早就想逃跑了,尤其是那些麻城本地的警察、巡防營之類的土兵,本來就沒打算跟近衛軍爲敵,無非是誰進了城就聽誰的調遣,謀一份差事混一口飯吃罷了。偏偏是從武昌調派過來的那兩個團,死活是要堅守六天。據說他們的命令是要堅守十二天,但是事實證明這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現在可算是倒了大黴,縱然是打了對摺的任務,同樣也是要人命的苦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