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肅並沒有感到尷尬,他是故意說出剛纔那番話,目的就是要給何其鞏一些暗示。他淡然自若的笑着說道:“你說的很對,不過事在人爲,只要有宏圖大志,相信早晚有這一天。”
何其鞏仔細揣摩着袁肅的話,他感覺到袁肅是不會平白無故跟自己談這些內容,甚至覺得從一開始的談話就暗含着另外的意圖。
然而這次袁肅沒有給何其鞏尋思的時間,他突然話鋒一轉,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哦,對了,一時想起這次前來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請克之兄你幫忙,怎麼說呢,這算是私事吧,還往克之兄千千萬萬要答應纔是。”
一聽到是“私事”,何其鞏立刻臉色嚴肅起來,他可不會因爲與袁肅說了一陣子話就會放棄原則,不過自己也絕不會那麼小氣,關鍵是要看是什麼事情。他不動聲色的問道:“袁大人有什麼事需要在下幫忙?”
袁肅說道:“我最近一直在考慮一件事,本來尚且還在猶豫之中,然而經過今天早上之後,我決定要儘快落實這件事。我計劃在我們七十九標開辦一個隨營學堂,專門教導士兵讀書識字,當然,並不指望他們能夠出口成章,但最起碼應該能達到讀報紙的文化程度。”
何其鞏微微揚了揚眉毛,他是讀書人出身,而且之前還在學堂裡當過教師,開辦隨營學堂教導士兵讀書識字,這不僅僅是自己的專長,更是能完成自己當年爲人師表的理想。只不過他心中仍然有疑惑,一方面是袁肅爲什麼突然熱衷發展軍中文化事業,另外一方面那就是爲什麼經過今天早上之後才下定決心。
“這是好事,不過袁大人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問道。
“最初我只是覺得應該提高士兵的個人素質,文化是素質表現的一部分,只有讓士兵提高自身文化程度,才能讓他們明白真正的大道理。說到這裡,克之兄你應該有所感觸纔是,對於七十九標上上下下的官兵們來說,他們當中有多少人能夠明白什麼是革命?”
何其鞏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如今國內不僅僅只是當兵的目不識丁,甚至大部分國民百姓都是大字不識一個,而正是因爲文化程度過低,許多人完全不明白什麼叫“革命”。之所以會有這麼多人響應革命號召,一部分是聽從上級安排,一部分是以爲革命之後可以獲得更好的待遇,而更多的則只是跟風心態罷了。
“袁大人考慮的極是,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就在剛纔袁大人也說過,我們中國士兵的素質普遍不如洋人,除了體質之外,文化同樣拖離的太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
“直到今日早上,民兵督練公所發生了一件事,正是這件事讓我痛定思痛,爲我們民族的愚昧封閉感到悲哀。”袁肅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接下來他便將王二牛父親被氣暈的事情簡單的向何其鞏講一遍。
“竟有此事,因爲這天下沒了皇帝反而還與他人發生爭執?這還真是一件滑稽至極的事。”何其鞏哭笑不得的說道。
“這是千真萬確的,我是親自去過隆莊。這件事雖然看上去是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可卻值得我們深思,正因爲我們中國人受到幾千年封建思想的荼毒,如今不僅民智未開,遺毒之深更是讓人信函。民族要想強大,首要之事便是廣開民智,而教育是開民智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辦法。”袁肅深沉的說道。
“是啊,古往今來不是所有人都能讀書,而且所讀的書基本上也都是禁錮思想的死書。不得不說,袁大人你的想法是很對的,要廣開民智就必須依靠教育。這件事義不容辭,在下願意全力協助袁大人開辦隨營學堂。”何其鞏十分鄭重的說道。
“那就太好了,我先多謝克之兄你。至於隨營學堂的具體安排,也勞煩克之兄你幫忙出謀劃策一些,畢竟這種事我是外行人,除了這個點子之外其他的什麼都不懂。”袁肅充滿誠摯的說道。
他之所以將這件事全部交給何其鞏來負責安排,除了對方比自己有經驗之外,同時也是表現一種信任的意味。省的讓何其鞏誤會自己利用這件事搞什麼小動作,現在開辦學堂的計劃交給對方來辦,一切都按照對方的意思,自然不會再多有懷疑。反過來也能讓何其鞏知道自己的心意。
“在下明白了,請袁大人放心,容在下幾日思慮周全之策,一定儘快給袁大人答覆。”何其鞏語氣熱衷的說道。
“這件事就有勞克之兄了。”
雖然袁肅從始至終都沒有跟何其鞏談論關於脫離二十鎮的事情,但是他卻成功動員何其鞏與自己合作,這是自己與何其鞏關係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加上在這次談話當中,他前前後後暗示和透露了許多信息,就算何其鞏一時半會沒能領悟,可當自己宣佈脫離二十鎮時,對何其鞏來說也不會太唐突。
一旦隨營學堂開辦起來,何其鞏不僅在軍營中能有更多的發揮餘地,同時也給了何其鞏一個值得細心經營的事業。當何其鞏花費心力投入到這個事業上來之後,袁肅宣佈脫離二十鎮時,對方在內心深處便會有一種難以割捨的潛意識,只要再稍微勸說一番,相信一定能拉攏何其鞏站到自己這邊。
談話這些話後,已經過了中午的時間。
杜預早就從隆莊返回了,不過之前一直在外面等候,沒有打攪袁肅與何其鞏的談話。
袁肅從第二營營務處出來見到杜預,杜預把隆莊的事情詳細交代了一遍,說是把錢親手交道王大牛手裡,還說王大牛和他的弟弟當時感激的差點跪下來磕頭。
何其鞏站在後面默默的聽完了杜預的彙報,心中又浮起許多思緒。
袁肅和杜預留在第二營吃了一頓午飯,之後便告辭返回城內。臨走前,何其鞏主動相送,並再次承諾會盡快準備好隨營學堂的方案。
回到城內,袁肅去了一趟督練公所,詢問郭文遠關於處置王二牛的情況。
經過郭文遠與其他幾名軍官的協商,已經決定對王二牛處於二十杖刑並每日加操一個鐘點的懲處。這已經算是斟酌之後最輕的懲罰,畢竟考慮到王二牛私自離營事出有因,而且還有痛改前非的表現。
對此袁肅沒有任何異議,郭文遠決定就在今天傍晚訓練結束時,當場所有人的面執行杖刑,讓其他民兵都引以爲戒。
袁肅沒有打算留下來監督執行,只把這件事交給了郭文遠處理,隨即便返回標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