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大法師神態自若,似乎沒有發覺他的隱瞞。
西索·克雷夫更是看着蒙多·吉尼斯道:“請這位先生繼續說下去。”
蒙多鬆了一口氣,繼續說:“從這些屍體的受腐蝕程度來看,死亡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四天。我們通過一段明顯的後天畸形的外折肋骨確定了酸液桶中的一具屍骨屬於商會的專業侍者文森特,是他生前的熟人認出,這樣畸形的肋骨還沒有其他人擁有,那些會改變容貌的怪物正是依靠他的身份混進別墅。”
德爾塔聽到這裡,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閉口不言。
他想過那個文森特是假扮的,卻沒想到那個差點殺死自己的吸血鬼是近幾天搶奪了這個身份。他原本以爲是吸血鬼們在丹契斯做了好幾個月的準備,充分地由生到熟經營幾個假身份,沒想到卻是臨時起意。
【他們爲什麼這麼趕?】
聯繫起之前幾位大法師透露出來的信息,他只感覺這個事故來的莫名其妙。
【吸血鬼的目的是殺人嗎?如果是,那爲什麼還要摧毀奎斯加建立在城外的地下祭祀場?】
【那玩意兒唯一的作用就是就職影法師啊,使用限制還極爲苛刻。非靈性親和類的血脈無法使用,就職者還得出生在晚上,滿月期間才能進行就職儀式。符文和法陣都是專門溝通靈界和防護用的,而且沒了我手頭這把專克夢魘的劍,低等級的就職者面對的就是一個全盛狀態的傳奇生物,就算有防護,死十次也不嫌多。】
這個地下祭祀場在某種意義上說,完全是爲德爾塔這個擁有精靈血脈的傢伙修建的,其他人用起來阻礙重重。
【難道吸血鬼襲擊學院外派人員的目的是防止學院即刻做出反應,阻止他們摧毀祭祀場?畢竟這個工程還是蠻貴的,當初奎斯加爲了修建這個東西,不僅向學院申請了項目經費,還自己十多年的工資都搭進去了。花了學院這麼多錢,多少也算學院財產了。】
【所以這極有可能是奎斯加在外面惹出來的麻煩?還直接波及到我了。】
這些問題縈繞在他心中,丹契斯議會之後會爲了地下祭祀場被摧毀一事做出的賠償這件事也不能讓他感到喜悅。
這完全是無妄之災!
蒙多·吉尼斯還在向在座的各位議員和法師做彙報:
“第二具骨架屬於商會的僱傭法師蓋倫,是從貴學院畢業的精英。似乎是因爲附魔效果,他的服飾還沒有被酸液完全融掉,所以可以輕鬆認出。他的法袍上有明顯的切割、撕扯痕跡,還有些發黃的血斑,似乎在認出入侵者後經歷了一場惡戰,不敵身亡。”
三位法師並沒有什麼其他反應,他們對蓋倫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或者說,他們對於魔法天賦不佳的人都沒什麼印象。
“在此之前,我們就發現了大倉庫裡有貨物丟失,數量不小,但算不上最貴重的一批,猜測是商業上的惡性競爭。倉庫管理執事說,蓋倫法師在檢查過警戒法陣後沒有再外出,而是待在大倉庫處的單人哨樓裡,在中午過後,他也不曾出來。”
“中午的時候,只有學院的幾位法師來這裡確定情況,一位法師進哨樓和他攀談後就回去了,期間一位僕人有給他送午餐,不過這個僕人後來也不見了。”
他現在提起這個,就是表面商會在抵抗吸血鬼的時候出了一份力,沒有袖手旁觀,只是警戒人員被殺了,無能爲力而已。
“我們檢查了那座哨樓,裡面的擺設陳放十分雜亂,地板上還有被火焰燒灼的痕跡。”
“而最後一具屍骨則看不出是誰的,似乎是外來人員,身邊只有一塊字跡沒有被腐蝕斑駁的金屬牌,不過上面的字我們都不認識。”
蒙多·吉尼斯說着,雙手恭敬地呈上一塊亮銀色的牌子,充滿幾何形的設計,扁平的面上有許多尖刺圖案,似乎很適合插在什麼卡槽裡。
西索·克雷夫一招手,這個牌子就被他的精神力凌空牽引着飛去,落在手上。
摩挲着上面的圖案,魔力灌輸後,金屬牌的圖案邊緣亮起了一圈黃光,簇簇尖刺隨着黃光的明暗不同凸顯出層次,看得出是一頂七角王冠的形狀,。
德爾塔伸着脖子用精靈血脈賜予的好視力去看,也認出這是什麼了。
西索沉着臉做出判斷:“這是我們學院內部的通行證,”
這樣的秘銀通行證帶着學院標誌,通常用來連接高塔內魔網,調用飄浮碟、傳送陣、學院燈光等設備,還能在借用實驗室和權限圖書時驗證身份。爲了防止學徒亂跑到危險的地方,只有正式學院法師纔會發到一個。
不過德爾塔從來沒自己用過,學徒晉升考試結束後,因爲確定不會有學院外的人進入高塔,而且新晉正式學生的通行證還需要一點時間製作,院長就把除實驗室和傳送陣以外的權限先向全體開放了。
“看來我們有一位勇士在發現他們的陰謀後,英勇地挺身而出,甚至爲此獻上了生命,只是最終仍未能擊潰邪惡。”胡安從西索·克雷夫的手裡拿過這片通行證,合在掌中肅穆默哀,他的眉毛就像覆蓋了落雪的松針簇一樣充滿古樸而哀傷的氣息。
周圍人有學有樣的跟着他默哀,德爾塔也一樣。
只是他已經不太相信這些學院的大師們會有多少良心,雖然胡安大法師看起來情真意切的,但相距十五碼開外,他的情緒感知能力可達不到這麼遠去鑑定悲傷的真僞。
默哀結束,胡安的眼神突然銳利起來,向蒙多·吉尼斯發難了。
“你提交的信息很有用,爲我們揭示了吸血鬼的行動時間和部分路線。但這些信息也透露出吸血鬼們似乎一開始就存在於商會,或者說是有人接應吸血鬼進入商會爲他們安排位置的,不然是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找到銷燬藏屍的地方,還有潛伏到各個工位互相配合的。”
“我們在昨晚對於別墅區附近的商會人員進行了短暫的詢問調查,他們一致表明,這裡的主管查拉馬斯似乎很久沒有在外露面了,而吸血鬼的子裔在剛剛轉化的時候是懼怕陽光的,否則屬於吸血鬼的部分就會和人類的舊體脫離。在復原現場的一切後,我們也沒能在他的房間裡找到他的衣物穿着。”
“德爾塔·范特西,你在別墅區有看到商會的主管出面嗎?”
突然叫道自己的名字,德爾塔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下來站直回答,顯得比坐着更矮了。
“從來沒有,我甚至沒看到過他在白天出現過。”這位深居簡出的存在他自打到別墅就沒看到過,只有幾位助教和他住在同樣的樓層,或許有見面的機會。
胡安點點頭,示意他坐回去,然後看向蒙多·吉尼斯:“所以,關於吸血鬼潛入丹契斯這件事,黑馬商會是真的不知情嗎?”
wωw⊙ ttκa n⊙ ¢ ○
“或許你們的主管也沒死,只是跟隨他的吸血鬼同黨逃離了丹契斯。”
【搞死我們商會對您老人家有什麼好處嗎?】
這不是蒙多的想法,是德爾塔對於他想法的猜測,但自覺也八九不離十。
蒙多當然不可能承認,卻也沒有無禮地正面反駁:“商會在本地的一切行動合理合法,查拉馬斯主管也沒有出城主持工作的義務,他一直都是在中城區辦公,偶爾來上城區,身邊都帶着護衛,不會給吸血鬼下手的機會。”
“那是你沒見過吸血鬼的實力,他們想要殺人,中位騎士以下水平的武士根本阻攔不了!”胡安駁斥道。
雖然吸血鬼中的不朽者好像對上大法師們很弱的樣子,但他們近乎近戰免疫的能力對於任何非施法者都是噩夢。
“是的,”蒙多·吉尼斯承認道,“我的確沒有見過吸血鬼,但查拉馬斯主管的深居簡出是有原因的,是比較私人的問題。”
“現在沒有私事。”
“既然閣下這麼想知道,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蒙多無奈道,“就在上個月,查拉馬斯主管的二兒子曼森在相鄰的領地運送貨物時遇襲了,只有少數人逃出來,但不包括曼森。倖存者們向查拉馬斯傳遞了曼森的死訊。他已經七十歲了,又受到了這樣的刺激,沒多久就染上了惡疾......”
元素科的巴爾主任打斷他:“我們的法師小隊沒有在那裡探知到疾病的氣息。”
後半夜,他和星象科的胡安副主任一直在別墅那裡忙活,努力還原更早之前的景象,蒐集各種線索。留西索·克雷夫一人去議政大廳與各位議員溝通。
“好吧,其實是怪癖。”蒙多改口道。“因爲影響太過嚴重,他的親近下屬不得不將他暫時關起來,不讓他外出見人,希冀他能快速恢復正常。但一直沒好,後面對於學院的接待工作也是我代替他發出的指令。”
“哦。什麼怪癖?”
“他不斷地散步......”
“散步也能算怪癖嗎?”克萊麥·巴爾有些不耐,其他議員也露出“你在說什麼廢話”的表情。
蒙多·吉尼斯接着補充:“不穿衣服的那種。”
三位大法師:“..........”
衆議員:“...........”
德爾塔:“............”
“查拉馬斯不再穿衣服,也不覺得冷,他精力旺盛,晚上也常常不睡覺,而且性格變的像野獸一樣暴躁。在我抵達丹契斯之前,他就已經被自己的屬下限制了活動範圍,不讓他出現在一樓大廳,或者可能出現客人的地方,他只能去後花園散步。後來某天,他看見花園的園丁坐在花壇邊上休息,就上去揮動鐵鏟打斷了園丁的手臂。”
“誰也不知道爲什麼,問他也不說。後續只好給了園丁一筆治傷的錢讓他回家了,於是花園除了查拉馬斯就沒有別人會在了。繁忙期大家都有事情要做,沒有工夫去管他,一直拖到我來,”
“我來了以後,讓其他人把他關進他自己的臥室,防止他再次傷人,因爲花園的倉庫要有貨運進來,難免會有人接觸他。這些事是商會許多人都知道的,只是平時不許他們提起。”
“所以他在自己的臥室裡也不穿衣服?”克萊麥擰眉氣道,他和胡安查了一晚上,還以爲時之迴響的大魔法裡,查拉馬斯的臥室內毫無動靜是他逃走的證明,說不定後面還牽扯了一堆暗線。現在看來,可能只是這個瘋子在晚上裸體散步。
屍體都被銷燬了,不穿衣服死去,在時之迴響的魔法效果中就沒有活動痕跡。
蒙多給予他肯定的答覆:“是的,除了能表達最基本的訴求,他已經和野獸無異。”
“這聽起來像是一種詛咒。”西索·克雷夫發現了異樣,“精神上的問題可不會帶來身體的強化。”
一個普通的老人,瘋了以後精力旺盛,還能揮鏟讓一個壯年園丁來不及反應地被打傷,這絕對不正常。
因爲迪索恩氣候與南方迥異,園丁的尖頭鏟子爲了撬開凍土,鐵鏟面會特意加厚,防止鏟刃斷裂,鏟柄也要質量較好的沉硬木,整把鏟子的分量比南方要多一倍,普通的成年人還真掄不動。
年輕時再有實力,老了也會逐漸消退,這是所有非施法者的侷限性。
這樣的力量和速度,除非查拉馬斯曾經是超凡者,是開了位的騎士纔有可能做到。
然而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