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見葉未央嚇到了律袖,本能地上前要保衛律袖:“王妃,你這是幹什麼,有話好好說,你嚇到王爺了!”
“律袖,我不想聽外人說三道四,不想因爲別人的話就懷疑你!可你曾經對我說過,慕容軍是因爲誰而苟延殘喘。那時我沒有細想,可如今想來,才發現大有文章。律袖,你告訴我,你沒有要傷害鳳羽,將慕容姍姍押到京城來,不是爲了捕殺鳳羽而設下的陷阱。你說話啊!”
律袖閉了閉眼睛,似乎在下什麼決心,許久他睜開眼睛,透着深深的無奈和哀傷:“是我。都是我。爲了斷了你所有的念頭,我下了密令,利用大皇女的兵力,剿滅慕容軍,我讓龍應天暗中捕殺鳳羽,是我!”
葉未央的臉顯出絕望的神情,她放開律袖,後退幾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律袖,想哭,卻沒有眼淚:“律袖啊,我是那麼相信你,對你充滿了感激和愧疚,我葉未央欠你太多,你若要我的命我無話可說!可是……可是爲什麼你一邊對我好,一邊要傷害我在乎的人?! ”她捶着自己的胸口,“我寧可,當初死在羽林軍手裡,也勝過被你背叛!”
“未央……”律袖終於明白,自己心神不寧什麼,那不祥的預感是什麼!
“我深愛的人,就這樣一直欺騙我,屠殺我在乎的人!哈哈哈,這都是我的錯!我葉未央用情不專,害人害己,活該受罪!”葉未央狠狠地摑了自己一巴掌。
“未央!”律袖驚叫,心疼地看着那殷紅的掌印。
葉未央眼中凝淚,卻無論如何也落不下來,她深深地看着律袖:“你要的,我給不了,累你受苦,是我不該,我走!還你自由!”
說完,決然轉身出屋,躍上屋頂,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律袖大驚失色,衝出房間,對着夜色中葉未央離去的方向大吼:“給我追!追不回王妃,我要你們死!”
黑暗的四周角落,無數身影同時朝葉未央離去的方向閃去。
“王爺!保重身體啊王爺!”律袖兩眼發黑,幾欲昏倒,懷恩驚慌地上前扶住。
“備車……備車!我要進宮!我要進宮見母皇!”律袖手足無措道。
懷恩有生以來,第一次見淡定從容的王爺慌亂驚恐至此!
葉未央是在出城門時被人攔下的,最先攔下她的是律袖的暗衛,他們不敢真的與葉未央動手。雖然單打獨鬥,每個人都不是葉未央的對手,然而一來他們人數衆多,二來個個都是個中翹楚,若羣起而攻之,葉未央不死也重傷。
糾纏了多時,最終讓葉未央留下來的,卻是後來趕到的皇家暗衛。
一個戴着金色面具的女子在葉未央面前跪下:“王妃,聖上有旨,請王妃進宮一趟。”
葉未央冷冷一笑:“泰華女帝當真想命令我,也得看我葉未央聽或不聽!”
金色面具的女子也不着惱,似乎早知葉未央會這樣回答,她那平靜無波的聲音自面具後傳來:“聖上說了,此番讓王妃進宮的,不是一個統治天下的帝王,而是一個深愛子女的母親,請王妃可憐天下父母心,進宮一趟。”
葉未央頓時無言,她仰頭望向漆黑的穹蒼,深深嘆息:“可憐天下父母心?呵呵,好一個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葉未央對那金色面具的女子說:“走吧,你們贏了!”
在女帝的寢殿裡,女帝虛弱地靠在龍牀上,見葉未央進來了,微笑地招招手,讓她到跟前來。
原本美貌如三十歲美婦,如今容顏憔悴衰老,彷彿是五十歲的老嫗。長生藥猛烈的藥性不斷侵蝕她,幾乎要榨乾她。
葉未央走到跟前,也不行禮也不說話,跟前伺候的女官正要開口斥責,眼角卻見女帝非得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一臉慈愛,虛弱地擡手牽過葉未央的手,眉眼間淨是長輩對晚輩的寬容和寵溺,彷彿是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女官連忙閉上嘴,慢慢退出了寢殿。
“孩子,怎麼了?跟誰生氣呢?”女帝的聲音蒼老緩慢,說一句話要費好長的時間。這與第一次見面時的聲音差了十萬八千里,然而就是這樣蒼老的聲音,卻讓葉未央的心軟了下來。曾幾何時,外公一直用這樣蒼老而慈愛的聲音安慰她弱小卑微的心。
“是不是袖兒惹你生氣了?呵呵,來,坐母皇身邊,跟母皇說說。”女帝微微拉一下葉未央的手,便讓她順從地坐在牀沿,一股濃重的藥味瀰漫整張龍牀。
“袖兒啊,被母皇寵壞了,總是任性地想怎樣就怎樣。他剛纔來過這裡,哭着求我幫他勸勸你,他說,你不要他了,有這回事嗎?”女帝注視着葉未央,目光溫柔,就彷彿是葉未央真的母親。
葉未央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更沒享受過半點母愛,因此女帝用帶着母親特有的慈愛語氣和她說話,令她心酸,即便知道這樣的慈愛是假的,也分外感動。她低着頭不說話,如受了委屈又倔強的孩子。
女帝笑了笑,擡起另一隻手,費力地撫摸葉未央的頭:“孩子,妻夫之間,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想我和袖兒的皇父之間如此深愛,也曾劇烈爭吵,甚至有段時間,我都不願見他,恨不得這個世界沒有這個人。可如今,他真的不在這個世界了,便開始後悔當初爲何浪費了那麼寶貴的時間,沒有好好珍惜。未央,人會爲了一些目的,做錯很多事情,有些事情錯得讓我們以爲絕對不可能原諒。於是我們憎恨、仇視,甚至毀掉對方,然而時過境遷,我們又會發現,自己這樣憎恨、仇視、毀掉對方,纔是最不可饒恕的錯誤。人生在世,能找到相互喜愛的人不容易,聽母皇一句勸,不要在衝動下做決定,相信我,那絕對不是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