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將到達鐵劍寨之時,項彬遇到了一羣奇怪的人。
說是奇怪,是因爲這些人並非新舊棄蠻人,當然也不是神遺族。他們的身高提醒與項彬彷彿,就算是高大者也不會太過分,看起來,倒更像是與項彬一樣的中原人。
看到項彬一行,尤其是隊伍中竟然還有神遺族,這些人的神情十分驚恐,紛紛避退。
但這些人的境況顯然非常悽慘,衣不蔽體不說,顯然也許久沒有吃過飽飯了。有不少人剛跑出兩步,便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
一名身材相對壯碩的年輕人顫抖着走到項彬等人身前,深吸一口氣強自振作問道:“你,你們是什麼人?”
“你們又是什麼人?”項彬反問道。
“他們是誤入放逐之域的中原人,但我們更喜歡叫他們‘驢人’,這幫小矬子,除了會叫饒討命,沒有其他本事。”
角駿騎的首領替項彬解釋,話語中充滿了不屑和鄙視的笑意。
聽到角駿騎首領的話,這羣人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慍色,但卻接着被他們很好的掩飾了起來。
項彬微微皺眉,看着面前的年輕人,奇怪的道:“你們是中原人?如何誤入到放逐之域的?”
那年輕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項彬,忽然面露喜色道:“大人,您也是中原人嗎?”說完這句話,年輕人愣了一下,似是突然意識了過來,搖了搖頭道:“怎麼可能,中原人是不可能成爲有身份的人的……對不起大人,請原諒在下的冒昧。”
年輕人衝着項彬躬身施禮,又道:“我們是誤入放逐之域的中原人的後代,我們的先祖當初是通過天地玄黃陣界來到放逐之域的。”
聽到“天地玄黃陣界”這幾個字,項彬全身震顫,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天地玄黃陣界?那你們……現在還有人通過天地玄黃陣界進來嗎?”
年輕人搖了搖頭,露出一絲訝異神色:“大人知道天地玄黃陣界?放逐之域幾乎沒人相信我們的話,都以爲我們在說謊。現如今已經沒有人通過天地玄黃陣界再進來了,放逐之域的中原人,全都是最早一批誤入此地的中原人的後代。”
角駿騎首領冷冷道:“公子,千萬不要相信這些矬子,什麼玄黃陣界!這幫矬子說的那麼神奇!如同神蹟,卻說是一個什麼遠古的中原人制造的,這不是放屁是什麼!”
項彬微微側首,露出一絲好笑的神情,道:“首領請稍安勿躁,我再問他幾句話。”
“你們這是打算去哪?”
年輕人聽着項彬溫和的語氣,漸漸的不再害怕,壯着膽子道:“大人,我們實在活不下去了,請大人救命!”說完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那些遠遠看着的中原人,雖然不知道年輕人說了什麼,但看他跪倒在了地上,沒有任何猶豫,也跟着跪了下去。
項彬將年輕人扶起,道:“不必如此,有什麼話慢慢說。”
“是,大人……”
年輕人名叫晏清越,通過他的講述,項彬終於明白了他們目前的處境。
祖先通過天地玄黃陣界誤入放逐之域,而這裡的新舊棄蠻雖然是被放逐來此,但對於中原人的憎恨卻絲毫不弱於外面的南蠻人。
他們艱難度日繁衍至今,不時要面對新舊棄蠻兩國的追殺,還要應對各種妖獸和其他的危險。好在數十年前,神遺族突然出現與新舊棄蠻開戰,才造成了現在的涅槃山的局勢。涅槃山這些私人建立的城寨,並沒有新舊棄蠻官方城寨那般有秩序,但卻給了這些中原人們機會。他們投靠到這些城寨中,通過從事最艱苦的勞動和最卑賤的工作來換取自己的生存權利。
但他們的境況實際並沒改善多少,中原人比神遺族還要更加不受待見,就算是城寨寨主的中原人奴隸被殺,只需要付出些許金錢,便可抵償。
原本最初進入放逐之域的中原人,很是有不少武功好手,只是在漫長的與新舊棄蠻的作戰中,這些高手死傷殆盡,如今他們的這些後代,根本已經無法繼承先祖的武藝,更不可能從新舊棄蠻這裡學到武技。
晏清越這羣人,原本是鐵劍寨寨主的奴隸,只是最近鐵劍寨與臨近的火斧寨發生爭鬥,鐵劍寨寨主竟將大批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原人推出去當炮灰,使得他們本就不多的人數更是幾乎死絕。晏清越等人不甘坐以待斃,好不容易窺見一個機會逃了出來。但如今卻也是茫茫天下不知何去何從,不知出路在何方,更不知該去哪。
聽完晏清越的話,項彬的臉色有些陰沉。
“像你們這樣的中原人,還有多少?”
晏清越聽到項彬的問話,頓時打了個哆嗦,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絲期盼和驚喜,急忙回道:“整個涅槃山十二寨都有,全部算起來,大概有不足萬人。”
萬人,聽起來似乎是個不小的數目。但相較於新舊棄蠻人近千萬的龐大數目,實在是微不足道。且萬人分配在十二寨,每寨也不足千人。這樣的數量對於一個族羣來說,若是沒有妥善的改善處境的方法,滅族是遲早的事情。
項彬沉忖了一番,轉頭對武霸說道:“我想好了,不必挑選去哪個寨,就從鐵劍寨開始。誰來招惹我們就滅了誰,我要把涅槃山所有的勢力,全都抓到手裡!”
武霸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捏了捏拳頭笑道:“主人放心吧,你就是要去打舊棄蠻,我武霸也跟着你。”
“好!”項彬拍了拍武霸的肩膀,大聲下冷道:“馬上朝着鐵劍寨出發,半個時辰之後,我要看到鐵劍寨寨主跪在我面前!”
說罷又對着目瞪口呆的晏清越道:“你帶着你的族人跟着我們,不必擔心,將鐵劍寨打下來後,你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再不會有人虐待你們。”
“多,多謝大人!”晏清越激動的熱淚盈眶,又要跪下去,卻是被項彬一把扶住。
“男兒膝下有黃金。”項彬搖了搖頭,道:“以後不要輕易給人下跪,你們的祖先雖然沒給你們創造出好的環境,但他們帶着你們繁衍至今,所付出的一切,不應該被抹煞。以後跟着我,挺着胸膛做人,再不要輕易給人跪下。”
晏清越全身顫抖,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子,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我晏清越在此發誓,從今以後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大人!再也不會給任何一個人下跪!”
“嗯好!”項彬滿意的點了點頭,溫和的道:“去告訴你們的同胞,跟着我們走吧。”
晏清越擦了把眼淚,轉身走到了人羣之中,宣佈項彬的話。
“公子,你真要收留這幫驢人?”角駿騎首領有些不能理解,道:“鐵劍寨並不是最好的選擇,無險可依,易攻難守,若是爲了一羣廢物而做此決定,殊爲不智。”
項彬轉頭望着首領,目光平靜中透着一股凜冽,淡淡道:“我要做什麼決定,需要你來指手畫腳嗎?不要忘記了,我只是幫你們做事,並不受制於你們。你的任務,就是幫我把物資送到我要去的地方,擺個姿態,然後就走。我說去哪,你去就是了,不要多話。”
角駿騎首領接二連三被項彬搶白,頓時大怒,憤憤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東西扔了回去!”
“哦?好啊。順便回去告訴極冰祝方那老頭子,我們之間的協議到此結束。”項彬一臉戲謔笑意,毫不在乎。
角駿騎首領雙拳緊握,定定的看着項彬。項彬毫不客氣的與之對望,半晌後,這首領深吸一口氣,低下頭道:“好,我們會把物資送到,你願意去哪就去哪。不過別怪我沒好心提醒你,首先能活下來,你與祝方大人的協議才能繼續。”
言罷,角駿騎首領一扯繮繩,轉身縱騎離開。
項彬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起來,這角駿騎首領倒也不是一個壞人,接連在自己面前碰壁,最後還是善意提醒自己。看來這些神廟的護軍,果然是對神廟有極大的忠誠。寧肯委屈自己,也要確保任務的完成。
項彬眉頭一皺,又有了更深層次的擔心,若是日後像角駿騎這樣瘋狂效忠於神廟的軍隊到了外界,那該對外界造成何等的衝擊?
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無論如何,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先把眼前的事解決了再說吧。
一行人朝着鐵劍寨進發,那一隊中原人在晏清越的帶領下,遠遠的跟在隊伍後面。
雖然他們的臉上仍有遲疑之意,甚至晏清越也表示過疑問,項彬這支小小的隊伍能不能打下鐵劍寨,但卻沒有一個人逃跑。顯然雖然沒有武藝,但這些中原人後裔,卻仍舊沒有喪失最後的希冀。
有希望就是好事啊……
項彬脣角露出一絲笑意,心中莫名涌上了些許溫暖感覺。
終於在放逐之域,找到一點點的歸屬感。天地玄黃陣界,與那烈火祝方所說的遠古遺蹟,是不是會有些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