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泣血而降(五)
北宮純定睛看去,只見那人一副文官打扮,面上生有三縷青須,乍一看下,倒還真有幾分名士風采,只不過這人長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順眼!
“來者可是漢國使節!?”北宮純疑惑地對着小木排上的文官模樣的人物問道:“可是來勸降的?!”
靳準也正在仔細地看着這個發話的將領,這個將領模樣的人,雖然疲憊不堪,但這眉目間的英氣依舊讓人無法直視,尤其是那一臉殺氣,不怒自威,看的人心生膽怯,此人必定是北宮純無疑了,不愧是在萬軍圍剿之中仍能差點一箭射殺河內王劉粲的猛將!
古人說從萬軍之中取上將之首級,如探囊取物一般,果然是確有其事啊!
對付這樣的人,如果照本宣讀旨意,無異於自取其辱!
想到這裡,靳準對着北宮純面色一板,大聲道:“本使在此,還不下跪請降?!”
“哈哈哈,請降?”
“哼,你就是北宮純?!”
“不錯,你爺爺我就是北宮純!”
“既然你是北宮純,怎麼還未死?!”
“你他媽什麼話?!”
“你看看你們這一城的守軍,個個連站都站不穩了,怎麼?吃的都沒有了?就你們這個樣子,還怎麼抵抗?!”
“哼!你怎麼會懂得我們武人的決心?!”
“決心去死?!這很簡單啊,所有人都往這水裡一跳就是了,豈不是更加壯烈?!可是我也沒看你們有人主動跳水以明志啊?大話好話誰不會說?這就是你所說的武人的決心?!哈哈哈”
“果然是三寸不爛之舌,漢使,敢問尊姓大名!”
“你剛沒聽見?好,我親自再說一遍!我姓靳,名準(《晉書》卷97《匈奴傳》有綦毋(qi wu)氏,勒氏,古代匈奴有靳氏,勒與靳,以形近而誤,所以匈奴勒氏就是靳氏,順便說一句,有的地方把綦毋翻譯成綦母)!”
“呵呵,靳氏?沒聽說過!”
“呵呵,我靳氏也是出於河西,與你湟中義從胡,北宮氏倒也是曾經的同鄉(《姓苑》雲:靳氏出河西,《晉書.劉粲栽記》又記:靳准將以王延爲左光祿,延罵曰:屠各逆奴,何不速殺我!,於是又有了靳氏是屠各一族的說法,其實晉時匈奴入塞者有考證者十九種,靳氏至多是其中一姓,談不上屠各純種,當然烏丸也有靳姓的記載)!”
“看來你們靳氏還真的是出於河西,要不然也不會知道我們湟中義從(湟中義從胡也就是小月氏胡,古人稱之爲湟中義從胡或者湟中月氏胡,《後漢書》卷8《靈帝紀》雲:中平元年,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與先零羌叛,以金城人邊章,韓遂爲軍帥)的大名了!”
“北宮伯玉的大名在河西一帶何人不知何人不曉!?我靳氏從河西遷移後,就隨着我漢皇劉氏一起遊牧,直至如今建國,可謂是功不可沒,但我靳氏對於故土的鄉親們,也從未忘懷!”
“靳準,河內王劉粲讓你來這裡,就是爲了讓你跟我套近乎的嗎?!(順便說一句,百度上說北宮氏姓氏來源單一,是不對的,還有這支出於小月氏的北宮氏)”
“北宮!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呢?當年北宮伯玉起義造反,在我等心裡都是英雄,怎麼他的子孫卻如此冥頑不靈?”
“我祖先起義不過是官逼民反,如今西涼張軌張大人對我等視如己出,毫無夷狄之分,我等也早已和他們沒有任何區別了!”
“張軌?不知也!這晉朝或許還有好官,可是放眼天下呢?能有幾個?就說那個南陽王司馬模吧,他值得你爲之捨生忘死嗎?!”
“值得不值得,我心裡清楚,如果你沒有別的話了,就請回吧,我北宮純早已準備從容就義了!”
“哈哈哈!從容就義?你要帶着你身後所有的零口守軍去死?他們就活該去死?用他們的死來證明的你義?!哈哈哈,人都說北宮純是英雄好漢,我看,不過是拉着別人一起去送死的狗熊!”
“靳準,口舌之辯,我北宮純確實不如你,我自家兄弟們的生死我自會有個交代!”
“交代?怎麼交代?你看看你們現在蹲守的這個城牆,隨時都會被沖垮,等你思考的時候,說不定那塊城牆就會倒塌!”
靳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又有一處城牆被水沖垮倒塌了,而站在上面的零口守軍也隨之落水,不一會兒就被水沖走了!
看着這些落水的士卒,北宮純是急在心裡,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北宮純的眼睛變得越來越紅腫,雙手緊緊握着拳頭,心中是無比的悲憤,他很清楚如果再這樣拖下去,等待他們所有人的命運也不過是牆倒而落水……
靳準看到這一幕,趕快趁熱打鐵道:“北宮純,你不爲你自己考慮,也要爲這些無辜的士卒考慮!你想他們都死嗎?河內王劉粲已經說了,只要你們投降,所有人都可以免死!”
靳準的話,頓時讓所有零口守軍都爲之動容!
此時此刻,還有什麼比能活命更讓人心動的?
零口城牆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北宮純,他們的眼神中充滿着對生的渴望,他們都不想死!
可是北宮純很清楚,這麼多人,又已是冬季,匈奴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收納這些人?尤其自己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傷員,匈奴人更不可能浪費糧食來餵飽這些已經拿不起刀劍的人!
這些匈奴人真正想要的只是自己……
如果自己不投降,這些人根本沒法活下去,但就算自己投降了,這些人也會被匈奴人以種種藉口分散開來,甚至分批殺死,到了那時,自己還能再活着嗎?自己到底該怎麼辦呢?!
正在北宮純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靳準又發話了:“北宮純,只要你肯投降,河內王必定既往不咎!”
北宮純睜着血紅的雙目看向了靳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北宮純何德何能,竟然讓河內王如此牽掛,非要我投降不可?!”
“北宮將軍,你若真有誠意,請負荊隨我前去我主劉粲處,我靳準向天發誓,必不讓將軍和將軍麾下任何一人枉死!”
北宮純用紅腫的眼睛緊緊盯着靳準,這個人竟然知道自己的擔心?
北宮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過頭看了一眼上官猛和所有的將士,又望了一眼已經死去的李寶,久久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