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疊疊的帷帳隨着兩人的動作晃動開來,魏西溏擡起一腿,朝他身上蹭去,然後她嘶啞着嗓子,嘲笑的問:“你會不會?”
相卿被她扯着衣襟,伸手想要把她往上抱一下,結果那手剛探到她的腰間,魏西溏已經再次出聲,“朕……倒是忘了……你可是方外之人,怕是未曾接觸過……”
她“咯咯”笑了兩聲,一隻如火的手探入他衣襟的入口,略一用勁,便直接把相卿本就軟滑的衣衫扯了大半截,微微仰起頭,直接把脣落在他的肩頭。
相卿的身體冰涼,魏西溏靠上之後便覺得身體似乎被降了溫,她嘆息一聲,騰出另一手,去剝他另外一半的衣衫,囈語般的感慨了一句:“舒服……”
她心裡燒了火,由外而外,如今有個冰塊一樣的人在她面前,她自然想要用來降溫。
只是,這高漲的情緒上來,沒有個什麼東西讓她冷靜,冰塊也會被融化了。
相卿只是半躺在牀上,露出大半個肩頭,一動不動的任由她一番輕薄。
懷裡的女人身上帶着一股沐浴後的清香,頭髮還有些許溼意,她的脣軟又熱,正混亂的在他身上亂行忽竄,叭兒狗一樣這邊嗅嗅那邊聞聞,和白日裡的威風凜凜一本正經截然不同。
她身上像着了火,讓他想忍不住去靠近這個熱源。
相卿伸手,摸到了她的臉上,刺客的她眼神迷離,動作有些急切,想靠近他,卻又在抗議着什麼。
“陛下。”他開口:“陛下不是說要給臣一個機會嗎?陛下可願給臣這個機會?”
魏西溏笑,眼眶內因爲身體的壓抑顯得微紅,她半趴着,一條腿往他身上蹭了再蹭,手裡還抓着他被她強行扒了一半的衣裳,她低着頭,一頭綢緞一般的黑髮傾瀉而下,身體微拱湊到他眼前,露出形狀優美的鎖骨,歪着頭,呼吸一聲重過一聲:“相卿……你給朕記着,你是朕的臣子……是天禹的左相,朕……”
她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突然低頭一口咬在相卿的肩頭,這一口下嘴極重,直接有血跡入了口。
她半閉着眼,摸索着拽着他腰間還繫着的腰帶,一邊伸手抽了出來,一邊道:“……你不會,朕教你便是……”
相卿的眉頭擰了擰,伸手被那雙手摸的似乎有了熱度,呼吸似乎也跟着她急促起來,他伸手,緊緊扣着她的後腦,捕捉到她的脣,把他能想到的都加在這一吻上。
魏西溏翻身壓在他的身上,臉色緋紅神情迷離,一雙美目似乎含着笑,朝他緩緩俯下身去。
氣氛瞬間被點燃,猶如天火突然落下,在牀榻上炸開,炸的人神魂俱散,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幻。
紅浪翻滾帷帳晃動,昭示着榻上廝殺何等激烈。
夜入三更,帷帳後伸出一手,魏西溏伸手撩開帷帳,聲音嘶啞,帶着疲憊,對外吩咐:“柯大海。”
柯大海聽到動靜,趕緊進來,進來之後就沒敢擡頭,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陛下……”
“朕要沐浴,你一人伺候便好。”魏西溏說着,擡腳邁了出來,伸手裹着一件柯大海沒見過的白袍,他不敢擡頭辨認,只看得到那白袍拖在陛下的腳後,隨着陛下的動作一點點朝前滑去,拖在地上也是悄聲無息,最後消失在他視線中。
柯大海覺得那衣裳自己該是見過的,只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來。
昨晚上的事他還有罪責在身,雖然一晚上早已查的清清楚楚,可陛下會如何責罰,柯大海心中沒譜,只能小心謹慎行事,不敢觸怒天顏。
御湯池內熱氣繚繞,魏西溏泡在水中,靠着玉石池壁,閉目養神。
柯大海等在外頭,聽着裡面的動靜,半天都沒有動一下,他有點擔心,小心擱着簾子叫了一聲:“陛下?”
魏西溏睜開眼,“進來。”
柯大海彎腰低頭走了進去:“陛下有何吩咐。”
“你現在回去,讓他回府。安排妥當,別讓人看到,更不要讓朕聽到傳出半個字。”魏西溏說完,重新閉上眼睛,繼續泡在水裡。
柯大海趕緊領旨走了。
魏西溏睜開眼,眼中終是恢復了清明。
身體還有些不適,疲憊是自然的,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恐怕這方面也能體現一二,畢竟一夜顛鸞倒鳳,體力消耗的厲害。
再者相卿那就是個萬能老雛,那反應就跟吃了大半輩子草的狼,突然嚐到了鮮肉味道,狂性大發起來,大有要把一整塊肉整吞活咽一般,擋都擋不住。
如今這情緒一過,魏西溏倒是冷靜下來,相卿此人實在不好打發,還不知之後如何收場。
不過那時情急,送上門的美男子,總比拖個旁人來的好,最可恨的便是無鳴,若是睡了他,也比睡了相卿好處理。
一個貼身侍衛,一個是當朝左相,哪個好對付顯而易見。
魏西溏泡完,覺得身體舒服了些,便喚了人來更衣,再看也快到了上朝時間,乾脆也不再睡,直接準備上朝。
朝臣都猜測陛下昨晚上可能沒睡好,看着精氣神是不錯,不過眼睛下方隱隱發黑,似乎是失眠所致。一個個還想在稍晚些去打聽打聽,問問甄太醫,陛下昨晚上可是召了太醫探望身體了,要是陛下身體不適,可就要想着立太子一事了,國不能一日無君,這太子還是先立起來的。
魏西溏是不知道這幫老東西操心玩這個事,又開始操心她的其他事了,要是知道,只怕那奏摺又要砸他們腦袋上。
當然,朝堂上還有個人讓人矚目的,自然是天禹的第一美男左相大人。
不過讓人矚目的不是他的過人的容貌,畢竟天天看,也看不出花來了,如今讓朝臣矚目的,是左相大人脖子上的可疑紅痕,左相大人顯然沒有自知者明,完全不知道爲什麼個個偷眼瞧他。
魏西溏隔的遠,也看不到,就覺得其他朝臣看相卿的次數有些多,心裡還猶疑是不是有人透了風聲。
下朝之後,相卿果然又單獨來求見了,不過他已知道套路,打着國事的名號來的。
魏西溏讓人宣他進殿,相卿果然說的是國事,天禹這麼大,各地每天都有不同的大事小事呈上來,有些處理的漂亮的還要給與地方官嘉獎,有些隱瞞不報的還要責罰下去,皇帝看着逍遙自在,其實事情真的多。
好在各地官員大多還算盡職,就算有貪贓枉法的,只要別太過分,魏西溏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呈上的奏摺若是寫的太多,魏西溏還會重新派人去核實,各地官員也摸不着陛下的準頭,只能儘量不被捉辮子,做事自然也會上心一點。
君臣二人一個殿上,一個殿下,倒是沒說旁的,只是魏西溏一擡眼,便看到相卿脖子下的痕跡,頓時愣了下,她瞅了一眼,又瞅了一眼,忍不住咳了聲:“相卿。”
相卿擡頭:“臣在。”
這一本正經的一問一答,讓魏西溏都不知道該不該提個醒了伸手一指:“自己也注意些,叫人看到成何體統?”
相卿伸手摸了下脖子,應道:“謝陛下提醒,臣定當更加小心。”
魏西溏看了眼他的臉色,“罷了,你自己覺得好便好,看你臉色不好,先回去歇着吧。”
相卿站着沒動,突然擡頭道:“陛下,經過昨夜之事……”
魏西溏直接擡眸看了眼柯大海,柯大海會意,趕緊帶着人離開大殿,魏西溏問:“你想說什麼?”
“臣想問陛下,經過昨夜,陛下可是會生下陛下與臣的孩兒?”相卿問完,便站在那邊看着她。
聞言,魏西溏笑了下:“自然不會,孩子和雙親可是有緣分一說,許多人如何求都求不得,這就是沒緣分,而許多人就是有兒女命,哪裡那般輕易就能有的?”
相卿沉默半響,又問:“那如何纔能有?”
魏西溏笑,“相卿若是真想要兒女,朕倒是有個法子。”
相卿猛的擡頭,眼睛有些發亮:“陛下有何法子?”
魏西溏笑道:“若想兒女子嗣多,自然是女人要多。朕替你賜婚,挑一門叫你滿意的親事,至於其他妾侍之類,你自行選擇,便可,只要你身體並無問題,子嗣還是容易多。再者,朕還記得你曾說過,招搖山有種可以讓女子易受孕的藥,若你想,還愁沒有子嗣?”
相卿的眉頭擰了擰,表情也冷了幾分,聲音帶了些涼意,道:“陛下不過是想要把臣推給旁人罷了。”
魏西溏還是笑道:“這樣說也不算錯,不過,朕也是一片好意。你自己想,若你和朕昨夜之事被人知曉,後果當如何?朕與你都當顏面盡失,這也就罷了,還會讓人對你羣起而攻之。如今外頭已有風言風語,只是無人捉到把柄,如今若是被坐實了,你這左相被人彈劾丟了官不打緊,朕到哪裡找到第二個相卿當朕的左相?嗯?你說呢?”
她這一聲“嗯”倒是多了些親暱,意思似乎真是爲他着想,可相卿到底不傻,知道這不過是陛下爲了哄他的法子而已。
他看着帶了笑意的眼睛,然後點頭:“陛下說的是。”
魏西溏對他的識時務顯然有些滿意,不過,相卿下一句話便讓她有些動怒了:“陛下不願臣子管陛下的後宮,臣也不想讓陛下管臣的後院。臣雖對男女情事知之甚少,可也知若是無情,臣只怕娶了滿院的女子,也生不下孩子。”
魏西溏伸手拍了下桌子,拍完之後似乎有些覺得自己容易動怒了,便放低聲音道:“朕也不是管你後院之事,只是爲君者,哪個不希望看到自己的臣子閤家美滿,這樣才能替朝堂安心做事?你若不願,朕也不會去管,你放心便好。”
“是,臣信陛下。”相卿雙目炯炯有神,看着魏西溏的時候那眼神讓魏西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清了下嗓子,道:“對了,關於昨夜之事,朕也是迫不得已,若能換個人,也不會讓無鳴跑那一趟,這事你也算不得吃虧,以後不必再提。”
說完便看着他,等着他應上一句。
相卿眼中那炙熱的光芒隨着她的話淡了些,他道:“陛下,臣自幼居於海外,習的是平心靜氣無慾無求,招搖山仙氣濃厚有護山之能,就算臣心中對當年所見之人有仰慕之心,卻也不過心有微瀾,可臣遇到陛下之後,臣才知這世上仰慕一個人,原有這般多的花樣。如今陛下引着臣真正入了這俗世,卻要棄臣於不顧。陛下可是要剜臣的心?”
魏西溏的眼瞪地渾圓,她張口結舌的看着相卿,半響才道:“難不成你這還是怪朕了?”
“臣與陛下有肌膚之親,是臣的福氣,只是陛下如今那話,卻是讓臣有被人拋棄之嫌。臣如何不怨?”相卿繼續道:“陛下對臣所言,臣自然知道。臣當年遇到一對男女,親近時山盟海誓,如何都是好的,後來二人生了間隙,便撕破了臉皮。男子要棄女子而去,那女子如何不願?如今在臣眼中,陛下就如同那男子一般,親近了臣之後,臣對陛下便沒了用處,就要棄臣於不顧。臣如何不怨?”
魏西溏呼出口氣,閉了閉眼:“相卿,這世間男女之事,吃虧的從來都是女子,你可明白?”
相卿直接道:“可臣不覺得陛下吃了虧。”他咬牙,道:“陛下分明是拿臣當了解藥。”
魏西溏輕咳一聲,道:“若不是你平時對朕多有糾纏,朕如何也選不到你。”
“可陛下還是選了臣!”相卿道:“如今陛下便是要始亂終棄,打算置臣於不顧。於臣而言,這男女之事,臣纔是吃虧的那人。”
魏西溏撐着頭,早該想到如此局面的,她冷着臉,道:“下去!”
“陛下這便是人家常說的過河拆橋。”相卿直接指控,然後對着魏西溏行禮,面無表情道:“陛下這過河拆橋,使得也太快了些,不過一個早朝的時間,就打算把臣這橋給拆了!臣這就告退,去找朝裡那些知禮守禮的老臣們評評理,若是臣錯了,臣甘願受罰。”
這就是抓住了她的軟肋,故意這樣說了。
魏西溏伸手指着他,“相卿!”
“臣在。”
魏西溏喊的有些動怒,相卿倒是平靜的應聲。
“朕知你如何想的,朕記下了,你先退下。”魏西溏嘆口氣。
相卿這才退了下去。
魏西溏撐着頭,再次長長嘆了口氣。
這般死皮賴臉據理力爭的場景,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魏西溏這才覺得,昨夜的時候她舒服,如今則是頭疼不已。
伸手翻着今年秋試的名單,想着天禹還是要多添些新官員才行,這樣才能在不斷淘汰中賽選到人才。
她登基之初選拔的官員經過多年磨練,早已成爲有用之人分散在各地,還有很多老臣因爲年歲漸大不得不辭官歸田,而那些新人則紛紛頂替上去。
如今朝裡的老臣並不多,大多都是新升上來的新人,可僅有的那幾個倒是成了說話有分量的,野心也跟在蓬勃起來,如今能壓制的倒是隻有相卿。
這個光長年紀不長皺紋的世外仙尊,讓天禹子民信服的地方還有就是他看似不老的容顏,讓人覺得這纔是真正的神仙,就連那幾個老不死的也對他多有恭敬。
世人都敬神,入朝爲官的臣子也不例外,若不然,魏西溏哪裡還容得下相卿逍遙多年,甚至剛剛還被他給逼的說不出話來。
那個被魏西溏下令處死的常青被送到了常家,常家夫人哭暈在大堂,後來聽說常青在宮裡做了什麼事,則是被嚇的一聲都不敢出了。
自古帝王對於使用淫邪之物迷惑帝王的行爲十分不恥,陛下讓人把常青擡回去,以暴斃之名替常家遮了醜,這分明是看在常家老臣的份上才如此的,哪裡還敢再哭出聲來。
不過此舉確實震懾了常家,卻也讓常家的人心裡懷了恨,只是君臣有別,敢怒不敢言罷了。
魏西溏倒是沒把常家人的想法放在心裡,要說這些,她還正愁捉不到常家的把柄,要是有送上門的理由,她可不會客氣。
天禹秋試之後,魏西溏接到了大豫境內的消息,南宮宇已經召齊了一支舊部,如今正在各地擴大兵馬,蟄伏這麼多年的錢財全都撲了出去,主要用於招兵買馬。
東方長青派出的人不可能有時間一直待在某個地方,發現沒有異常,便會前往下一個地方尋找異常。
而讓東方長青牽腸掛肚的人卻始終沒有再露面,與此同時,天禹的使團經過長途跋涉,最終達到燕州城。
東方長青看着天禹女帝的親筆信,視線在落款上久久移不開。
若是他沒記錯,天禹那位登基就替自己取了“西溏”爲字的女帝,也是姓魏的。
西溏。
魏西溏。
東方長青想起那被推開便空無一物的皇陵棺木。
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爲之?
爲什麼同爲女帝,卻願意甘居人後,取一個一模一樣的字?
魏池,字西溏。
東方長青的手微微發抖,對於最後那滿篇的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的西溏,除了啓蒙不是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授的,他一點一點,一筆一劃,一字一句,教會了她所有的東西,他對她那樣熟悉,那樣瞭解,這滿篇字裡,他竟然看出有她的影跡。
腦子閃過什麼,他猛的一驚,隨即不動聲色的合上那明黃色帶着旨意的信函,臉上帶了笑,道:“女帝陛下的意思,朕明瞭,只是,朕有諸多自己顧慮,恐難立刻答應,還請使臣稍作休息,容朕考慮些時日。”
會見使臣結束之後,東方長青便急匆匆的朝着後院走去,立刻喚來自己的暗衛,“朕記得,當初前去刺殺天禹王夫的時候,你說當時有人認得你們身上的標緻?是不是?”
那暗衛點頭:“回陛下,正是如此。屬下當時躲在樹上,看的清楚,是個年輕的公子,不但知道標緻的位置,還知道大家身上藏了毒,甚至還準確的說了標緻的名字。”
東方長青的眼神逐漸熱了起來,他盯着那暗衛,問:“那年輕的公子,長的什麼樣?”
暗衛道:“眼睛很亮,臉上帶着笑,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乾脆利落,聲調聽着是個大家屬下看的並不真切,不過,若是讓屬下看到,定然還能認得出來。”
東方長青略一思索,然後才道:“你先退下,”
他去了書房,伸手提筆,直接描摹出一個人形出來,看着那人形,略一思索,便上了些色彩,待畫完,他才讓人把那暗衛傳來過來,“看看這畫,你當日所見之人,跟這個人可是同一人?”
那暗衛趕緊接過來認真看了一下,“回陛下,屬下看着很是眼熟,覺得該是一個人,只是屬下畢竟未曾親眼所見,一時不敢武斷。不過,陛下這眼畫的好,屬下看着便覺得眼熟。”
東方長青頓了頓,才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慢着!”他擡頭看着那暗衛,伸手一指畫像,道:“朕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去把畫中人的底細給朕查的一清二楚。”
暗衛急忙應道:“屬下遵旨。”拿了那畫像,趕緊退了下去。
東方長青坐在原地,半天沒動一下,原來是那個年輕公子。
東方長青確認自己不認識那個年輕人,更不覺得自己跟他有過什麼仇怨,只是,他是如何知道長衛軍的?又是如何知道長衛軍身上的“長河落日”圖標緻的?
那是隻有他和西溏才知道的標緻,而長衛軍暗衛是絕對不會泄露那樣的秘密,標緻位置又是在那樣不起眼的位置,他怎麼就準確無誤的找到了,又準確無誤的說出了這個圖標的名稱?
東方長青極力搜索,想要搜出一個和那年輕人有着相似面孔的舊臣,卻怎麼也想不起他和什麼人相像。
可他不信,那樣年輕的一個人,如果沒有高人提點,怎麼就知道這種事?
那個年輕人,從天禹來到大豫,目的是爲了什麼?那塊被摔碎的玉佩,跟他有關係嗎?還是說,他杜撰了一個女子吸引他的注意,其實玉佩是他派人偷走摔碎的?否則,怎麼就是他偏偏坐在那個窗口,偏偏只有他才能看到那個巷子口的場景?
這所有的一切都讓東方長青覺得,那似乎是一個被人謀劃好的過程。
那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人?跟他有什麼仇怨?爲什麼會針對他?
東方長青的腦子閃過當年那個傾城絕豔的女帝的面孔,跟西溏有關係嗎?那麼西溏屍首不在皇陵,跟那個年輕人有關係嗎?
混亂的一切讓東方長青久久不能靜下心來,那個年輕人究竟是什麼人?
他能幫助天禹的官兵捉拿大豫的暗衛,那自然是天禹的官家之人,他的年歲擺在那裡,也不過是官家子弟,他怎麼就知道這些東西?還是說他家長輩和天禹有什麼瓜葛?
所有的一切匯聚到一起,可根本抓不到頭緒,這讓東方長青十分迷茫,他本就是個習慣掌控全局的人,卻不想如今成了人在暗處,而他在明處的劣勢。
德勝女帝的皇陵內並沒有女帝屍骨,這事自然不能傳出去,可東方長青的心卻是一直提着的,甚至還懷有她依然活着希望。如今聯合其他事情所想,東方長青突然覺得西溏活着這事,似乎不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畢竟,如今已經驗證的一件事,就是西溏的屍首不在皇陵。
東方長青寧願相信世間奇人衆多,寧願相信有人救活了她,哪怕她容顏不在,哪怕她早已滿頭白髮,這些都沒關係,只要她能活着便好。
現在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查清那個年輕人的來龍去脈,東方長青相信,如果她真的活着,她一定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因爲如今她已初顯了存在的跡象。
那封號稱是天禹女帝的手書,那塊被人摔碎的玉佩,那個空無一人的棺木,那個神秘的年輕男子,無不向他昭示着一個她的存在,只是,她覺得,還未到她出現的時候罷了。
“陛下,今日輪到青苑小主侍寢。”
東方長青的指腹相互捻了捻,半響才輕輕道:“罷了,今夜不要讓侍寢,朕乏了,歇吧。”
不知怎的,突然就覺得無顏以對,東方長青有些茫然,他想到若是她活着,若是能與她再見,他該以怎樣的面目與她相見?
她若問他,除了一個後位,他後宮裡的那些佳麗可是擺設?可曾臨幸?
東方長青說不上來,他的子嗣,他後宮那般多的皇子公主,在她眼裡又是怎樣的存在?
東方長青不敢去想,或者說,他如今這種擔憂更小些,畢竟,他更盼着再次見到她。
天禹使團到達之後,因着天禹是聯姻而來,東方長青自然以禮相待,只是這皇后之位肯定是不會給的,不過封個貴妃什麼的還是可以的。大豫後宮沒有皇后,那貴妃的位分便是最高的,這也算是給了天禹女帝一個顏面。
魏西溏聽得消息,只是冷笑一聲:“他倒是好胃口。”
大臣們不知爲何陛下是這樣的反應,按理來說,這貴妃之位也是夠份量了,畢竟陛下送過去的是個冒牌公主啊,還想怎麼樣啊?
魏西溏掃了眼大臣,冷笑道:“那大豫的老淫棍後宮那麼多女人,遇到比他女兒還要小的公主也下得去,這胃口不算,什麼樣算好?”
這話說的可是粗俗了,她說完沒覺得什麼,倒是憋紅了一干大臣,男人都是一個德性,這麼多人裡頭,差不多家裡都有小妾貌美如花比女兒還小的,陛下這是一罵罵滿朝。
唯有幾個年輕的臣子還能勉強站得住,其他個個憋紅了臉。
魏西溏罵完了,還沒覺得自己剛剛罵了那樣的不得體的話,待下朝之後纔有知覺,後知後覺的覺得不該當着百官的面那樣說,別過了明天那些老東西才參她一本。
後宮僅剩的兩個小肉糜老實了,那個叫常青的第二天被人擡走的時候,可是從他們殿門前路過的,這殺雞儆猴,嚇的兩人肝膽破碎,再不敢打什麼主意,家裡也趕緊給他們傳話,讓安份一陣子,千萬別讓皇帝抓到把柄,反而連累了家裡。
溧水城高湛最近也給魏西溏送了消息,“利民策”實施一切順利,自然要看到成果,一時半會兒自然遇不到,不過有些東西已經初見成效,比如高湛招攬過去的各方人才,紛紛出謀獻策,提出的點子主意愣是寫了慢慢的一冊子。
高湛這次讓人送來的,就是這些被收集到了一塊的主意。
高湛是個極爲細心的,送來的冊子還是分門別類的,比如農作水利的,又比如開墾引渠的,總之,那些被埋沒於世的奇人異事,都被高湛想着法子招攬到了一塊,針對哪些人的專長,專門派人記錄下來,一起研究實施的可能。
一時高湛名聲大作,這種廣納賢才之舉,讓各方能人異士紛紛主動投誠,高湛招攬人才的想法效果大好。
在給魏西溏的信中更是嚴明,這些人中日後必有封官拜候之人。
魏西溏看着高湛的信,心情略好了些,她敢放手讓高湛去做,就是信他能做的好,當初那些朝中反對的人也不少,稱述的理由也很實際,可魏西溏就是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她相信她看人的眼光,更相信高湛是個聰明人,不會做不利他自己的事。
自然,魏西溏沒想到的是高湛還有命娶那麼個美嬌娘,還是個極有想法敢作敢爲的美娘子。
魏西溏把素垣當成了高湛這一生裡最重的禮物,他若抓住了素垣,便是成功了一半,就算沒有素垣,她也願意給高湛機會,可素垣的存在,讓高湛省了很多事,讓他能如現今這般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投入“利民策”的實施。
魏西溏看着高湛書信裡的內容,突然想到了小墨兒。
小傢伙如今學的都是自古帝王的爲帝之道,可魏西溏更怕他成爲一個完全不懂人間疾苦的皇帝,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子一閃而過,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卻又忍不住捉住那個想法,讓它擴大成型。
因着小墨兒一事,魏西溏深思熟慮之後,去找了皇太后。
皇太后聽完,當即就站了起來,語氣激動的開口道:“陛下,雖然你說國君,也是墨兒的母皇,哀家不該管陛下如何安置曦兒和墨兒,但是哀家是曦兒和墨兒的皇奶奶,哀家沒有入朝堂說話的權力,但是哀家有替自己皇孫說話的權力,墨兒才幾歲?他是咱們魏氏的皇子,也是未來的太子,他在宮裡照樣能學到帝王之術,怎就非要入民間?哀家知道高湛爲人,也知道他忠心,可是陛下,你畢竟曾經下旨殺了他的父母雙親一家老小,誰幹保證高湛心中沒存在怨恨?萬一他……”
“母后,”魏西溏笑着,伸手拉着皇太后的手,“母后不要這般激動,朕知道母后的心裡是如何想的,朕也只是有這個想法,想找母后說說,這不就是來跟母后商量嗎?又沒成定局,母后不必擔心,坐,坐下說話,別急壞了身子,倒是朕的不是了。”
小曦兒和小墨兒是皇太后帶大的,她帶的時間肯定比魏西溏多,一聽魏西溏說要送他們兩個去高湛那裡,自然激動萬分。
“朕不過是看高湛人品不錯,又有急才,能寫出利民策那樣的文章,心中必然是存了天下的,他遊歷諸國,和左相的遊歷又不同,他是吃過苦的人,更知道百姓所受疾苦是怎樣的,也知道怎樣從根源改變做起,他如今身邊也存了諸多能人,朕讓墨兒過去,總會接觸到這些,日後這些人裡,說不準就有可用之人。”魏西溏拉着皇太后的手,笑道:“母后不必心急,朕心中有數,母后若不願,朕自然不會擅自行動。”
魏西溏話是這麼說的,把皇太后的情緒安撫下去,似乎就沒再提這話,不過,每次見到皇太后,她都會說上一兩句,倒是沒替別的,就是閒談似得說起“利民策”的一些事,久而久之,皇太后也就沒當初那麼反對,甚至有一天還追問了一句:“這高湛真的這麼有本事?難道比左相的本事還大?”
魏西溏笑道:“高湛的本事和左相的本事不能放在一處比,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功效。高湛是民生上更爲了解也更貼近民間之事,他的聰明在於爲民,而左相的本事是大局,是朝政,他的聰明在於爲國。一個爲民,一個爲國,於朕而言都是好。爲君之道,自然是都要學的。只是治國有太傅教授,可這爲名卻要他深有體會之後,才能真正知道如何做去。”
皇太后聽完,沉默了很久才道:“池兒,你跟母后說實話,若是母后若是攔着不讓墨兒和曦兒出去,他們以後是不是就不會知道民間疾苦,墨兒也就有可能成不了爲百姓着想的皇帝?”
魏西溏拍拍皇太后的手,笑道:“朕不敢斷言墨兒一定如此,不過,朕卻知道,他們一定不知民間之苦,究竟苦在何處,更不知若是哪能災情降臨,該如何冷靜應對各方劫難。”
說完,魏西溏便沒再多言,皇太后也是陷入了沉默。
不過幾日之後,皇太后倒是主動跟魏西溏說了:“陛下,哀家這幾日想了想,覺得還是陛下做主的好,若是因着哀家一時心疼他們,以後反倒是害了他們,哀家這心裡怕是極爲後悔莫及,哀家覺得陛下所想自是對的,當年陛下龍潛之時,就是知曉金州大事小事,又去西溟磨了那麼多日,曦兒和墨兒有陛下護着,也不知會不會遇到這事,若是哪日遇到什麼事,陛下又不在身邊,只怕是要壞了大事……”
皇太后自己想通,魏西溏的目的自然也就達到,她當天便讓人快馬送信,把高湛召進金州。
接到女帝聖旨的高湛一刻不敢耽誤,趕緊趕往金州見駕。
一路風波勞頓,高湛風塵僕僕的跪在御前:“臣高湛,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魏西溏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扶了起來:“平生。”看了眼他的表情,笑道:“好似胖了些,不過也黑了些。看來素垣把你照顧的很好。”
高湛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忸怩的說道:“讓陛下見笑了,臣家裡那娘子兇的很,要是不吃,她就要帶着孩子回孃家,臣也不知她孃家在哪,也不和她見識,只能吃了,結果就胖了。”
魏西溏笑:“胖了好,胖了朕才知道,朕沒苛待你,你娘子更是沒苛待你。”
高湛“嘿嘿”笑了兩聲,然後纔想起來問:“陛下急召臣入金州,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還是臣派人送回來的冊子有何問題?”
魏西溏搖頭:“不是,那些東西都很好,是朕有別的事,想要跟你說。”
“不敢,”高湛急忙道:“陛下請吩咐,臣萬死不辭。”
魏西溏笑笑,道:“朕想讓你把曦公主和墨殿下帶出去三年,你什麼都不需要教他們,只是把他們帶在身邊,朕會派人教授他們學識,三年後朕自會把他們接回來。”
高湛愣了下:“陛下這是爲何?曦公主和墨殿下何等尊貴?如何能和臣以及那幫粗人在一起?就算是什麼都不做,光在外面一路一天的路……”
魏西溏擡手阻止:“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只需告訴朕,朕若是把他們兩個交給你,朕可能放心?”
高湛看着她,半響他的跪在地上,大聲道:“臣定當拼勁全力護兩位殿下的安全,哪怕臣粉身碎骨,也不會讓兩位殿下有半分意外!”
魏西溏笑道:“朕也不要你粉身碎骨,你若是沒了,誰來帶着他們體會人間疾苦?就是要想個法子讓他們出現的不會那麼突兀,更不能讓外人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高湛應道:“陛下放心,臣定當想一個萬全之策,讓曦公主和墨殿下不被任何人引起注意。”
說完這個事,魏西溏看着高湛道:“好了,你剛回來朕就跟你說這麼多費腦子的事,倒是委屈你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高湛急忙應道:“臣不累,謝陛下關心。”頓了頓,他突然吞吞吐吐道:“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
魏西溏一愣:“什麼事你說?”
高湛趴在地上,道:“陛下,自青王殿下故去,臣一直未曾去見,皇陵戒備森嚴,臣不得入內,只能遠遠看上一眼,如今臣難得回來,想憑着點功績求陛下開恩,讓臣能去親自祭拜付大哥,以謝青王殿下這麼多年來的照拂。”
魏西溏整個人突然哆嗦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她問:“誰、是、青、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