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從這第一面的行禮開始,陳鈺黎便能多瞭解一分,此人若不是極爲能隱忍,那便是極爲能屈能伸,進退得宜,不驕不躁,不卑不亢,總的來說,就是那種心思和情緒都藏得很深的人,原本這樣的人是很難讓人真心打交道的,因爲真假難辨。
不過雖然如此,但此時她的淡定從容而所表現出的沉靜內斂,卻也不讓人感到排斥。
這就是陳鈺黎對楊忻玥的第一看法。
不過多年後,陳鈺黎每每想起這初次見面自己的評斷時,心情總是複雜的,不能說判斷錯,卻也不能說對,但無論哪一種,她卻總爲自己當年做出不與此女爲敵的決定鬆口氣。
未來的事情是未知數,先不說,但此次,這三個女人的初次真正見面,卻沒有什麼歷史意義。
陸筱筱在太皇太后面前總是拘束着秉性,努力成爲淑女大家閨秀的,但私底下便如入水的魚,歡騰起來,此時也是本性畢露了,直接便口無遮攔的說道,“誒誒,別行禮了,過幾天估計都要換我們行禮了,反正也沒什麼人看着,就別忙活了。”
她這話完全沒有任何意思,都是出於好意和不拘小節,但在這個時候和各自的位置上來說,聽在別人耳中,卻似乎成爲諷刺一般。
好在至少她的語氣和眼神表情都顯得極爲認真單純,沒有半點惡意和敵意。
“呵,筱筱生性直爽,口無遮攔,並無別的意思,還請別介意。”陳鈺黎淺淺一笑解釋道。
楊忻玥只是頷首,沒有上主位,而是在她們對面的座位坐下,正好這個時候碧綺端着茶進來。
陸筱筱在經過陳鈺黎暗示後,似乎也覺察到自己剛剛似乎說錯什麼了,只能訕訕的清咳了一聲,拿起茶盞喝口茶以掩飾不自然,一雙滴溜溜的杏眼卻是靈動的轉着,偷偷打量對面的女子,心中暗自嘀咕。
容貌上,確實很不錯,但也沒很極品,絕豔傾城,但怎麼說呢,現在的她比那次在封后大殿上見到的漂亮多了,若那時候的楊忻玥是一隻驕傲盛氣凌人的孔雀的話,現在就是一直光華內斂,高貴雍容的鸞鳳。♀
氣質上,不得不說,這纔是最主要的,平時她其實也多少有些防備心理的,但此刻的楊忻玥,周身氣質上那種恬靜淡然,似乎也能引得周圍的人浮躁的心也安靜下來,一時也就沒有注意那麼多彎彎道道而露出本性來。
行事上,嗯,怎麼說呢,大概是從容不迫吧。
總結起來,反正就是這次見面,楊忻玥並不讓她討厭,聽說那次事情後她便經過蛻變,性情大變,現在變成這樣倒是好事,起碼比以前順眼多了。
不過話說回來,以前的楊忻玥到底如何,她也就只在封后大典上見過,其餘的好壞都是從別人口中議論得知的,真真假假現在也無跡可尋,便不如眼見爲實就是了。
“咳,那個,楊,嗯……”這一開口,她又苦惱起來了,剛剛纔說錯話,現在稱呼她楊貴人,會不會顯得有些壓身份的感覺,直接叫名字,是不是顯得不禮貌,但稱楊姐姐的話,說起來,楊忻玥明顯還比她小一歲呢,稱妹妹的話,按照嬪妃等級的話,又有貶低示威之意,這話繞在口中,便一時繞不出來,只能克可憐兮兮的朝旁邊的陳鈺黎遞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陳鈺黎放下茶盞,心中無奈嘆氣,正琢磨着開口救急。
似乎看出陸筱筱尷尬爲難之處的楊忻玥卻主動開口了,“若二位不介意,便稱忻玥吧。”她可算看出來了,陸筱筱那坦然直率又簡單的性格。
這還真是意外,她原本以爲掌後宮一半大權,又身居貴妃,得太皇太后所喜陪伴左右的二妃應該是那種工於心計,滴水不漏行事老辣的女子,倒沒想會出現像陸筱筱這樣的奇葩。
“哦,嘿嘿,忻玥啊,好久不見了。”陸筱筱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
楊忻玥挑了下眉,執起茶盞喝了口茶,黑濯石般的眼瞳卻對着她,似乎在等她下一句話。
不知爲何,被那雙沉靜安然,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看着,陸筱筱耳朵有些發熱,臉上更燒紅了兩團,更不自然,心中暗惱自己,怎麼能頻頻出醜呢。
陳鈺黎見着楊忻玥那帶着些許戲謔的眼神,倒是反而打消了解圍的念頭,乾脆繼續淡定喝茶,她也算看出來,楊忻玥確實很不同了,至少從那雙眼睛和本身的氣質感覺,並不似一個貪婪權勢,醉心陰謀之人,當然,也不排斥她把這些藏得更深,但至少在她看不出分辨不清的情況下,還是先觀望比較好。
而且不管是不是,反正她們兩都無心宮中權益,所以可以的話,還是儘量別與之爲敵的好,這對她們都沒有半點好處。
陸筱筱是個開朗的人,開始的尷尬並不會讓她繼續束手束腳下去,自來熟的她還真可以說是冰山殺手,至少能俘獲陳鈺黎這樣的冰美人成爲閨蜜並相處這麼久的,對其他的冰山也不會無法相處。
在開了個話頭並得到迴應後,她便忘記了剛剛的尷尬,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當然,大部分都是她在說,其餘兩個配合,一個應答,一個不時救場並作出解釋,誰讓這丫頭一興奮起來,講話有時總會太通俗了。
對於小時候多跟家裡的元帥父親將軍哥哥等四處跑,這千金和平民百姓中更接近,一些民間話語脫口而出總叫人頭疼和無奈。
並非是別人都聽不懂,而是對於從小都要受嚴格規範學習各種家族禮儀貴族禮教的她們來說,陸筱筱可算是個奇葩中的奇葩。
但總的來說,這小半天聊下來,知道商堂緒下課回來,結果都算不錯,雖不能說和樂融融,但也算平和相處,沒有什麼刀光劍影,而且楊忻玥也不得不承認,至少陸筱筱,是她來此之後,相處中會不知不覺放鬆下來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