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一個故事
五年前的一個夜晚。
由於暴風雨,飛機迫降到了非洲一個城市。飛機上的乘客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悻悻的走下飛機,進入機場休息。而走在最後的中年男子卻沒有跟隨工作人員走入機場,獨自一人走向了機場出口。
他走路的速度很慢,因爲他的腳是跛的,他總是左腳先踏出一步,又腳再慢慢拖過去。機場的人很快就追上了他,告訴他休息的地方在相反的方向。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句“隨遇而安”,繼續走自己的路。年輕的機場小夥愣在那裡,不知道是不是該追上去。
外面還在下着大雨。頻繁的閃電落下來,煞的人睜不開眼睛,頭腦中的知覺似乎也隨着隨後而來的滾滾雷聲流走。被迫留在機場的戀人們緊緊依偎在一起,而膽小的孩子正躲在父母的懷裡哭鬧,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卻不是十分吵鬧,彷彿都被這雷聲奪取了喧譁的力氣。
那個男人走到機場門口前,停了下來。雨太大了,外面甚至沒有一輛出租車,可是他並沒有後退,當他將左腳踏向臺階的時候,天空正巧打下一個霹靂,恍的他不不禁眨了眨眼睛。 機場門口臺階上的角落裡隨着霹靂的出現閃現了一點紅光。男人凝睛一看,原來是一把破舊的紅傘。傘的骨架已經摺了兩三個,失去支撐的紅布在狂風暴雨的吹打下劇烈的晃動着,彷彿在跳生命中最後一舞,只有這暴雨才能洗去她身上的污穢,只有這暴雨才能讓她展現她的價值。可是傘下的人卻沒有這般愉悅。他靠在牆角,用傘遮住了迎面而來的風雨,彷彿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抓住這猛烈搖晃的舊傘。
可是突然間一陣大風卻讓傘從他手中脫落,被吹到了一旁。這時男人才看清,躲藏在這把紅傘底下的原來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男孩並沒有注意的他,伸手抓起了紅傘擋住了自己瘦弱的身體,他的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介不介意我和你同撐一把傘?”男人走到男孩面前,蹲下來說道。
男孩豎起了自己的紅傘,疑惑的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男人,這個衣着筆挺很有氣派的男人。男孩沒有理會他,又放下了自己的傘。而這時男人已經坐在了男孩旁邊,地上的污水瞬間侵蝕了他乾淨整齊的褲子,全身也已經被雨水打溼。男孩向男人靠近了一點,撐起了傘將他罩了進來,男孩扭過頭對着這個奇怪的男人說道:“蜷起腿來,這樣就不會淋到了。”
男人聽話的蜷起了雙腿縮進傘裡,剛要說話又咳嗽了起來。
“你有病?”男孩問道。
“咳咳。”等咳嗽漸漸平息,男人才放下捂住嘴的手,說道:“恩,**病了。你怕會傳染給你嗎?”
“我從來不會生病。”男孩淡淡說道,聲音裡卻有莫名的欣羨之情。
“哦,這個病跟隨我很多年了,我還真捨不得把它分給別人。”
男孩咧嘴笑了,露出了白皙整齊的牙齒,“這個誰會跟你搶,人們躲都躲不及呢。不過,我還真懷念生病的滋味。”
“哦?看來你身體很好。”
“好。好的很,自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不能生病了”男孩的眼神裡似乎閃現了一絲恐怖和悲哀,轉瞬即逝,他又說道:“不過不生病更好,生病了也沒人照顧。”
“人只能自己照顧自己,沒有人會永遠陪着你。咳咳。”一陣寒風吹過,男人又不禁咳嗽了起來。
“你好像很有錢?那爲什麼要和我坐在這裡。你有病還是趕緊回屋子裡去。”男孩雖然不認識眼前的男人,卻很開心他能夠坐在這裡,因爲這裡並沒有人肯和他聊天,並且即使眼前的男人很奇怪又有什麼關係呢,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奇怪的人。
“回你的家可以嗎?”男人問道。
“我沒有家。”男孩的聲音裡沒有絲毫感情,“家”這個詞對於他來說實在是遙遠而陌生,陌生到想起它已經不會再感到心疼。
“我也沒有。”男人的聲音卻很溫暖。
“你沒有家?”像這樣一個男人怎麼會沒有家?男孩不相信。他又說道:“可是你有錢。你可以隨便買一個家。”
“買來的家不是家,那裡沒有人也沒有回憶。沒有溫情的家又怎麼能算是家呢?”
“可是我連這樣的家都沒有。”男孩說道。
“這樣很好。我是說在這裡淋雨很好。”
“你可以不必淋雨。你可以買一個家,你不要、可以給我。”男孩站起了身子,將這個傘都撐在了男人身上,又道:“就算是撐傘的代價。”
男孩背對着光,男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握傘的手卻很穩,一直平靜的男人終於笑了起來,他站了起來,男孩手中的傘也隨着他的身子移動。男人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而男孩卻很矮,只有一米五,男孩伸直了胳膊努力將傘舉過男人的頭頂,而他的另一隻手中還拽着一個破書包。男人沒有接過傘,也沒有關注那個書包,只是慢慢咳嗽了幾聲,踏下了臺階。說道:“我叫鴟鴞。”
男孩倔強的擡起頭,說道:“我叫馬爾斯。”
傾盆大雨已經慢慢轉爲中雨,閃電和雷也退去了。天空依舊陰暗的可怕,而路上這把破舊紅傘卻格外鮮豔。
鴟鴞隨着馬爾斯的腳步離開了機場。
馬爾斯發現了鴟鴞的跛腳,放慢了自己的腳步,鴟鴞每踏出一步都是十分緩慢而安靜的,而馬爾斯則不同,他每踏出一步鞋子都會發出啪啪的聲響,地上的積水也隨之他大大的鞋子跳躍了起來。地下雨水漸到他的褲腳和鴟鴞的褲腳上,頭上的雨水斜射到他們身上,上下交匯着透過他們的身子連接了起來。
“我們就去前面的酒店吧!”馬爾斯拎着書包的手揚起來指着前方燈火輝煌的酒店。也許這並不是一個非常高級的酒店,可卻是最近的,馬爾斯知道鴟鴞的身體並不適合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