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十一月十五日深夜,寒風淒厲,漫天飛雪
“魂兮......”
“歸來......”
“何爲乎四方些......”
“魂兮歸來......”
“舍君之樂處......”
“而離彼不祥些......”
“魂兮歸來......”
“無東無西......”
“無南無北......”
“極目千里兮......”
“傷心悲......”
“魂兮......”
“歸來......”
“歸故鄉......”(改編自《楚辭》中的《招魂》一篇。)
一隻飽經風霜的大手......
輕撫着那冰涼而又粗糙的靈柩......
那滿目的悲慼......
還有瘮人的吟唱......
無一不讓明月的寒毛倒豎......
從未聽說過賈彥度對鞠特有如此深厚之誼......
難道這兩人作爲曾經一生的對手,反而有着旁人無法理解的惺惺相惜?!
不然這吟唱之聲......
爲何如此淒涼......
如此孤寂......
明月低頭看了看案几上賈彥度改了又改的祭文......
那一句句發自肺腑的言辭......
無一不讓人潸然淚下......
“鞠特啊鞠特......,真沒想到......,你這老小子竟然先我一步而去?!”
“都說我賈彥度如今叱吒風雲,號令羣雄,甚是風光無限......”
“可又有誰能明白?!”
“這舉目四望......”
“那當年英豪......”
“竟是......”
“只剩下老夫一人......”
“如今......”
“君在棺中......”
“匹在“火”中......”
“所吟《招魂》......”
“猶如共勉......”
明月一聽這話,頭皮立時一陣發麻......
“咦.......老師您不過就是打通了一處“奇經八脈”......,何苦非要說得好像也要立刻要隨了鞠刺史一起去了似的?!這大半夜的......,多瘮人呀......”
賈匹哀嚎了半宿,情緒還沒完全收回來,這乍然之間聽見明月這番恬不知恥的言論,竟是一下子被嗆得忍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女娃娃家好不知羞!誰跟你說得什麼“奇經八脈”?!這是你一個女娃娃該說得話?!”
“咦?!奇經八脈怎麼就成了不知羞恥?!明月不僅想打通全身的奇經八脈,還想打通“任督”二脈,這樣纔好跟着鮑姑姐姐好好學學他們陰長生一脈的絕學!”
賈彥度越聽越是哭笑不得......
他那“奇經八脈”乃是長在腚下的暗瘡,本就難以啓齒,竟然還被葛洪那個小兔崽子調侃成了什麼“痘破蒼穹”?!(這種暗瘡俗稱痔瘡,出膿的時候,就像擠痘痘一樣用力一摁就好了......)
可偏偏他賈彥度根本沒辦法跟明月這小丫頭說得清楚......
結果這事還經常被明月問來問去,她還總是一臉極度關心的熱絡模樣,像是不弄清楚到底是哪根“奇經八脈”,就決不罷休似的......
虧得葛洪那個小混蛋,爲了敷衍明月,非說這根“奇經八脈”是他用盡所有功力才爲自己打通,並且專門用來排毒的......
什麼只要膿血積累的多了,一擠就好了......
還他娘給這個擠痘的過程起了個“痘破蒼穹”的響亮名號......
簡直就是胡鬧嘛!
“咳咳咳......,明月我讓你看得公文,學得如何了?!”
明月聽得出這是賈彥度又在敷衍她,反正就算賈師不肯說,她得了空也得好好去問問鮑姑姐姐!
怎麼着也要想辦法讓鮑姑姐姐也幫她打通一下,這樣以後萬一遇毒了,只要那麼一擠,不就萬事大吉了?!
明月真是越看賈彥度就越覺得這老頭子難以相處,這麼大好的東西,不僅不交流,還那麼遮遮掩掩,當初怎麼就好意思非要她拜其爲師?!
“在看老師臘日準備要用的祭文......”(找找猗頓的計算,晉代的臘日就是冬至以後的第三個丑日,臘日也就是臘八。311年的臘日就定在12月6日)
“離臘日還有一月有餘,確實是有些倉促了......”(按照晉代習慣,像鞠特這樣身份的,停靈最起碼要停一個月到三個月左右......)
“鞠帥從望夷宮開始就一直對明月照顧有佳,如今爲國捐軀,又是恰逢大戰之時,想必鞠帥在天之靈也會見諒的......”
“幸好他還有個好侄子,這點可要比爲師強上許多了......,哎,不說這個了,爲師之前讓你看的幾篇發給所有諸侯的公文底稿你都仔細想過爲什麼要這麼寫嗎?!”
“先說寫給傅袛的那篇吧.....,畢竟明月和他們傅氏的關係不淺......,所以明月還是不太能理解老師爲什麼非要讓和大人前去?!和大人的年歲已經那麼大了......”
“哎......,也只舍了他的老臉才能說得動傅袛啊......”
“恐怕和大人到達河陰後,傅袛老大人一定會扯着和大人的鬍子問他要兒子!老師不會就是爲了折騰和大人,看他笑話才讓和大人去“孤身犯險”的吧?!”
“哈哈哈!爲師這不是擔心他傅袛看到傅宣平安歸去後,就不願意再派兵援兵來了?!哈哈哈!和仲輿恐怕把老夫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遍了!哈哈哈!”
“和大人真是可憐......,不過......,這招雖好,卻是有些太過看輕傅袛老大人了......”
“傅袛年歲大了,主事之人應該早已不是他了......,而且河陰那邊又是四戰之地,自古都是不暇,我若是傅袛,那是絕不會再讓好不容易回去的嫡長子再出去冒險了......”
“老師恐怕還有其他事情瞞着明月吧?!明月可不相信什麼道路險阻之類的託辭......”
賈匹臉上一陣哂笑,這丫頭不僅不害怕自己的權威,還能時不時地反脣相譏,倒是真的合了他的脾氣,也不枉自己收了她這個學生......
“嘿嘿......,你這小丫頭時不時還不知道弘農郡公主司馬宣華就在孟津城吧?!”
“宣華姐姐?!”
“那可是傅宣的正妻......”
明月確實從未聽傅宣和她一起過這事,只知道他的正妻土孫鬆已經過世......
如此看來,傅氏確實是對她有所隱瞞......
“你現在還覺得傅氏真的需要兩個公主嗎?!尤其人家司馬宣華可還是有着封號的公主,而且傅袛已經在河陰建立了行臺,若是他真的想要高舉義旗,只需要擡出弘農郡公主即可,想必魏浚和李矩等人也會響應,你再去不僅是多此一舉,甚至可能會有性命之虞......”
(本書唯一羣號:壹叄捌玖叄零伍玖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