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雙魚眼裡瞬間激起了強烈的想法,董家已經放棄了她,可她自己不能放棄自己,畢竟宮外還有個高澤關心着她,否則高澤不會哄他的夫人來宮裡探望。
她知道高澤娶的夫人是騰王府的嫡長女,若是現在太子還在,這個女人見了自己可是要見禮的,可如今誰都能欺上自己一頭,就是因爲太子沒了。
她和高澤是在一次郊遊無意中相識的,那時兩人年歲都小,兩家也沒覺得兩人一塊玩有甚問題,直到後來高澤母親在生第二個孩子時難產而亡,董家便不再讓董雙魚和他一起玩。
那時候的兩人都不知道爲什麼,董家給董雙魚的理由是如今大了,男女有別,不能隨便一起玩。可兩人還是偷偷碰面,有時候高澤給她帶點吃的,有時候給她帶集市上買的小玩意,不管什麼東西,只要她想要,高澤就會偷偷幫她尋來,甚至趁着沒人的時候偷偷親她一下,那時候她的夢想就是嫁給高澤,當她的管家娘子。
可等他們知事以後,她才知道,她想嫁給高澤根本不可能,高澤的繼母千方百計要把自己的兒子扶上嫡長子的位置,高澤的處境危險而尷尬,董家是不可能把董雙魚嫁給高澤這樣沒有任何價值的人。
皇后替太子尋太子妃,董雙魚名帖被董家一起送了上去,被皇后一眼相中。
其實她鬧過,只是董夫人說了,她這樣容貌的這樣又才學的女子,若是嫁給尋常人那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她應該要嫁個天下最尊貴的男人,成爲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光耀門楣流傳千古。
董雙魚確實動心了,她心裡從未想過的雄心壯志由那時升起,原來她跟別人是不同的,原來她是要母儀天下的人,原來她比旁人更尊貴。
高澤再來找她時,董雙魚見了他最後一次,並還給他之前收到的高澤送的所有物件,劃清界限隔開身份,她那時已是太子的未婚妻,而高澤是太子伴讀。一旦她出嫁,她就會從他曾經青梅竹馬的戀人變成他的主子。
如太子去後,董雙魚卻後悔了,當初她若是下嫁高澤,如今是不是就不會有這樣的境地?就不會被皇后厭棄,鎖在深宮不見天日。
對她來說,高澤是她不要的,是她主動捨棄的,這位騰王府的嫡長女不過是撿了她不要的東西。她如今想要撿回來,想要讓他想法子帶她出宮,眼前這位毫不知情的女人便是她和高澤的紐帶。
她打量魏青蓮,承認高澤的夫人也是個美人,卻不知由來的覺得心裡充滿了醋意,她想說高澤愛的肯定是她,卻不能這樣對這個女人說,因爲她和高澤還需要她的幫助。
“原來是高夫人。”董雙魚攙着嬤嬤的手走出來,依然走的貴氣,姿態從容典雅,絲毫沒有損傷了她作爲太子妃身份。
魏青蓮笑笑,從身後侍女的手裡接過一盒宮外的糕點:“這是金州最有名的梨花糕,味道很好,特地帶了一些給太子妃品嚐。”
董雙魚讓人接了過來,“高夫人費心了,沒想到如今還有人記着本宮。”她率先坐下,“人走茶涼,本宮這一家冷清多日了。來人,請高夫人入座。”
魏青蓮笑笑:“謝太子妃,妾身夫君曾是太子伴讀,夫君是個重情義的人,一直念着太子對他的好。”
董雙魚點頭:“高大人確實是個重情義的人,高夫人是個有福氣的。本宮跟高夫人比,實在是個苦命人。”
魏青蓮急忙道:“太子妃切莫這樣說,妾身比不過太子妃一身貴氣,不過是個尋常人罷了。”
兩個女人說着尋常話,到了最後,董雙魚已經拉着魏青蓮的手垂淚,“妹妹有所不知,如今我在宮裡悽苦,你看我這都是擺的架子,這殿裡吃穿用度都是最次,因怕母妃睹物思人,我也不敢打擾……妹妹若是得空,央妹妹多多入宮來看我,便是我最大的福分……”
這話魏青蓮真不敢應,剛剛她已惹了皇后發怒,哪裡還敢提以後,只道:“太子妃切莫自哀自憐,若是妾身得空自然會來探望太子妃。來時隨母妃一同前來,她叮囑要及時敢回,妾身這就要回去了,太子妃千萬保重。”
董雙魚見留不住人,也沒辦法,最後見她走的時候倒是真落了淚,難得有人來看她,她真想找個人說說話,哪怕訴訴苦也好,可董家自打太子去了,迄今爲止就沒人來看過她,包括最疼的爹孃,連句話都沒叫人帶過。
出宮的路上,騰王妃一直沉着臉,魏青蓮低着頭不敢吭聲,出了宮門,騰王妃纔開口:“母妃倒不知道,你何時這樣看不清局勢,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你什麼話都敢說。見太子妃?你可知太子妃的爹孃都不敢開口要見,你算什麼人也敢要求見太子妃?”
魏青蓮紅着眼眶,低着頭道:“母妃,女兒知錯,一時頭昏,觸了皇后娘娘的怒,女兒以後再也不敢這樣莽撞行事,求母妃切莫氣壞身子。”
騰王妃的臉色還是沒有緩和,“你未出嫁之前母妃就教過你與幾個妹妹,入了宮裡,能少說話便少說,若是實在躲不了也只管答話,你呢?”
緩了緩怒意,見魏青蓮眼裡落了下來,知道她也聽了進去,騰王妃才問:“你和太子妃未曾有過交集,何時與她相識?”
騰王夫婦本就對高澤不滿,魏青蓮不敢提高澤說過,若是說了騰王夫婦豈不是對他更加不滿?低着頭只道:“女兒無意中聽人說太子妃的宮裡日子難過,便想到夫君曾是太子伴讀,受過太子恩惠,便想去探望太子妃,也算替夫君分了憂。”
騰王妃道:“你就未曾想過太子妃是陛下娘娘兒媳,日子爲何孤苦?就不知道動動腦子想想?你今日回去務必跟你夫君說上一回,看他如何不罵你沒腦子!”
魏青蓮小聲道:“夫君不會的……”
騰王妃被她氣的直笑,“不會?若是知你爲了替他分憂犯了皇后娘娘忌諱,看他會不會罵你!除非他不在意你死活,你這樣拼死拼活爲他,他該是竊喜偷笑,面色說你替他分憂,心裡說你活該!”
騰王妃說的實在是氣話,這丫頭以前雖然老實不肯說話,可不好這樣冒然,自打說了高澤的親以後,人也跟着犯起了糊塗,什麼話都敢亂說。
魏青蓮還是低着頭,半響才道:“女兒知道了。”
騰王妃冷着臉,直接說道:“日後多出去走走,多接觸些人,別整天窩在家裡哪裡都不去,人都待傻了,至於宮裡,沒有什麼大事,你暫時就不要進出。”
魏青蓮低頭:“女兒知錯,母妃息怒。”
騰王妃和魏青蓮分開,各自回府,回到騰王府以後,騰王妃臉上還帶着氣,倒是沒跟幾個小女兒說,等騰王晚上回來,她氣呼呼的跟騰王說了這事。
騰王想了想,拉着騰王妃的手道:“青兒不是那樣糊塗的人,只怕是高澤無意中提過什麼,讓她記下了,你也知青兒喜歡高澤多些,想替他分憂的心思一重,怕是就忘了其他。你訓了她是對的,否則她哪裡知道錯在哪裡?不生氣,等有空我也去提點下高澤,別縱着青兒做傻事。”
騰王妃點頭:“那妾身就放心了。軍中忙嗎?”
騰王點頭:“整軍、練兵,爲夫還要安插些自己的人手進去,否則到時候這個將領也是付振海的,那個也是他的,我是境地就尷尬。”
騰王妃笑笑:“軍中事務妾身不懂,王爺別太操勞就行。”
夫妻倆自己去說體己話了,晚上用膳的只有魏西溏和兩個姐姐,魏靜思就跟小鞭炮似得對着魏西溏開噴:“我就這樣怎麼了?怎麼了?我就這樣我還是你姐,我比你大,你就聽我的。池兒,去,幫三姐再拿根筷子!”
魏西溏對身後棗香吩咐:“去幫三姐拿根筷子。”
筷子拿回來了,魏靜思趾高氣揚的接過去,這囂張的動作看了,跟高小胖還有點一拼。
“池兒,你是不是幫你姐拿根筷子也不高興?你那什麼表情?”魏靜思找茬,天天吃飯都要找茬,她不煩魏西溏都煩了,“你不樂意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告訴父王,讓父王削你?”
魏西溏暗自翻着白眼,也懶的跟她多扯,用完膳,站起來:“二姐三姐,池兒用好了,你們慢用。”
“站住!”魏靜思大喝一聲,“你沒用湯!”
魏西溏回頭看了她一眼,“看到二姐那張漂亮的臉就飽了,喝不下。”
魏紅衣“哧”一聲就笑出來,魏靜思氣鼓鼓的坐下,“池兒,你給我等着。”
“你別鬧了,今日父王母妃都不在,就聽到你嘀嘀咕咕個不停,吵死了。”魏紅衣給她舀了碗湯,“你說了這麼長時間,想也口乾舌燥了,來,喝點湯潤潤喉。”
魏靜思:“……”
魏西溏回到房裡,魏丁早早就侯在門外,給她遞了條子。她讓棗香點了蠟,讓棗香下去後才拆開紙條,認真看了看,不由嘆口氣,這糊里糊塗的大姐,做事也不做做腦子,今日幸虧母妃也在,要不然皇后隨便尋個錯教訓下她都夠她受的。
她站起來走到門口:“魏丁,去問問太子妃身邊伺候的人是那些。”
董雙魚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她出嫁時從孃家帶的人,她自己對下人的安排十分謹慎,如今在宮裡也不得寵,皇后自然不會給她添什麼伺候的人,反倒是讓魏西溏插不進眼線。以致魏青蓮和太子妃之間說了什麼也沒人知道。
想想今日母妃回來的臉色,想必是魏青蓮在宮裡行事叫母妃生氣了。騰王妃那樣溫溫柔柔不輕易生氣的人都是生氣了,自然是她確實做錯了。
魏青蓮不覺得自己委屈,這事確實是她做的沒腦子,實在是高澤第一次託她做事,讓她十分在意,一直惦記,就想着趕緊完成,這樣夫君就會覺得省心。
只是回來路上騰王妃的話讓她記在心裡,母妃說若是高澤真心疼的,一定是狠狠罵她沒腦子。可她去宮裡,確實高澤提醒的。
高澤知今日她入宮,進門直接就尋她:“夫人,今日你入宮了?”
魏青蓮對他微笑點頭:“嗯,是,今日陪母妃入宮了。”
高澤在她身側坐下,拉她的手握在手心:“夫人辛苦,就知夫人做事叫我放心。”
魏青蓮道:“不過今日爲了見太子妃,惹皇后娘娘動了怒,若不是母妃,只怕我現在不是坐在這裡同你講話的……”
高澤一愣,臉上的熱情冷了一份:“莫非青兒今日未見到的太子妃?那糕點不是白拿了?”
魏青蓮眼裡的詫異一閃而過,半響她才道:“妾身見到太子妃了。”
“真的?”高澤握着她的手:“你們說了什麼?太子妃她……可還安好?”
魏青蓮點頭:“一切安好。”
“那便好,也不枉太子當初待我情義。”高澤似乎鬆了口氣,然後他含情脈脈道:“青兒若是他日再入宮,便再跟太子妃多接觸一番。她如今孤苦,若是能有個說話的人,想必也能寬了她的心。”
魏青蓮倒沒說旁的,只道:“妾身記得了。”
一晚上的高澤心情似乎都很好,也跟魏青蓮同房,只是藉口正事忙,兩人沒有親密舉動,魏青蓮扭頭看了眼閉眼睡覺的高澤,自己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次日一大早,魏西溏正和無鳴在練劍,不妨有丫頭過來稟告,說高公子和一個自稱裴宸的少年在外頭等着見她。
原來高小胖一直跟裴宸說殿下有個武功高強的武師,號稱天下武學至尊,沒有人是對手,結果自幼習武的裴宸非要見見上一見,高小胖跟他說啥時啥時他見過,結果裴宸就是不信,最後一把把高小胖舉了起來,逼着高小胖一定要讓他見着,要不然就把他摔下去,高小胖當時就叛變了。
於是這一大早,高小胖猜着正是殿下和無鳴的習武時間,兩人約好了,一大早就來了。
棗香拿了帕子正給她擦汗,然後就看到走廊上走來兩個人,她主動打了個招呼:“裴公子,高湛,你們一大早來幹什麼?”
高小胖伸手一指裴宸:“問他!”左右看看,跑到亭子裡,看到亭子裡有零嘴,伸手就要拿,結果孿生小童立馬上來護食,“這是殿下的零嘴,沒殿下的話,誰都不準吃。”
高小胖委屈死了,生氣:“殿下,你看這兩個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不讓小爺我吃零嘴!”
魏西溏正跟裴宸說話,懶的跟他多說,對着那倆小童喊了一句:“叫他吃!”
高小胖得意的開吃,還專門吃給那兩個小童看,那對孿生子當時就氣歪了鼻子。
裴宸就不服氣,非要跟無鳴比試,魏西溏瞅了無鳴一眼,點頭:“那成,點到爲止,十招之內你捱了他的身,就算你贏。”又轉身提醒無鳴:“你敢傷人,我就把你買到青樓當龜公。”
可憐無鳴這個世外癡人還不能理解青樓龜公是什麼意思,反正殿下說出的話,肯定不是好話就是了。
裴宸挑了個長槍在手掂了掂,跟無鳴抱拳道:“賜教!”
魏西溏進亭子,就看到高小胖抱着盤子蹺着二郎腿,斜眼看着那倆小童,跟那人家鬥氣斗的正歡呢。
魏西溏問:“你這是幹嘛?”
高小胖道:“爲了顯示小爺我的身份地位,吃給他們倆看!”
“殿下,他都吃了您倆小碟零嘴了!”小童委屈死了,沒見過這麼貪吃的,還是以前的付公子和季公子好,付公子偶爾捏一兩個,季公子是從來不吃,就這個死胖子吃的最多。
魏西溏坐下來,看了高小胖一眼:“高湛,在我府裡你還這樣欺負他們?”
“是他們先欺負我的,”高小胖盯着裴宸,“殿下,你說裴宸會贏嗎?”
魏西溏嗤笑:“贏不了。”
十招早已過了,估計能有一百招了,裴宸都沒捱到無鳴的身,最後無鳴手裡的往往他脖子上一搭,道:“夠了。”
裴宸一愣挫敗的表情,似乎不解他怎麼就挨不到那人的邊呢。
高小胖招呼他:“過了兩點殿下的零嘴,可好吃了。”
可惜除了高小胖,其他少年對零嘴這東西都不甚要緊,裴宸剛剛輸了比試,正是是沮喪的時候,哪裡還想的起來吃?他回身再看無鳴,他已經提了劍直接進了他的後院。
裴宸跑過去收拾了下地上的長槍,坐下臺階上發愣,半響他回頭:“殿下,你那武師哪裡得來的?”
高小胖代替魏西溏回他:“不管哪裡得來的,你、沒、戲!哼!”
魏西溏道:“別人送的,跟我投緣。你若是想跟他學,每日這個時辰過來練一陣就行。”
高小胖在旁邊煽風點火:“殿下,你說你跟那人練了那麼長時間,你要是跟裴宸打,是你是贏還是他贏啊?”
裴宸急忙站起來,“高公子這話可不能講,殿下是女孩子,又比我年歲小,哪裡能比?”
高小胖歪着頭道:“可殿下比你跟那武師練的時間長,你是不敢跟殿下比的,膽小鬼!”
裴宸原地轉了一圈,明知這是高小胖的陰謀詭計,可他天生好戰的性子還是讓他蠢蠢欲動,殿下跟那人學了多長時間?難道很厲害?要不要比試比試?
看了魏西溏一眼,小心的說:“殿下,要不我們也點到爲止過兩招?”
魏西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