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1年十二月二十日,下午未時,葛陂,澺水河邊(在今河南新蔡縣西北五十里。陂是一種人工或者半人工湖泊,此地是楚昭王子孫平夜君成的世襲封地範圍,並且出土了一份以楚國文字書寫的卜筮祭禱記錄和遣策賵書,數量達1500餘枚,澺水是古河名,即今河南西平、上蔡縣以下之洪河。特別強調一下,葛陂和葛陵城是兩個地方,雖然挨着挺近。)
“這河水漲得有點太猛了......”
張賓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天上依舊連綿不絕的磅礴大雨,整個人更是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沉思......
蘷安卻是臉色鐵青地看着眼前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張賓,實在搞不明白張賓這個石勒帳下的第一謀士爲何要自己親身冒雨前來勘探河情......
但看着他做事認真仔細,甚至一絲不苟的做事態度,尤其是張賓已經帶着衆人沿着澺水河邊走了十多裡泥濘不堪的艱難道路,竟也是有些佩服起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晉人......
只不過可惜的是......
張賓雖然擡頭看了半天的瓢潑大雨,可除了臉上和身上被密密麻麻的雨點給淋了個徹底外,其他什麼蹊蹺都沒有看出來......
蘷安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尤其看着張賓似乎還沒有一絲要放棄的意思,更是忍不住皺緊了眉頭,甚至強行壓下了心頭那已經“騰騰”竄起的無名之火......
可這大雨還在繼續下着......
北風也似乎加大了力度......
這雨大風急之下,更是讓原本就已經洶涌湍急的澺水平添了幾分兇惡的氣勢......
蘷安自小生在北方,像淮河流域這樣冬天下大雨的景象,還真是從未有過的經歷,而且這大雨一下就是好些天,要麼傾盆大雨,要麼淅淅瀝瀝,總之就是綿綿不絕地一直下着......(《晉書》和《資治通鑑》上都記載了這場完全不符合自然規律,但確實足足下了三個月多的大雨。大致範圍是汝南國,汝陰郡,襄城郡,穎川郡和樑國這五郡,也就是河南中部到淮河流域之間,方圓700裡左右的異常氣象。這個精細的範圍推測是網友猗頓的判斷。)
“張大人......,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這會子的雨下得實在太大了!萬一要是再河水暴漲,甚至形成洪水的話,那咱們所有人都會有危險啊......”
“你說什麼?!這裡河水的聲音和雨水的聲音實在是太吵了!根本聽不清楚啊!”
張賓一邊大聲叫着一邊已經自顧自地往回走了,可一不小心,竟是腳下一滑,整個人都直接摔在了泥地裡......
蘷安趕緊上前拉起了像泥人一樣的張賓,卻是不想張賓纔剛一起身就突然拔出了匕首,並且對着蘷安的胸口就是狠狠一刺!
這電光火石之間,又是極短的距離,根本避無可避!
蘷安眼中立即閃過一絲狠戾,甚至有信心在張賓匕首刺來之前,直接打飛這個文弱書生,可不知道爲什麼卻只是側了側身子,避開了幾處致命的要害......
可鮮血四濺的場景卻並沒有出現......
反倒是那把原本還透着凜冽寒光的匕首已經無力地掉在了地上,並且瞬間就被泥水給淹沒了身影......
張賓更是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尤其是看着蘷安眼神裡那種難以形容的失落,更是有些忍俊不禁.......
一刻鐘之後......
石勒大軍的營寨之內
“哈哈哈!蘷將軍趕緊過來脫了衣服烤烤火呀,可千萬別受了涼啊!哈哈哈!真是沒有想到啊,你我這一文一武也能有這樣“坦誠相見”的時候?!哈哈哈!”
張賓一邊說着笑一邊已經直接脫去了全身的衣服,並且毫不避諱地當着蘷安的面,讓女奴們爲他擦拭早已淋溼的身體,然後又在女奴的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換上了一身乾淨的替換衣服......
蘷安自然更沒有什麼忌諱,直接脫了鎧甲就享受起了女奴們的伺候......
張賓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身材健碩的蘷安,然後忍不住地仔細打量了片刻......
蘷安卻是冷哼一聲道:“看來張大人也有些不同一般的雅好呀?!”
“哈哈哈!蘷將軍千萬莫要誤會!孟孫可真沒有什麼斷袖之癖!只不過是覺得有些可惜罷了......”
張賓揮了揮手,直接讓所有的女奴都退了出去......
蘷安卻是絲毫不以爲意,只是自顧自地烤着火,然後滿臉不屑地繼續問道:“哼哼!有些可惜?!張大人莫不是在後悔沒有在澺水邊殺了我蘷安?!”
“那蘷將軍就沒有後悔應該在澺水邊就把孟孫直接丟進河裡餵魚?!孟孫真是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能比失足落水身亡這種更好的殺人藉口了?!想必就算主公最後知道了真相,也不過就是對將軍小懲大誡一番而已,畢竟以蘷將軍的戰功和地位,即使是主公也有許多忌諱了......”
蘷安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然後針鋒相對地譏諷道:“張賓!你少在這裡煽風點火,挑撥離間!我不過是沒想到張大人這樣一個七尺男兒會如此手無縛雞之力,竟然連把匕首都拿不穩當?!”
“哈哈哈!蘷將軍這話竟是說得孟孫毫無招架之力啊!哈哈哈!真是可惜了啊!看看蘷將軍這一身的傷疤,想必其中有不少都是爲了主公所留下的,只可惜這滿身的功勳,卻沒有一處是爲我孟孫留下的......”
“哼哼!張大人說得話真是讓人嘀笑皆非,難不成這就是張大人對蘷安主動向主公要求保護張大人的回報?!”
“以蘷將軍的本事,孟孫別說要刺傷你了,就是連近身都不太可能,蘷將軍卻還要以身犯險,故意去捱上孟孫一擊,這是要演一出“苦肉計”不成?!”
“我也擔心自己帶的那些人裡有你們君子營的密探,不然我真是不會介意把你丟下河去餵魚!”
蘷安這話說得平淡,張賓更是滿臉笑容,完全不像是兩個已經在政見上逐漸劍拔弩張起來的政敵......
這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一起相視而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