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的風時不時的吹了過來,掀起人的衣袍和頭髮。
樹叢發出沙沙的聲音,只叫人聽不清話。
付錚低着頭,半響才嘶啞着嗓音,低笑出聲:“原來如此……左相好心思……只不知,花費這樣大的人力物力來對付我,值不值……”
相卿淡笑,他慢慢在付錚面前蹲下,道:“誰說本尊花了人力物力?這天下想要殺你的人,可不止本尊一人,可天下知道本尊想要殺你的,卻沒有。別誣賴了本尊,本尊想要殺你,何必費這些力氣?略施小計便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只不過,本尊不願陛下發現端倪,與本尊生分罷了。”
說話間,他擡眸看了護在付錚身側的貼身侍衛,笑:“你二人在本尊眼中,活着與死了,並無差別。”
丁淼握着刀的手緊了緊,他盯着相卿,喃喃的問道:“爲什麼……爲什麼……左相大人不是神仙一樣的心善之人?爲什麼想要殺王爺?王爺一心爲國,對陛下忠心耿耿,與左相大人並無紛爭,左相大人爲何容不下王爺?”
相卿後退一步,道:“除去這個礙眼的東西,平白污了本相的眼,本相還有幾句話想要與王爺親自講,這等貨色便扔了吧。”
原本那幾個衣袂飄飄的白衣小童宛如觀音坐下的金童,相卿殺令一下,那幾個小童便瞬間化身修羅場的殺神,只輕輕幾個來回,便直接把丁淼猶如獵物一樣刺死,拋下懸崖。
“仙尊,閒雜人等已除去。”領頭的武童上前覆命。
相卿垂眸,看着在地上憑白掙扎的付錚,伸手取過小童兩手捧着的一把匕首,他豎起匕首,看着倒影清晰寒光乍現的刀身,低笑道:“世俗之人最讓人厭惡的便是好奇之心。這世上若是少些好奇,只怕也會省去很多事。王爺以爲呢?”
付錚眼睜睜的看着丁淼被殺,看着他被那幾個小童拋下萬丈懸崖,卻只有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力氣,他大口的喘着氣,咬着牙,看着相卿問道:“僵死之人?又有何懼?左相大人權當日行一善,可告知左相大人究竟有何目的?你既說……不是你安排的哪些人……那……”
“本尊不是說了?要殺你的人何其之多,這些人,不過大豫的帝王防範於未然,要除去你這個可領兵作戰的威脅罷了,至於本尊,俗間不是常說,河蚌相爭漁翁得利?本尊樂的靜觀其變,安然做個得利的漁翁。”相卿笑,手裡的匕首從付錚的脖子落到他的後心,他淡笑,“那麼,王爺以爲本尊的目的呢?”
付錚只看着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相卿便道:“本尊的目的從來都只是陛下罷了,你的命數是陛下給的,如今,本尊倒是可以替陛下拿回去了。”
付錚猛的提高聲音:“爲什麼?!你對陛下……究竟是何居心?你是要……某朝篡位,還是……想,想……”
相卿緩緩靠近他的頭,卻又伸手掩着鼻口,他道:“王爺這就不必操心了,你如今只需要擺個好看的死相,稍後本尊便會卿陛下上山,讓她看着你好好的死去,想必還會念着你一些好,若是你死的太難看,可會招陛下嫌棄的。”
原本幾近不能再動的付錚,突然猛的伸手,一把抓住了相卿的衣袖,他死死盯着相卿,問:“左相權當可憐與我,我只問你,你對陛下究竟……是何居心?你是要殺她……還是要……”
相卿輕輕拂袖,便揮開付錚抓着他衣袖的手,付錚卻因他這個動作,生生翻了個身,讓他原本趴在地上的動作,變成了仰面躺在地上。
相卿慢慢的傾身,湊到付錚耳邊,輕聲道:“你放心,本尊對陛下一片癡心,怎會捨得殺了陛下?本尊要的從來都是活生生的陛下,本尊不但要陛下的江山穩固,還要她一統八方。至於你……”他笑的春風和煦,道:“得陛下青目這麼多年,也該到了消失的時候了。”
他一邊笑如冬日暖陽,一邊把手中那把匕首,緩緩推入付錚的胸膛,道:“你大可走的放心,本尊自會替你護住陛下。”
付錚睜着眼,卻只能直直的盯着他看着,因着那一刀,他口中不端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染的他原本就骯髒不堪的衣衫,更加血跡斑斑。
相卿慢慢站起身,道:“即刻命人下山啓稟陛下,青王殿下身份重傷,在山上被人發現。”
“是仙尊。”一個小童匆匆這會寺廟,即刻命人下山去了。
相卿擰着眉頭,看着自己身上沾了血污的衣袍,再看地上只吊着一口氣的人,他再次上前,伸手往他嘴裡塞了一顆藥丸,看着他道:“現在可死不得,本尊還要你給陛下留下一句話呢。”
見他死死瞪着自己,相卿笑道:“王爺可要謹言,本尊活着,陛下的江山才能穩固入場,若本尊死了,還會有誰能爲陛下守的江山永固天下一統呢?王爺覺得呢?”
付錚只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因服了那續命的藥,始終吊着一口氣。
相卿伸手,拔出刺在他胸膛的匕首,伸手扔在一旁,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打些熱水來,王爺重傷,本尊乃天禹相臣,如何能袖手旁觀?”
那幾個小童快速散開,藥童聽命,取了一堆草藥和火爐過來,就地熬藥,一片盡心盡力救人的場景。
山腳下的搜尋範圍愈發展開,顏陰帶着陸遜以及一隊三千人馬趕了過來,分隊派組找尋下去。
魏西溏坐在山腳下,手撐着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如今,心裡除了擔心,就是擔心。
又一個上午過去了,突然看到兩個白衣小童從山上下來,正被一羣侍衛團團圍住:“你們是什麼人?幹什麼的?爲什麼到下山?”
“各位官爺,我等是奉我家相爺之命,特地來像陛下傳話,相爺在山上找到了身負重傷的青王殿下,如今王爺生命垂危,相爺還在山上診治,只是情況並不太好,相爺特地命我二人稟報陛下!”兩個小童被團團圍住,也無半分懼怕。
那兩個小童一看就是孿生子,他們一出現,魏西溏又想起相卿也在周遊山,那兩個小童分明就是相卿的隨侍,她啞着嗓子道:“讓他們過來。”
結果魏西溏一聽說在山頂找到了付錚,當即下令,“上山!”
顏白一聽,當即命令原本還在搜山的隊伍趕緊護送陛下上山。
到達山頂之後,魏西溏便瘋了一般衝了出去:“在哪?王爺在哪?”
山上早有人接應,兩個小童趕緊過來:“陛下,王爺重傷在身,相爺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移動王爺的身體……請陛下這邊走!”
魏西溏根本等不得他們慢吞吞的走,早已朝着前面有人站着地方衝了過去,顏白趕緊跟在身後:“陛下小心些……”
魏西溏伸手撥開身後意圖要扶着她的隨侍,只管衝了過去:“付錚!付錚!”
兩聲一喊,聲音便帶了哭腔,躺在那裡的人,哪裡還有付錚的模樣,整個人身上骯髒不堪不說,面目也腫的她不敢相認,她撲了過去,手都不知如何落下,只嘴裡喃喃喚道:“付錚……付錚……他是付錚麼?爲何會變成這樣?”
相卿站在一旁,周圍早已跪倒一片,唯有他是站着的,半響,他纔開口:“陛下。”
魏西溏擡頭,眼裡帶了淚,看着他道:“他是付錚麼?爲何會變成這樣……?他……”
相卿看着她的表情,然後他慢慢走過去,在魏西溏面前蹲了下來,微微偏頭,看向一旁地上扔着的一把帶血的匕首,低聲道:“陛下,王爺身上的傷,乃此刀所傷。刀刃帶毒,分明就是衝着奪他命去的。”
魏西溏不敢碰付錚,怕她碰了便傷他更深,她臉上帶着淚,努力沒讓自己哭出來,她追問:“什麼人?相卿可知何人所傷?”
相卿搖了搖頭,“恕臣無能,來時只見相爺滿身血跡,奄奄一息。臣也是剛知陛下就在山下尋人,是以才明命人下山稟明陛下,只是王爺他……”
相卿垂眸看向付錚,道:“臣喂他服了一粒續命丹,只是這藥並不能救他性命。”
魏西溏搖頭,眼淚隨着她的動作往下落去,她哭道:“不會的……不會的……”她伸手抓着他的衣袖,道:“你是世外的神仙,你能練長生不老之藥,你救他……朕許你存心,高官厚祿……你要什麼……只要你救他性命……”
“陛下,”相卿擡手,託着她的手道:“臣是不是神仙,陛下最爲清楚。臣若能救王爺性命,當年騰王殿下便不會駕崩。臣無能,只能吊他一口氣,卻救不得他的命。”
魏西溏伸手,輕輕去摸付錚的臉,她哭道:“付錚,付錚……你醒醒……”
躺在地上的人那手突然動了動,魏西溏猛的撲了過去,小心的握他的手,她小心道:“付錚!是朕,是朕來了……”
那躺着的人,胸腔猛的一陣劇烈咳嗽,跟着便吐出一大灘的血出來,他猛的睜開眼睛,卻只喚出了兩個字:“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