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帕瓦帝加的未來。”修爾頓了頓,“爲了扭曲虛空的命運。”
說着,手指就要再次指向星圖。
此時的星圖,已經和剛開始時截然不同了,在經過了兩個小時的運轉之後,七道臂旋的龐大星團,有六道臂旋已經被光束連接成了一體,伴隨着星團的轉動,澎湃的能量在光束形成的能量通道中流淌,就像體內的血液一樣,不斷迴流進入核心,又在被昇華到更強大的能量等級之後,重新從核心泵出,輸送向每一道臂旋,以及臂旋末端已經從象徵意義上成爲一個整體的分支世界。
沒錯,已經有六個世界加入了儀式的行列,分支法陣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世界的兩端在概念上貼近,因此,雖然六個世界依然保留在原位,但以分支法陣爲樞紐,六個世界已經象徵性的進入了裂隙空間。
從開始到現在,修爾代表所有參與儀式引導的聖職者,一共只在星圖上操控了十二次,現實中的法陣體系,也只發生了十二次明顯的變化,不過每一次變化,都牽動着無數人的心。
“那是我們的世界。”
能收看儀式直播的,都是各個世界認知水平達到一定程度的高等文明,像修爾的故鄉那種還處於矇昧狀態的文明是沒有資格參與其中的,這樣一來,大家對自己曾經生存過的或者正在生存着的虛空都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很容易的就分辨出之前已經關注過無數遍的,屬於自己世界的分支法陣。
於是,每一個世界加入,都會在旁觀者中掀起一道巨浪,不知爲什麼,就算是再冷靜的個體,當看到象徵自己世界的星團法陣加入後,都會陷入難以抑制的興奮之中,激動,榮耀,自豪,緊張,不安,各種各樣的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最終化作滿溢的淚水。
而與此同時,那些還沒有加入其中的世界的原住民們,就變得更爲期待,他們雖然看不到修爾的意志化形態,看不到神奇的星圖,但至少可以很從各處分支法陣直播的畫面變化中,很直觀的理解到正在發生着什麼,他們可以輕易的跟隨着聖職者們的腳步,在兩個小時裡,看着儀式順利的推進。
兩個標準的帕瓦帝加小時,其實已經不算短了,但每個旁觀者都覺得,兩個小時轉瞬即逝,隨着心情不斷的劇烈起伏,注意力不斷被吸引,不知不覺中,兩個小時就溜走了,不知不覺中,六個世界就已經成功加入。
一切似乎都進展的如此順利,至少在旁觀者眼中是這樣的,但只有親身參與的人,才知道根本沒有那麼簡單。對聖職者們來說,過去的每一秒,對他們的精神和意志來說,都是巨大的考驗,而且越到後面壓力越大。
在剛一開始的時候,其實大家還是很輕鬆的,引導能量走向,分配能量強度,藉助神靈的力量改變法陣體系的形態和結構,在測試階段,這些事大家已經重複過很多次了,做起來沒有一點壓力。
但隨着六個世界依次加入,需要處理的信息越來越多,對精力的消耗開始成倍的增長。雖然在視覺效果中,法陣體系很恢宏,其間交錯的光束也很美,但實際上每一道光束,都凝結着聖職者們的心血。尤其是法陣結構調整的時候,看起來只是一個臂旋轉了個向,或者幾十顆星球改變了一下位置,但轉化到實際操作中,每一顆星球哪怕只移動一米的位置,都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星球精準配合,才能確保法陣體系不至於分崩離析。
而在諸神全力投入能量輸送的現在,這些任務都壓在了引導儀式的聖職者們身上,而且所負責節點等級越高的聖職者,承受的壓力就越大。一個末端節點的負責人,也許只需要處理和自己節點有關的信息,但換成次級節點的幾個負責人,就要處理包括自己下轄所有末端節點在內的所有信息,甚至還要彌補下轄節點可能出現的失誤。
而到了核心節點,修爾他們三個人,就要把整個體系的信息都納入處理之中,這樣的信息量,即便有褐星文明和金屬生命體一族提供的電子處理系統作爲輔助,也還是讓每一位聖職者苦不堪言,需要集中全部意志,才能保證不出一點差錯。等到第六個世界順利加入的時候,所有聖職者都覺得自己的大腦簡直就要爆炸了,即便意志已經被抽離了軀體,依然能感到自己實體的大腦在不停傳回頭痛的信號。
大家現在的心情非常矛盾,即希望修爾動作慢一點,甚至停一停,讓大家可以歇一歇,緩解一下過重的壓力,但同時又希望修爾不要停,甚至更快一些,早一分鐘結束儀式,就能早一分鐘脫離痛苦。
在意志的世界裡,聖職者們的心聲,當然不可能傳達不到修爾的心裡,但此時的修爾就像變成了一臺沒有感情的儀式機器,根本沒有顧慮其他人的想法,完全依照既定的程序,按部就班的操控着儀式,速度不加快也不減慢,穩健的令人難以置信。
終於,就在大家的承受能力已經趨近極限的時候,六個世界成功掛載,只差一步,儀式就可以進入最終階段,只差一步,大家就可以不分彼此,共同面對最後的挑戰了。
只差第七個世界,帕瓦帝加。
但是這一次,修爾的動作停在了空中,沒有馬上指下去,反而‘凝視’着接近完整狀態的星圖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趕快點吧,大家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反正已經無法回頭,沒時間給你深思熟慮,你再多擺一會姿勢,大家就一起完蛋好了。參與儀式的聖職者們,大多都是這樣的想法,但沒有人說出來,即便就在修爾身邊,還有餘力交流的朱蒂和奧古斯塔,也沒有催促修爾,因爲他們很理解修爾現在行爲。
整個法陣,都根據修爾的夢境做出了改變,雖然從理論上來說,現在的法陣是絕對可以正常運轉的,但這只是理論而已,誰也不敢保證實際操作中會發生什麼事。改動會不會存在隱患,會不會導致法陣崩潰,會不會讓儀式失敗,連神靈們都無法給出確切答案,更不用說這次改動是不是真能避免修爾在夢中看到的慘劇了。
而這一切,都是在修爾的推動下進行的,因此他難以避免的成爲了第一責任人,萬一最後真出了問題,那麼他將承擔全部責任。雖然到時候已經不會再有人會去追究他的責任了,但這並不影響在投入實地操作之前他需要對抗的心理壓力。
每個人都知道,換成自己的話,說不定早就已經被沉重的責任壓垮了,連現在這步都走不到呢,而修爾至少堅持到現在還沒有倒下,已經很難得了,自己再怎麼困難,給他留一點調整時間也是理所當然的。因此,沒有人催促,大家只是硬頂着海量的意志消耗,默默地等待着修爾走出最後一步。
“呵,其實我只是發現這十來顆星球排列的形狀,很像廚火上的烤肉串,然後有點餓了,不太忍心破壞而已。”還好,停頓只有幾秒,幾秒之後,修爾的意識體就發出讓人不知不覺中感到放心的笑聲,嗯,放心的同時也讓人很想打他的笑聲。嘴裡說着連安吉拉都不可能會相信的藉口(安吉拉:??),修爾輕笑着,手指重重的指了過去,“緊張嗎?害怕嗎?害怕我也不會停下來的,呵呵呵,那麼,現在是檢驗結果的時候了。”
手指在星圖上按下,現實世界中的變化也隨之出現。
裂隙空間的深處,突然出現了近百處秩序空間,每一處空間都不大,裡面只有三顆恆星和五六顆行星,組成一個小型星系,而且星球的距離相當緊湊,絕不可能是自然生成的,否則所有世界的虛空物理學者都會羞憤的自殺吧。
和其他世界的分支法陣相比,這些秩序空間的範圍都太過渺小,根本沒資格並列匹配,但無須擔心,因爲這只是開始而已。
近百個小型星系的位置很特別,以一種奇怪的規律分佈,組成了一個接近球型的區域。裂隙空間內部其實並不存在距離遠近這種概念的,也沒有範圍大小之說,但至少在凡人們的理解中,這片球型區域是相當廣闊的,如果不依靠信仰通道作爲穿行手段,而是換到外面正常虛空的話,估計就算是金屬生命體那種水平的文明,想要從一移動到另一端,也要花費幾年的時間。
當最後一處秩序空間顯現,最後一個小型星系法陣就位之後,九十六個法陣同時開始閃爍,一次兩次三次,在第三次閃爍過後,如果有人觀測的話就會發現,九十六個秩序地帶圍成的類球形區域突然消失了。
它們明明還在那裡,明明還在閃爍,甚至如果朝它們飛過去,還能碰觸到它們,但它們就是消失了,此時此刻,類球形區域已經徹底獨立於裂隙空間之外,成爲一個誰也無法判斷到底在哪裡的未知地帶。
第一步,安全。
雖然這些變化不會出現在直播裡,更不可能被其他凡人觀測到,但儀式中的聖職者們,可是感應的清清楚楚,類球形空間獨立出去的瞬間,每個聖職者心裡都爲之一震,心情彷彿在隨着法陣的閃爍而起伏。雖然這只是第一步,但也是最艱難的一步,雖然以前做過小規模測試,但擴展到實際規模的操作還是第一次,能不能行誰的心裡都沒有把握。不過現在第一步已經成功,聖職者們心裡都升起了希望,也許……真的能成功?
“我說,迴應吧,帕瓦帝加,儀式在呼喚你。”
“唰”,第七道臂旋隨之運轉,向外射出一道光束,同時在直播裡,最後一處黑暗的畫面終於也被點亮,類球形空間正中,一個熟悉的星系漂浮在畫面中。在違背了一切虛空學知識之後,作爲核心,水藍色的星球懸停在虛空裡一動不動,太陽,月亮,星辰,一切星球都在圍繞着水藍之星而轉動。
是的,地母凱亞,或者說帕瓦帝加星,就是原本帕瓦帝加世界的核心,即便遷移到了裂隙空間之後也沒發生改變。而這一次,爲了把成功率提升到最高,帕瓦帝加世界的分支法陣,直接建造在了帕瓦帝加周邊的星球上,連同帕瓦帝加上的億萬生靈都參與其中,成爲了儀式的一部分。
“天哪,哦,神吶,那是我們的飛船。”有人指着直播畫面發出了驚呼,毫無疑問,這肯定是個褐星人,因此此時的帕瓦帝加上空,還有幾艘褐星飛船在大氣層內懸停。褐星人當然熟悉自己種族的飛船了,揮舞着拳頭原地蹦起,發出興奮的叫喊,同時……努力說服自己忽略出現在飛船上的奇怪東西。比如一隻站在飛船表面傻頭傻腦東張西望的林精,和一個努力拖着她的尾巴朝船艙裡面拽的戴眼鏡的巨劍女士,讚美森林之主,阿尼卡大人的榮耀必將傳遍虛空。
類似的景象和驚呼在很多顆星球上都有上演,甚至包括身在其中的帕瓦帝加星,不過這不重要,在忽略了一些太過奇怪的畫面之後,直播中可以看到,一道光束不知從哪裡射來,準確的連接到了帕瓦帝加星上,隨即,這個熟悉的星系跟隨者儀式法陣的節奏,開始了有力地律動。
“呵呵呵。”穩健的手沒有一絲顫抖,修爾的手指在星圖上擺弄着,同時不斷髮出意義不明的低笑,估計‘聽’到的人會以爲這傢伙已經心理壓力過大瘋掉了吧。不過他至少現在還沒有瘋,因爲在擺弄了幾下之後,他直接一圈砸在星圖上,“來吧,帕瓦帝加。”
除了最核心的那些使徒之外,沒有外人知道這一刻意味着什麼,但不知什麼原因,所有人都同時感到,自己心臟彷彿被一隻大手猛地攥緊,陷入極度緊張的狀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畫面,他們沒來由的冒出了一種預感,有什麼事就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