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兩天之後,從保定和永平府派來的專員抵達灤州,爲灤州諮議局成立進行實地考察。
灤州地方官紳都十分熱情的迎接了這幾位專員,好酒好肉的伺候着,還私底下送了許多封紅包。而這幾位專員也不虛此行,竭盡所能的大吃大喝、收受賄賂,之後拍着挺起的肚腩表示灤州諮議局早就應該辦起來的。
正是因爲這幾位遠道而來的專員,總想表現一番自己是“上面派來的人”,故而在酒足飯飽之餘向灤州士紳們透露了一些足夠震撼的小道政治消息。據傳聞紫禁城內早已人心渙散,太后和攝政王已經決定退位,眼下正在擇期宣詔;此外袁宮保與南方和談結束,至於是什麼結果很快也會公佈出來。
灤州士紳們聽說了這些重磅消息,多多少少有幾分影響,他們都是守舊之人,要說這天下沒有皇帝,還真是有幾分不習慣。甚至有個別一些頑固者,當時便情緒激動的破口大罵起來,好在那些專員早已見慣不怪,只是在一旁戲謔的笑看着。
隔了兩天不到的時間,這個小道消息便被刊登到了灤州本地的報紙上,一時間幾家歡喜幾家愁,幾乎所有人都受到這件事的感染。
袁肅知道這個消息時,並不是在報紙上看到的,而是在杜預每天整理的報紙主要新聞簡介和評論裡讀到的,由此可見就連杜預都知道這是一件頭等大新聞。
袁肅當然知道清王朝馬上就要結束,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算不上新奇,自己現在巴不得這一天能早日到來。只有清王朝垮臺了,中國纔會迎來重新洗牌的局面,到時候他也能從中獲得更多的機會,機遇稍微好一些的話,甚至一躍便能成爲顯赫的大人物。
省府、知府派來的專員來灤州花天酒地了幾天,之後便打道回府而去。僅僅隔了一天的時間,永平府就發來蓋棺定論的消息,允許灤州籌辦諮議局。這個消息通過本地報紙的宣傳,一下子成爲灤州頭等大事,反倒讓正式開營不久的督練公所漸漸消散在人們視線中。
畢竟督練公所之所以能夠成爲一時熱議,那是因爲老百姓們眼巴巴的渴望能進營管一日三餐,順便再送一件冬裝,然而如今訓練營已經招滿,那些沒能進營的人自然不再有任何奢望,還不如裝模作樣的跟鄰里鄉親們談談諮議局的事。
對於灤州的知識分子和大部分青年來說,諮議局的成立代表着民主時代的到來,儘管這個民主機構並不是十分理想,但歷經幾千年封建帝制,能有這樣的突破性已經算很不錯了。
接到知府的告書之後,王磷同與灤州士紳全部都換上一副精神奕奕的姿態,着手張羅諮議局的選址、籌備以及選舉等相關事宜。不過所有這些事情,基本上全部都在官紳們的操作之中,到時候所謂的選舉僅僅是逢場作戲,該是誰擔任議員早已有了內定。
王磷同倒是抽空找到袁肅,把目前諮議局籌備的進展告訴了對方,並且似是而非的表示袁肅同樣可以參加諮議局議員的競選。
雖然這個年代戶籍制度不是很嚴格,更何況只要有權有勢其他什麼規定都是浮雲,但是袁肅從來沒想過參加諮議局,同時他心裡也很清楚王磷同只不過是說一句客套話罷了。在他看來,諮議局只是一種虛設的象徵,實質上終歸還是實權者的統治工具罷了。
因此,袁肅婉拒了王磷同的好意,只是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祝賀之言,並希望諮議局之事能儘快水落石出。
轉眼間到了二月七日,嚴冬的天氣總算有了些許好轉,久違的陽光撥開沉甸甸的烏雲,將結冰的大地帶來一陣溫暖。之前的幾天時間裡,袁肅堅持每天早上都前往督練公所帶隊跑操,起初只是在南郊跑一圈,直到今天才逐步增加距離,從南郊一直跑到城中。
這些民兵大部分都是莊稼漢,常年日曬雨淋在農地裡勞作,都是有非常不錯的體能底子,因此才短短几天時間就開始往城內跑並無什麼大礙。
事實上,軍隊訓練的時候不應該往人口密集的地方而去,一方面是杜絕擾民,另外一方面則是訓練的保密性。袁肅並不是沒有想到這兩點,只是覺得這兩點用在民兵訓練上面並沒有太大的作用。相反,他故意讓每天的跑操經過城內,目的正是希望城中的百姓都能看到民防事業的進展。
眼下跑操僅僅只是剛開始階段,民兵們能夠保持大方陣基本不亂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袁肅會盡可能將這些人訓練的更規範,到時候整整齊齊的跑步隊列經過大街小巷,那必然可以製造出一種震撼的效果。除此之外,他正是要通過此舉來讓民兵有自豪感,逐步消弱好男不當兵的舊有觀念。
這天在跑完晨操之後,袁肅打馬返回標部大院,雖然他最近在標部沒有什麼正經事可做,但身爲七十九標標部碩果僅存的領導軍官,還是要儘量花些時間照應標部這邊。剛剛來到標部大院門口,赫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等在崗哨附近,仔細一看竟是張府黃管家。
黃管家同樣看到了袁肅,連忙快步迎上前來,幫袁肅牽住繮繩,笑容可掬的說道:“袁大人可算回來了,小的在想要是再晚一點恐怕就要誤事了。”
袁肅笑着問道:“哦,黃管家,我這是要誤了何事呀?”
黃管家說道:“今日是大夫人返回保定的日子,我家老爺與一衆親戚已經在火車站送行了,老爺說讓小的來找袁大人同去送行。”
袁肅緩緩的點了點頭,心中嘆道:張舉人還真是一個講究的人,不過這不是壞事,怎麼說張舉人也是我當自己人來看待了。當即他立刻說道:“原來如此,時間很緊嗎?若是不急,容我先進去換一身衣服,這一身汗漬就怕見不得場面。”
黃管家呵呵的說道:“還不太急,是十點鐘的車,眼下車可能還沒有進站。不過有勞袁大人快些纔是。”
袁肅頷首應了一聲,繼而打馬進到標部大院,回到宿舍之後簡單擦拭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套乾淨的襯衣,披上林伯深送給自己的狐裘披肩,這才走了出去。重新回到大門口,與黃管家一起步行前往火車站了。
守衛標部大門的哨兵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等到袁肅和黃管家離去之後,他們立刻情不自禁的議論了起來。
“嘖嘖,瞧瞧,看來張舉人真把咱們袁大人當自家人了。”
“本來就是嘛,袁大人是宮保大人的侄子,張總督又是宮保大人的表弟,這麼算起來本來就是一家人嘛。”
“這下可好了,袁大人肯定要飛黃騰達了!”
“這又不是什麼壞事,以後袁大人吃肉,咱們跟着喝口湯也好呀。”
“去你的,袁大人跟咱們標統大人可不是一路的人,袁大人怎麼會讓咱們喝湯,依我看,骨頭渣滓都沒有!”
“胡說,你看郭大人、葛大人,他們之前也跟袁大人不熟,現在還不是能跟着袁大人辦事。關鍵不是袁大人和咱們張大人是不是一路的,而是咱們願不願過跟袁大人一路纔是。”
談到這裡,這些哨兵一個個都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