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尚父溫柔地握住女帝伸過來的手,身子依偎過去,賠笑道:“本來好好的在御花園裡賞花,許是昌言這孩子喝得有些多了,失足掉進池子裡去,幸好重華王爺在邊上,這才叫來宮人救下了。驚擾了聖上,臣妾罪該萬死。”
女帝身材中等,保養得意,年近五十依舊皮膚白皙,猶如三十歲的美婦人。她一身明黃,上位者的氣勢自然而然從她威嚴的臉上流露出來。她年輕時也是個雷厲風行,精明能幹的帝王,泰華在她手裡也曾繁榮一時,但這些年來,她沉迷男色,對朝事已不大盡心,多半交給已經立爲儲君的太女律鸞去處理。有很多徇私舞弊的事,她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去管,即便有言官上奏,她也只是隨便說了律鸞幾句,沒有處罰的意思。因此,在所有人看來,律鸞成爲下一任的君王,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了!
龍陽尚父進宮不到五年,是孔太師送進宮來鞏固家族地位的一枚棋子。他出身世家,孔太師是她的姑母,打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容貌秀美,美口善言,待人處事極爲圓滑,沒兩年便將浸溺在花叢中幾十年的女帝收得服服帖帖,對他寵愛有加,先皇父過世已久,即便沒有明着說,他也儼然是爲冊封的皇父。
但,畢竟是沒冊封!
先皇父跟女帝是結髮妻夫,在女帝還是公主,一切尚未明朗之時盡心輔佐,女帝對他敬之重之,他死後整整三年,女帝未曾寵幸過一人!先皇父與女帝生有一男一女兩個孩子,正是四王爺律袖和五公主律柳,因爲父親的原因,再加上這兩個孩子着實討人喜歡,女帝的偏心顯而易見。曾有大臣私下這麼議論過,若不是重華王爺是男兒身,若不是五公主表明不喜政務,只怕這儲君之位的位置,還輪不到大公主律鸞來做!
諸多原因,讓龍陽尚父選擇避重就輕,他不願爲了幫孔昌言出一時之氣,和律袖作對,繼而惹惱了女帝,更何況這裡面,未必是律袖的錯,他這個表弟,他還是很知根知底的。
女帝淡淡地“嗯”了一聲,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讓人猜不透她這一個“嗯”代表着什麼。她轉身看向律袖,對這個容貌冠絕天下,沉靜淡然的兒子微微一笑,溫言問:“可嚇着了?”
律袖上前,恭敬地對自己的母皇說:“謝母皇關心,兒臣沒事。幸好池子裡的水淺,宮人們又來得及時,孔嗣承無礙,兒臣便放心了。”
“聖上!聖上!求聖上爲昌言做主啊!”躺在牀上的孔昌言剛甦醒過來,聽見女帝說話的聲音,立刻抓住機會向女帝告狀。
女帝眉頭不着痕跡地蹙了一下,眼底滑過一絲不悅。這一細微的神情極快,卻也落在了律袖和龍陽尚父的眼裡。律袖垂下眼瞼,淡然不語,而龍陽尚父卻暗自着急起來。
女帝走上前,沉着聲音說:“你又怎麼了?好端端的賞花怎麼就掉池子裡去了?三天兩頭的鬧事,律鸞是怎麼回事!”
這一斥已經很明顯地表現出了女帝的不悅,她自然不會相信龍陽尚父所謂喝多了自己掉池子,而律袖剛好在旁邊的話,但她願意順着這意思息事寧人,可這個白癡卻還要在這邊鬧!
“聖上,昌言根本沒喝酒,怎麼會無端端掉池子裡去了!分明是有人要害昌言,把昌言推到池子裡去的!”孔昌言哭嚎着臉,臉色蒼白地從牀上下來,跪在女帝面前喊冤。
女帝這次眉頭堆成了小山,她非常不耐煩聽到有人哭嚎,這讓她心煩意亂,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喜靜不喜鬧。
“誰想害你!你這麼惡霸霸的性子,走到哪裡別人都要躲着你,誰還敢陷害你!”女帝口氣不耐煩,但凡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該閉嘴。
孔昌言一如既往地——沒腦子!
“要害我的人,就是重華王爺!是他把我推下水的!”孔昌言跪在女帝面前,憤怒地直指站在一邊的律袖。
“昌言!休得胡說!”龍陽尚父大驚失色,這樣胡說八道,可是欺君之罪啊! ◆TTkan ◆C 〇
“昌言沒有胡說,昌言說得都是實話!”孔昌言瞪了龍陽尚父一眼,滿心怨恨他非但不幫他,還處處維護他的敵人,回去後要向母親大人告他一狀。哼,當了尚父就忘本了,他難道不記得當初要不是母親大人,他能有今天?
女帝眉頭緊皺,大手一揮,走到一旁的扶手椅上坐下,看向孔昌言,沉聲道:“你說是律袖把你推下水的,可有證據,有誰看到了?”
孔昌言本來怒氣衝衝地,可當女帝這樣威嚴地看向他,他便怯弱了下來,心中惶恐,匍匐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是……是因爲……”
“因爲什麼?”
“因爲王爺向二皇女泄漏太女殿下派羽林軍捉拿反賊,妄議朝事的事,被我知道了,重華王爺爲求自保,想殺我滅口……”
“放屁!”女帝大怒,拍案而起,指着孔昌言罵道,“辦事不力還有臉賴人,居然還叫你出來做戲陷害人!來人,把太女給我叫來,我倒要好好聽聽,她這個當妻主的是怎麼教導自己的男人的!”
“聖上息怒!”一屋子的人都跪下來,大氣都不敢喘。
孔昌言原本還準備了很多話,現在連個抽泣都不敢抽,渾身發抖地趴在地上。
“母皇息怒,這裡面可能有些誤會……”律袖冷眼旁觀,察言觀色了好一會兒才上前勸說女帝,可說沒說完就被女帝打斷了。
“誤會?我看是處心積慮蓄謀已久!”女帝繼續罵,指着孔昌言道,“說,這些事是不是太女教你做的?!”
“聖上息怒!聖上息怒!沒人教兒臣這麼做,真的沒人教兒臣這麼做!”孔昌言嚇得連連磕頭哭喊求饒,看來這次他真是捅了馬蜂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