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朱吾皇收刀,沉聲道,“看來這裡已經被發現了,都小心了。”
“壞了,那主上也有麻煩了!”姬青焦急說道。
“麻煩是肯定碰上了,就看他們能撐到什麼時候了。”
爲了推快進度,大朱吾皇乾脆走在最前面,姬青不時在身後指點一下方位,確保沒有走錯。
偶爾有三三兩兩落單的氏族聯軍直接被一刀帶走。
越是前行,前方的通道開始出現了毀壞,牆壁碎裂,到處都是一片廢墟。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以及硝石味,都充分證明在這地下甬道在之前有過一場惡戰。
“估計他們人都不在這裡了,咱們得抓緊時間離開。”大朱吾皇回頭說道。
就在這回頭的功夫,他只覺得地面廢墟鬆動,一條胳膊猛的抱住了自己的小腿。
寒毛倒豎,大朱吾皇想也不想直接舉拳朝身下砸了過去,不等拳頭落下,便被姬青急忙攔住。
在黑暗的遮蔽下,大朱吾皇能勉強看清那抱住自己小腿的,是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
“主上!”姬青跪倒在地,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身形悲愴啜泣,“老三來遲了。”
那身形咳出一口鮮血,擺了擺手,“不,不遲,阿鄭她們在,在雲霓臺。”
一旁的大朱吾皇有些尷尬,俯身小聲說道,“姬族長,能先鬆開我嗎,挺滲人的...”
他擡起頭,像是在辨認大朱吾皇的身份,好一會才說道,“你就是那個抹殺數萬人屠,近三十餘位殺神使者,以一己之力庇護司馬氏族的那個神秘人嗎?”
‘這是什麼鬼頭銜?這麼長?’大朱吾皇一臉懵圈,然後點頭說道,“雖然沒你說的那麼誇張,但是也差不多。”
姬族長二話不說,在姬青的攙扶下一同跪在了大朱吾皇面前。
“這是幹什麼,趕緊起來。”
姬族長跪地決然說道,“我姬氏一族今夜覆滅已成定局,族眷十不存一,我身爲姬氏族長,逃脫不得責任,唯有已死退敵,可我姬氏如今仍尚存一成族眷,爲免遭毒手,現在跪求大人,救下我族民。”
二人又是十多個響頭猛磕,大有今天不答應就磕死在這裡的打算。
大朱吾皇無奈說道,“其實你們不用磕的,如果我不答應,恐怕我也不會來到此地了。”
聽到結果之後,姬族長像是了卻了心願,身形向後直挺倒去。
再探鼻息時,發現已經沒了。
大朱吾皇暗歎了口氣,隨即用長刀在地面挖了一個坑洞將姬族長草草掩埋。
姬青面色悲痛道,“大人的俠之大義,我姬氏永世不忘!”
“再囉嗦下去,救不到人可就不怪我了啊。”大朱吾皇說道,隨即快步朝前方的黑暗奔去。
這建立在地底的暗道已經盡數被毀,土層塌陷,地面上已經廢棄的建築開始三三兩兩出現。
在甬道中鑽了許久,終於是走到了盡頭。
搶先鑽出甬道的大朱吾皇一擡頭便看見司馬衛連帶着一幫兄弟蹲在出口處。
一見到是大朱吾皇,司馬衛便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主上。”
“你們怎麼摸到這個地方的,不是讓你們原地境界嗎?”鑽出甬道的司馬曜問道。
司馬衛說道,“就在族長你們走了一會之後,我們便遇到了十多個氏族聯軍,都是萬人屠,像是有什麼急事,我就帶着兄弟們偷偷跟進,跟到這裡結果把人給跟丟了,結果一回頭就碰上主上和族長你們了。”
這時,一旁的姬青緊張道,“不好,他們有可能已經圍堵雲霓臺了!”
“雲霓臺在什麼地方?速速領我們去!”大朱吾皇沉聲道。
姬青當即越過衆人,運起內力朝前方狂奔。
黑暗之下,數百道身影如同一張密網朝前方兜去。
高聳直入天穹的雲霓臺之下,位列於左右的神鳥石雕被蠻力毀壞大半,近萬衆的姬氏族眷此刻盡數被逼於此。
與此同時,無數道身形從四面八方圍堵而來,爲首的每一道身形皆冒出赤色紅芒。
而云霓臺下的姬氏族衆,老幼婦孺幾乎佔據三分之二,剩餘的青壯年不足一成。
近十位殺神使者皆在先前的護郡之戰中戰死,無一倖免。
而在這一衆族眷的最前方,一道略微瘦弱卻又倔強的身影立在神鳥石雕身側,並未後退半分。
身上青衫隨風獵獵,手中青色長劍也已捲刃。
堅毅英武的目光從臉上的青銅面具後透出,彷彿圍堵過來的,都是一衆屑小之輩。
不斷圍堵收縮的氏族聯軍,並未有一人上前,全都謹慎的看向前方那道瘦弱青衫。
終於,有一位殺神使者按捺不住,趁着夜色如同一隻黑豹般疾馳而至,手中血氣化刀,毫不猶豫的斬下。
而那個瘦弱青衫,仍舊站在原地,只是一擡手臂,青色劍刃長嘯如同龍吟。
劍氣縱橫!
近百道的青色劍氣肆虐,那還未近身的殺神使者在劍氣的包裹下,頃刻間化爲一蓬血霧。
一衆殺神使者下意識的後退,四下互視,再不敢上前。
殷紅的鮮血從那瘦弱青衫提劍的袖口中涌出,緩緩浸透腰間環佩。
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打破僵滯的氛圍。
“不錯,不錯,早先老夫便聽聞姬氏有一位不世出的天才,一身內力渾厚精純,可敵三五位尋常使者,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
人羣自覺散開一條通道,從後方緩緩出現一位手握兩柄長斧的虯髯漢子。
精光四溢的雙眼,自從他的出現便是直接看向瘦弱青衫。
瘦弱青衫並未被壓倒,反而周身氣勢更加鋒銳。
冷笑從那虯髯漢子嘴角衍生,握着長斧的手臂開始滲出血紅芒色。
每一個看到這種芒色的殺神使者無不大駭,不自覺的想要遠離這虯髯漢子。
這種血紅芒色,充分的說明了虯髯漢子的境界——殺神霸主。
大都之地原本只有一位殺神霸主,那便是身居奉殿的第三使徒奉山,而眼下這晉氏族長,是何時晉升至殺神霸主的?!
下一刻,血色紅芒驟起,將幾位離得最近的殺神使者直接盪開,那虯髯漢子如同隕星般勢不可擋的衝向瘦弱青衫。
雙腳並四步,瘦弱青衫身形矮下,手中青色長劍便抵在了身前。
被血色紅芒所包裹的長斧破空砸來,只是一擊之威便將瘦弱青衫擊飛,身形轟然砸向身後的神鳥石雕。
碎石滾落,來不及再次抵抗,又是一柄血色長斧掠來,砍開胸部狠狠的將瘦弱青衫釘在了石雕之上。
最後,那虯髯漢子攜巨力及至,偌大的拳頭直接轟在了斧背上。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密集響徹,整個斧頭摜進了瘦弱青衫的胸腔之中。
森白骨茬混合粘稠血漿猙獰透出體外,緊握着劍柄的手掌緩緩鬆開,長劍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悲鳴。
青銅面具後,堅毅而又英武的目光也隨之潰散。
“真是可惜,如若你生在我晉族,假以時日定將是最年輕的霸主,”虯髯漢子不無嘆息的說道,“可惜,你這樣的天才,我不能讓你活着。”
當青色長劍掉落在地,姬氏族眷爆發出了最後的哀慼。
或老邁或年幼的族人全都發瘋一般衝向那恐怖到近乎絕望的敵人。
“一個不留!犁平定安郡!”虯髯漢子冷聲說道。
千人屠,萬人屠,殺神使者在這一刻如同嗜血的猛獸,爭先恐後的朝雲霓臺下衝去。
數十道慘叫聲,從氏族聯軍的後方響起,如同信號一般,而後此起彼伏絡繹不絕。
一道聲音響徹,“我靠,不會是來晚了吧?管他的,兄弟們聽着,殺一人得畜牌一萬,殺十人得畜牌十萬!儘管給老子殺!”
“殺!”
“殺...”
亢奮的聲音夾帶着沖天的氣勢暴起,慘叫聲更加密集。
手持血魂長刀的大朱吾皇,如入無人之境,每一刀劈出便直接帶走十多個人屠。
緊跟在大朱吾皇身後的司馬氏漢子,每五人一支小隊,相互之間交替前行。
還沒清楚怎麼回事的氏族聯軍,便如同麥子一般一茬茬的倒地。
衝在最前方的一衆殺神使者急忙回頭,驚疑不定的看向身後。
虯髯漢子早已發覺,抽出瘦弱青衫體內的長斧後,便朝着大朱吾皇所在位置掠去。
危機感莫名升起,大朱吾皇想也不想便吼道,“所有人散開!”
“嗡!”
包裹紅芒的長斧破開空間,疾馳而來。
大朱吾皇抽刀下斬,直接對上長斧。
血紅色的芒爆自中央炸開,擊飛附近一衆人屠。
長斧被原路擊飛,重新回到了虯髯漢子手中。
大朱吾皇收回長刀,面色凝重,握着長刀的手掌虎口發出陣陣疼痛。
看着手中被豁開一道裂縫的長斧,虯髯漢子看向大朱吾皇的眼中也忌憚了起來,他可不知道姬氏什麼時候有過這等實力的強者。
這時,姬青的怒吼聲響起,“晉海老狗!爾等不得好死!”
看着已經暴走的姬青,大朱吾皇趕緊讓司馬曜按住。
開玩笑,這老頭就這麼衝上去,恐怕一斧子就給劈死了!
看着面前這個手提長刀的青年,似乎有一些印象在虯髯漢子腦海中聚齊。
“我好像認識你。”
“認識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虯髯漢子一愣,控制不住的怒氣再次翻涌。
“從來沒有人敢對我這麼說話,哪怕是大都之主都不行,你找死!”
手持雙柄斧再次衝來,面對面的硬撼上大朱吾皇。
一連交擊數十手之後,大朱吾皇滿臉苦澀。
這老貨跟個蠻牛一樣,光憑着蠻力幾乎將大朱吾皇打的節節告退。
而一旁的司馬曜跟姬青也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光是兩人激盪出的紅芒,都足以令人心驚肉跳。
再次逼近,虯髯漢子通紅着眼睛看向大朱吾皇,“你究竟是誰,庇護司馬氏族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一刀挑開長斧,大朱吾皇喘口氣道,“是又怎麼樣?”
“真的是你!我兒子就是死在你手裡的,今日我要你血債血償!”虯髯漢子怒吼,比先前還要瘋狂的衝了過來。
“怎麼會這麼巧?”大朱吾皇再也不敢怠慢,在硬捱了這老貨兩板斧之後,急忙喚出了遁世。
遁世一出,原本壓抑到窒息的空氣爲之一鬆。
虯髯漢子只覺得眼前有勁風劃過,隨即握着長斧的手臂一陣劇痛。
低頭一看,右手的手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挑斷了。
一擊建功,遁世隨之附在大朱吾皇背後。
大朱吾皇沒有絲毫留手,攜帶着遁世之力,舉刀全力一擊斬了下去。
回過神來的虯髯漢子,下意識的將斧頭舉過頭頂以此來抵擋。
但這融合了遁世與大朱吾皇的全力一擊,又怎麼可能輕易阻止?
殷紅的鮮血劃過天空,半條手臂連帶着斧頭直直砸落在地。
混亂的戰場霎時死寂,所有人都是近乎呆滯的看着這一幕。
已經成就殺神霸主的晉氏族長,竟然被一位看不出境界的黑袍青年斬斷了一條手臂?!
看着掉落在地的手臂,那虯髯漢子緩緩擡頭,死死的盯着大朱吾皇。
被這全力一擊搞得差點透支體力的大朱吾皇,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與之對視。
他也沒想到,這種大招居然只能放一個!
就在大朱吾皇已經準備應對瘋狂的回擊時,那虯髯漢子居然轉身跑了...
這一跑,猶如決堤山洪,所有的氏族聯軍同時向原路退縮。
短時間內,這偌大的雲霓臺戰場下,只剩下了一地的屍體。
大朱吾皇長出了一口氣,顫聲說道,“快,快來扶我一把,身體軟了...”
被司馬曜扶住之後,他看向姬青說道,“不去看看你們姬族怎麼樣了麼?”
看着幾乎成爲廢墟的雲霓臺,看着滿臉驚恐的族眷,姬青重重的跪倒在地,大滴大滴的淚水掉落。
“少族長,我姬青,百里馳援,終究還是遲了...”
雲霓臺下,無論老幼婦孺,在這一刻,面對着神鳥石雕,齊齊跪下。
而在那神鳥石雕下,一襲瘦弱青衫緩緩墜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