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沉重的馬蹄聲,在荒原上空迴響,五匹漆黑的裂風獸,組成箭頭的形狀向前衝鋒,馬背上的騎士們身體伏低緊握騎槍,黝黑的騎槍頂部尖銳鋒利,在陽光下閃爍着暗紅色的微光。
雖然擺出衝鋒的姿勢,但騎士們的速度並不算太快,因爲他們需要估計背後馬車的速度。兩輛堡壘一樣的馬車一前一後跟隨在箭頭背後,不僅拉車的馬久經訓練,絲毫不會畏懼身旁的裂風獸,而且駕車的車伕也是身經百戰的御手,他們雖然是普通人,但常年跟隨騎士團執行護送任務,早就習慣了面對各種危機,就算明知道現在情況不太對勁,也表現的無所畏懼,若無其事的跟隨着騎士們一路狂奔。
至於達克,騎乘着夢魘獸的傭兵男爵現在完全進入了狀態,就像一道黑色的影子,前一刻還在隊伍最前方觀察前路狀況,後一刻就已經出現在隊尾,防備可能來自車隊後方的襲擊。夢魘獸和達克簡直就像是天生的最佳搭檔,雙方配合起來,讓達克作爲騎士的機動性得到了最充分的發揮。
一路上,依然沒有遇到太多的魔獸,直到遠遠看到了寄生者們的營地,都沒有魔獸來搗亂。這完全違背了荒野上的規律,就算地面上的魔獸足夠聰明,被騎士團的戰鬥力震懾而回避,但連天空都沒有大型飛行魔獸盤旋就很不正常了。像這樣接近平原的空曠荒野,是飛行類魔獸最好的獵食場,尤其是在深秋,正是獵食的最好季節,結果連一隻飛行魔獸都沒看到,用腳趾想,都知道這裡面有問題。
不過,傭兵和委託人的領袖,現在已經不去考慮魔獸的問題了,原因很簡單,魔獸不出現的理由只可能有一個,就是有令它們畏懼的東西在附近出現,或者是強悍的高階魔獸,或者是數量衆多實力可怕的智慧生物部隊,或者是充滿危險的自然現象,不管是什麼,能對它們的生命造成碾壓性的威脅,就足以震懾住它們,讓它們不敢靠近附近。再想想從衆神殿就沒遇到什麼像樣的魔獸羣落,這個‘附近’的範圍,實在有點大的離譜。
既然知道了原因,當然就可以把魔獸的問題放在一邊了,修爾和達克的帶隊經驗豐富,當然能看得出來,大家即將面對的詭異現象,很可能就是威脅魔獸不敢靠近的根本原因,解決的本源,魔獸的問題自然也迎刃而解,解決不了本源,那糾結魔獸問題毫無意義。
更何況,現在寄生者的營地已經近在眼前了,應對他們,纔是現在最重要的事。
“修爾,換手。”已經可以看到營地裡跑來跑去的晃動人影了,達克突然加速,衝到後一輛馬車旁,“騙人,套話,這是你的領域。”
“以主之名,你如果說交涉和收集情報,我會更高興一點的。”車廂裡,修爾的聲音慢悠悠的飄了出來,“既然需要我這個僱主的幫助,酬金方面,是不是……”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這次任務最後你肯定要坑我們一大筆,雖然最後絕對是雙贏的結果,但我們這邊肯定會恨的咬牙切齒,我可以裝作沒看出來你的惡毒用心,所以……”
“成交。”他承認了,他居然很不要臉的承認了,“但是我有要求,我要指揮權,不是你們傭兵團的指揮權,而是你的。”
“呃……”達克猶豫了,他當然不會蠢到去問兩者有什麼區別,區別太大了,這樣問是在侮辱雙方的智商,他只是在權衡利弊,“我也有要求,我的屬下不是炮灰,誰也不是,要當炮灰的話,我來。”
這次輪到修爾遲疑了,沉默了一陣,他才低聲說道:“好,我會把他們當成夥伴看待。”
“你保證?”
“以主之名。”標準的聖職者回答,想也能想象到修爾那滿臉的聖潔。
“不行,我要你以妹妹之名。”
“你是不是想決鬥?我好久被打你了吧。”
“來就來,我一點都不介意。”達克低頭嗅了嗅手中的金屬玫瑰。
“xxx”,幾個完全聽不懂的音節,這顯然是修爾家鄉的語言,而且絕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內容,不過,最後他還是讓步了,因爲他看到了莉莎的笑容,“好吧,以莉莎之名,我保證。”
“好,暗黑騎士,達克·莎都,隨時聽候調遣。”單手撫胸,在馬背上躬身行禮,“很榮幸,可以再次並肩作戰。”
“暗月在上,一切皆爲主的考驗。”
雖說交易成立,但修爾並沒有從車廂裡走出,達克也再沒有催促,兩人之間相當瞭解了,既然把責任交給了修爾,那修爾就會自己拿捏分寸,該怎麼做,他比誰都清楚,一切尺度交給他掌握就好了。
因此,就算隊伍已經在營地邊緣停下,營地裡的旅者們都急匆匆的迎了上來,而修爾還是沒有反應,達克也保持一言不發的狀態,六名騎士沉默着雄踞裂風獸和夢魘獸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下方惶恐不定的寄生者們。
寄生者們內心忐忑不安,眼前的隊伍氣勢逼人,但每一位黑甲騎士的態度都是冷冰冰的,完全沒有交流的意願,這讓他們心裡就算有千萬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期期艾艾的遠遠站着,甚至連接近都不敢。
“以無光之月的聖名,暗月與我們同在。”觀察着對方的態度,修爾此時終於推開了車門,動作緩慢的走下了馬車。
嗯?怎麼這麼快就換衣服了,剛纔不還是便裝嗎,怎麼就變聖袍了?他在裡面磨蹭,恐怕不是營造壓迫感和神秘感,只是爲了換衣服吧。幸虧有面甲遮擋,瞭解內情的騎士們不至於暴露出臉上的詭異,可喜可賀。
剛一走出車廂,修爾立刻撤身站在車廂左側,恭敬的伸出手。帶着黑色手套的纖細小手從車廂裡伸出,搭在修爾的手臂上,同樣一身主教聖袍的莉莎,邁着高貴雍容的腳步走了出來。
“奉主之名,以暗月之憐憫,賜汝等寧靜的心靈。”在地面站定,莉莎小手一揮,一片暗淡的光芒從天而降,灑在每個圍攏過來的寄生者身上,寄生者們惶恐的心慢慢變得平靜下來,蒼白的臉上也逐漸顯露出血色。
“感謝神靈的恩賜。”不少寄生者直接跪了下來,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帶着哭腔向少女伸出雙手,“求神靈救救我們吧。”
“可有受傷者和犧牲者?”少女清脆的聲音,此時彷彿從天空傳下來的神音。
逐影者們左看看右看看,最後一齊搖了搖頭。
那你們至於這樣嗎,一羣普通人在荒野上,連傷都沒受,可見根本沒受到攻擊,至於被嚇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嗎?看看你們面前,偉大的莉莎大人八歲的時候就面對危險了,也沒像你們一樣誇張啊。
心裡瘋狂的抨擊着寄生者們的態度,但表面上莉莎還是一臉聖潔:“暗月在上,這是最好的消息,願主與你我同在。既然無人受傷,那麼修爾閣下,世俗事務,就交由您來處理了。”
“如您所願,大主教聖座,以月之名,聖哉。”
“以主之名,聖哉。”
兄妹兩人配合着做足了姿態,讓這些擔驚受怕了一天的普通人對兩人的身份充滿了崇敬,修爾這才走到人羣面前,打量着這些惶恐的寄生者。
十七個人,按營地的大小來看,差不多所有人都在這裡了,四個青銅階地普通傭兵,看裝備風格,應該是一個固定小隊,至少合作過幾次。十三個普通人,三女十男,服飾和氣質表露的很明顯,不是在某座城市混不下去的遷徙者,應該是打算出門碰碰運氣新晉遊商,但如果是遊商的話,隊伍的規模又太大了一點,等等,等等,看我發現了什麼,絕對不是遊商,至少之前不是。
“這位女士,還有這位先生。”視線在每個人臉上掃過,修爾心裡已經做出了判斷,帶着和善的微笑,修爾對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人和她身旁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微微躬身,“請問,二位是這支隊伍的首領嗎?”
“啊?算是吧。”兩人一愣,相互對視一眼,男人下意識的垂下目光,避開與女人的對視,但出言回答的,卻還是中年男人,“我們只是目標相同而拼湊起來的隊伍,我和琳達小姐臨時負責隊伍的調度。”
果然如此。
實在太好猜了,女人雖然外貌普普通通,衣着也和其他人沒什麼差別,但肚子裡有知識的人,身上的書卷氣是怎麼也藏不住得,言談舉止,甚至只是站姿,每一處細節都會暴露出來。至於男人,雖然沒有女人那麼重的知識氣息,但明顯也是受過系統教育的,他和女人肯定相互熟識,而且,地位上存在一定差距。
在隊伍抵達之後,兩人也是少數幾個沒有太過惶恐,至少能把恐懼藏在心裡的人之二,矜持和城府這種東西,可不是隨便一個普通平民都有的。
最關鍵的是,兩人並沒有受到其他人排擠,這就很說明問題了。一個隊伍裡,如果有比較特殊的存在,相處下來,很容易受到其他人下意識的疏遠和排擠,除非他們是首領,否則很難避免。
幾個細節加起來,兩人首領的地位已經暴露無疑了。
“吾主保佑,能讓我有幸見到貴方的負責人。”修爾在胸前畫圓,滿是誠懇的說着廢話,“如果可以的話,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