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亂肇因自元康元年,賈后專政,乃致八王之亂,可是宮廷之爭,畢竟與百姓無關,百姓真真切切感到兵亂苦難,實始自永康元年,趙王司馬倫起兵入京,殺賈皇后。自此,天下永無寧日。
永康元年時,王絕之八歲。這就是說,王絕之懂事以來,連一天的太平日子也沒有嘗過,他這一代的人,從小在兵荒馬亂中顛沛流離,見慣了生生死死、離離別別,心裡頭究竟有何想法?
只怕跟四十歲以上,曾經享受過多年太平日子的人的想法不大一樣!
這個年頭,豺狼滿布,到處都是殺戮,別說是受了傷的人,便是稍爲體弱一點,也萬萬不敢在道上行走??就算敢,也走不了多遠。受傷的動物在森林是活不長的!
王絕之的傷並不輕。他在天水的仇家說少不少,說多不多,想取他性命的算來大概有十萬人左右吧,就算只計第一流的高手,也有三、五十名,但他就這樣輕輕鬆鬆的走出了天水城外,神態悠閒得像吃飽飯後,在家中後園,一邊賞花,一邊吟賦。
他沒有吟賦,卻唱起歌來:“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爲霜。羣燕辭歸雁翔,念君客遊思斷腸。謙謙思歸變故鄉,何爲淹留寄佗方?賤妾守空房,又來思君不敢忘,不覺淚下沾衣裳。援琴鳴弦發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長。明月皎皎照我牀,星照西流夜未央。牽牛織女遙相望,爾獨何辜限詞樑。”
老實說,王絕之的嗓子像透了司晨的公雞,唱得實在令人不敢恭維。這首明明是魏文帝的憂思作品,他卻唱得調子輕快,仿似天上跌下了十個大元寶,又跌下了十個大美人,調子跟曲詞格格不入,甚是礙耳。
王絕之邊唱邊走路,唱完了一首,又是一首,只見路旁屍橫偏野,白骨比屍體還要多,蠅蟲伏在屍體之上,嗡嗡飛舞,血星猶臭,可知此役圍城戰況之慘烈。
漢魏間的樂府,哀愁幽怨的調子佔了十之九十,但王絕之唱得又輕又快,稍稍減了四周暴戾的氣氛。
也不知走了多久,總之是唱了十七、八曲樂府左右,離戰場漸遠,屍體漸稀,遠遠望見了連營七百里,營營井然,旗幟飄揚,大大繡了一個又一個的“石”字。
不消說,這裡是石勒的駐軍之地。
王絕之忽地站住,他的前路受阻,走無可走。
他身前站着四名女子,俱都美目高鼻,穿一身羯族衣裳,是一等一的美女。
王絕之負手含笑,望着四女。
一女道:“我叫阿月。”
二女道:“我叫阿春。”
三女道:“我叫阿丸。”
四女道:“我叫阿韋。”
四名美女盈盈行了個胡禮,同聲道:“參見王公子。”
跟世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一樣,王絕之看見四名美女,笑得合不攏嘴,說道:“你們在等我?”
阿月笑道:“除了等候王公子的大駕,還有誰值得我們等呢?”
她的笑聲有如銀鈴,差點連人的魂魄都勾了過去。阿春、阿丸、阿韋也同時笑起來,一笑傾人城,二笑傾人國,四笑齊發,便是有十萬個男人的魂魄,也非給她們勾了過去不可。
王絕之的魂魄果然給勾掉了,失魂地問道:“你們等我幹嘛?”
阿月一本正經道:“等着脫光你的衣服。”
王絕之忽然舉起手臂,用力咬,疼得“呱”的叫了起來,嘀咕道:“世上竟然有這麼美好的事?我不是作夢吧?”
四女也懶得答他,七手八腳把王絕之的衣服脫下,這已經是非常要命的了。更要命的是,阿月趁亂在王絕之的身上捏了一記,當然是捏在最要命的地方。
和世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一樣,有女人要脫他的衣服,王絕之是完全不會反抗的。同樣,有女人要捏他的要命部位,他要反抗也無力反抗了。
於是,四個美女就把王絕之脫得精光,光得像一個初出生的嬰兒,更像一們輸光了錢的賭鬼。
當然,他身上有些部位是和嬰兒大不相同的。
四女脫光了他的衣服後,挈起用溫水浸透了的布,小心在他每一處傷口的周圍細心揩抹,拭走每一滴凝結了的血跡,卻又溫柔得完全沒有觸及傷口的疼處。
跟着,四女用薄布包扎他的傷口,再以油紙牢牢封住,連風都透不住。
阿月擡着一個大木桶道:“公子,請坐進去。”
木桶放在路邊,不能算是太大,不過王絕之也算是器宇軒昂的了,像他這樣大小的人,坐上十個八個,還是寬闊得可以在裡面游泳。
王絕之像是失了魂一般,問也不問,便跨進了大木桶。
四女開始倒水,阿月、阿春倒冷水,阿丸、阿韋倒熱水。盛水的大甕在木桶旁邊,甕底正堆着柴火熱着。
瓦甕比四女還要高,滿盛着水,怕不有兩,三百斤重,四女居然毫不費力的提起上來,更不消說瓦甕燒得滾燙,尋常人等碰一碰也燙得手掌冒煙,而她們卻輕鬆得若無其事,看來她們的手上功夫大是不弱。
王絕之可以確定她的手上功夫不弱??水傾滿了木桶後,四女也跳進桶內,拿着布巾刷子,刷洗王絕之每分每一寸的污垢,手上功夫之強,令王絕之不覺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呻吟聲,自然是暢快得像上了天的呻吟聲。
他喃喃道:“好強的手上功夫,簡直比金季子還要強多了。”
自從答應金季子赴天水以來,王絕之從來沒有洗過一次澡,加上又受傷,又打架,在泥地不知打滾過多少次,身體髒得比死掉十八天的豬還要臭。四女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身上的污垢洗刷得乾乾淨淨,連最隱秘的地方也洗得乾乾淨淨,偌大的一桶水,浮起了一層薄薄的泥垢。至於王絕之的傷口,則有油紙覆住,半點也沒給水溼及。
王絕之閉上眼道:“舒服,舒服,這樣舒服的事,世上真沒有多少項。”
阿月道:“沐浴完畢,公子請更衣。”
王絕之哈哈一笑。從大木桶一躍而起,落到地上,只見身體給刷得紅通通的,如果說他剛纔像一頭死掉了十八天的臭豬,如今便像一頭烤脆了皮的乳豬。
四女爲他抹乾身體,穿上褲子,披一身雪白的袍子,換上一雙厚底木屐,再用布拭乾長髮的水珠,阿丸拿梳子,阿韋拿蓖子,爲他梳起頭來。
王絕之的眼睛卻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只見前方不知何時,擺放了一張長案,桌上堆滿了胡炮肉,羊肉胡羹,羌煮好鹿,各色魚鮮,生羊膾,還有一頭貊炙全羊,另有胡瓜,安石榴諸般果物,醍醐,葡萄酒兩款飲類,散發出香噴噴的氣味。
王絕之剛剛做完餓瘋了的餓鬼還沒多久;在天水時,見到一隻雞已是大喜若狂,何況如今見着一整桌筵席?難怪他這副失魂忘形的樣子,連美女也無心顧及了。
他愣愣地問道:“酒菜從何而來?”
阿月抿着嘴道:“是……是神仙變出來的。”
王絕之笑了起來:“莫非你們竟天上派來的仙女,有心打救我這個餓鬼?”不忘又補了一句,“打救我這個色中餓鬼?”
四女聽見“色中餓鬼”這句話,均是臉上飛紅,阿丸輕輕道:“我們都是來服侍公子的,公子喜歡怎樣,便怎樣都可以。”
說到這句話,臉上更紅了十倍;爲王絕之洗澡時她不害羞,反倒在此時害羞起來。
阿韋似乎最是拘謹,說道:“奴婢只是服侍公子的下人,別冒瀆了仙女的名聲,公子別見笑了。”
阿月是衆女之首,落落大方道:“公子,有云‘飽暖思淫慾’,趁着酒菜尚暖,奴婢服侍公子享用。”
王絕之拍手道:“飽暖思淫慾,這句話說得大妙。你們可知其意思?”
四女臉上大紅,連臉皮最厚的阿月也答不上來,啐道:“公子,這……”
王絕之一本正經道:“淫者,過多也。《尚書·大禹謨》:‘罔淫於樂’,就是勸人不要沉溺音樂的意思。《淮南子·覽冥訓》:‘積蘆灰以止浮水’,淫水者,過量的水也。”
阿丸似乎最是聰明,隨即應道:“飽暖思淫慾,豈不正是飽了、暖了之後,便會有過多的欲求之意?”
王絕之含笑道:“孺子可教也,孺子更可數也。”
阿月似笑非笑道:“未知公子的淫慾是甚麼?”
王絕之瞪眼道:“我還沒吃飽,怎麼知道?”
阿月道:“那麼,公子便得快點吃飽了,請。”
她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王絕之卻是理也不理。
王絕之喃喃道:“獨吃難飽,不飽又怎能暖?不暖淫慾又從何而來呢?”
阿月眨眨眼道:“莫非公子要奴婢陪你吃?”
王絕之道:“這個自然。但只有你還不夠分量。”
阿月道:“我們四人一起陪陪公子吃?”
王絕之搖頭道:“還是不夠分量。”
阿月道:“未知公子以爲誰人才有這個分量?”
王絕之道:“我王絕之位列武林四大奇人,武功既高,人又聰明絕頂,夠得上資格陪我吃飯的,自然也得是一代英雄不可。”
阿月垂首道:“公子說的是。我們是奴婢,自然跟英雄二字沾不上邊兒。”
王絕之淡淡道:“不錯不錯,你們縱有天大的本領,本事得跟鳳凰夫人一樣,頂多不過是英雌罷了,除非投胎再世,否則怎也當不了英雄。”
阿月道:“在公子的心中,哪位英雄才夠分量,能跟公子吃上這一頓飯?”
王絕之道:“天水雖小,在今時今日,卻是臥虎藏龍,夠得上分量跟我吃飯的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三位五位總是有的。”
阿月道:“迷小劍定然是其中一位了。”
王絕之目光透出了佩服的神色,“迷小劍是當世人傑,天下英雄無出其右,我盼望與他有再會長談之日。只可惜他斷臂受傷,目下我是無緣跟他吃飯的了。”
阿月道:“祖逖呢?他算不算第二位?”
王絕之道:“祖逖劍法超凡入聖,名列天下第三,上次我跟他打了一架,差點死在他的劍下,當然算是一位,只可惜??”
阿月道:“可惜甚麼?”
王絕之道:“可惜他若到來,你們四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便得走路了,我又怎麼捨得?”
阿月不明道:“公子此話怎麼?”
王絕之道:“祖逖是殺胡世家的劍霸,而你們均是胡人,縱是他不屑殺你們於劍下,恐怕也絕不容你們坐下添酒裝飯。”
阿月扳着指頭數道:“迷小劍,祖逖都不是,那是誰呢?莫非是劉琨?”
王絕之道:“劉琨,分量似乎差了點兒。”
阿月道:“公子是嫌劉琨武功不及你?”
王絕之道:“武功末節而已。張良是弱質布衣,諸葛亮更是手無縛雞之力,誰敢說他們不是絕世的大人物?便是迷小劍,也勝過我多多,不懂武功有何相干?只是劉琨爲人誇誇其談,劍法雖然不弱,德卻無法服衆;善能招募軍隊,卻不善駕馭,往往不到半年,軍隊便又四散,是以至今依然無一兵一卒,處處受制於段匹單,論到才幹,不過庸才而已。”
阿月道:“公子是如此人物,眼界定然也是高的。連劉琨將軍也不算,這裡究竟還有甚麼英雄人物,阿月可說不上來了。”
王絕之忽然問道:“石勒是不是到了天水?”
阿月嚇了一跳,“公子何出此言?石大將軍這等人物,他身在何方,奴婢怎能知曉?”
王絕之微微笑道:“阿月,你可露了底啦。剛纔你說迷小劍,祖逖,劉琨,均是直呼其名,侃侃而談,一說到石勒,卻連他的名字也不敢呼,你不是石家的人,會是誰呢?”
阿月眨眼道:“莫非公子想跟吃飯的人,就是石大將軍?”
王絕之搖頭道:“非也非也,目下石勒正跟迷小劍商談大事,哪裡有空跟我吃飯?”
阿月道:“公子愈說,阿月愈是胡塗啦,究意公子意下何人?”
王絕之道:“此人是名羯人,姓石,單名一個虎字!”
此言剛出,立刻響起了一把嘹亮的笑聲:“王絕之,真的是甚麼也瞞不過你!”
王絕之淡淡道:“也沒有甚麼難猜的。這裡是你的地頭,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敢在此玩這種把戲?”
石虎大笑:“說得好!”
只見一名大漢大步走來,穿着窄袖短袍車靴,犀甲戎服,威武無比,正是石虎。
石虎指了一指桌上的食物,說道:“吃”。撕了一條羊腿,據案大嚼起來。
王絕之也不跟他說話,也據了案的一角,頃刻之間,已有了五、六塊胡炮牛肉,以及七、八塊魚肉下了肚。
兩人像是餓鬼,風捲殘雲吃了一陣,石虎抹抹嘴,指着阿月道:“唱。”
阿丸、阿韋、阿春三人一個抱着琵琶,一個橫吹羌笛,一個把羯鼓放在身前,奏起音樂來。
阿月唱道:“秋木萋萋,其棄委黃。有鳥愛止,集於包桑。既得升雲,遊倚惟房。志念幽沉,不得頜頏。我獨伊何,改往變常。翩翩之燕,無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嗚呼哀哉,我心獨傷!”
歌聲宛轉唱得令人心醉神傷。
王絕之點頭道:“這是昔年王昭君嫁往匈奴單于,在萬里大漠的閨房心念故土而作的怨曠之歌。如今雖以胡樂奏出,卻隱隱帶着漢音漢意。阿月姑娘盡得歌意,妙喉居然唱出了胡、漢兩種截然不同、又相輔相合的音符。可惜這裡沒有樑,否則繞樑三十日也不止了。”
石虎拊掌大笑道:“這種讀書人的故事,從父最喜歡聽右侯述說,我卻可一點也不懂了。”對阿月道:“石公子說你唱得好,賞你一百兩黃金。”
一百兩黃金並非小數,在這個金賤谷貴的日子,也足夠吃上好幾年了。
阿月面露喜色,說道:“多謝將軍。”
石虎又對三女道:“你們奏得也好,每人五十兩。”
三女齊聲道:“謝將軍。”
王絕之對四女道:“歌唱完了,還不坐下吃肉?”
四女應了一聲,卻不稍動。
石虎笑道:“她們只是歌伎下人,服侍吃肉可以,要想坐下來跟我們一起吃,還不夠地位。”
王絕之的目光忽地變得十分奇怪,“你是胡人,主僕貴賤居然也分得這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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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虎道:“不分主僕,何以治家?不分貴賤,何以治國?當年漢高祖意欲立威於羣臣,採用了叔孫通的獻策,以朝儀來定貴賤,分君臣,乃立下漢朝皇帝的威望,我們石家如果一心的打天下,就得先成貴人,方能贏得萬民的攝服。”
王絕之覺得這番話大大不要,卻又偏偏想不出反駁的法子,皺眉道:“這番狗屁不通的腐德之言,想來不是你想出來的。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石虎道:“是張賓對從父的獻策,從父吩咐我如此遵行。從父自從立下威儀之法後,羣將無不懾服,下令時如臂使指,比以往更是得心應手,漢人如今不行,是因爲司馬氏太笨而已,你們古時傳下來的法子實在大有道理。”
王絕之道:“又是張賓這廝!”忽然想到:“張賓遊說石勒立威儀、定貴賤,莫非,石勒真的有稱帝之心。”
石虎道:“張賓雖與我不和,可是這人的確有其辦法,這是無人不佩服的。從父沒有他的襄助,決計不會有今日的江山,怪不得從父對他如此信任。”感嘆聲中,吃下三大塊肉,咕嚕咕嚕,一口鯨吞了整瓶的葡萄酒。
王絕之道:“他幹方百計殺你,你也佩服他?”
石虎道:“他要殺我,和我佩不佩服他,是兩碼子事。正如你要殺我從父,恐怕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蓋世英雄吧?”
王絕之道:“不錯。”他不喝酒,卻幹了一大碗醍醐。
石虎呵呵而笑,看起來大樂非常,呼道:“阿月,再來一曲,獻給王公子。”
王絕之忽道:“阿月姑娘,先前一曲未免太幽怨了,聞之神傷,可否歌一曲豪氣一點的,方纔合我男兒的本色。”
阿月道:“是,公子。”略一運氣,正欲張開櫻脣,吐出喉音。
石虎道:“你要豪氣。不如由我來唱!”
阿韋、阿丸、阿春三女會意,鼓、笛、琵琶奏起音來,石虎拍桌唱道:“男兒欲作健,結伴不需多,鷂子經天飛,羣雀兩向波,放馬大澤中,草好馬着膘。牌子鐵襠,前行看後行,齊着鐵襠。前頭看後頭,齊着鐵襠。”
這首曲本就雄壯,經由石虎的口唱出來,悠揚嘹亮,更是豪氣,王絕之由衷鼓掌道:“好曲,唱得更好!”
石虎哈哈大笑,問道:“王絕之,你盡興不?”
五絕之道:“盡興了。”
石虎道:“你可飽了?”
王絕之道:“飽了。”
石虎道:“你暖不暖?”
王絕之笑道:“天氣不冷,夠暖的了。”
石虎道:“你可在思淫慾?”
王絕之道:“思又如何,不思又如何?”
石虎道:“這裡四名美女,其中三名是處女,阿月則足以令你欲仙欲死,妙不可方。你可以任挑一個陪你。如果你吃得消,四個一起也可以。”
王絕之道:“然後呢?”
石虎道:“然後我在一個時辰後,再回來找你。”
王絕之瞟了四女一眼,笑道:“這裡有四位幹嬌百媚的大美人,一個時辰,怎麼足夠哪?”
石虎道:“再長不成。此刻從父正眼迷小劍密談大事,再多一段時光,從父見完了迷小劍,便會親來找你。”
王絕之道:“迷小劍果然還未死。他跟你從父商談甚麼大事?”
石虎搖頭道:“我也不知??你亦無需知曉。”
王絕之道:“不錯不錯,一個死人是甚麼也無需知道的,對不對?”
石虎大笑道:“王絕之,你太聰明瞭,我實在捨不得殺你,只可惜不能不殺你!”
王絕之道:“哦?”
石虎道:“你與張賓有約在先,從父既答應與你決戰,你便非殺了我不可,我不趁着你受傷之際取你性命,還待何時?”
王絕之道:“你趁我受傷出手,乘人之危,豈算英雄所爲?”
石虎道:“你是江湖中人,以這匹夫之勇,血濺五步爲英雄,我則是一代將軍,兵不厭詐,乘敵弱疲之際,將其一舉殲滅,纔是真正大英雄的所爲。”
王絕之道:“所以這十年來,石勒已經沒有跟人單打獨鬥交手了。”
石虎道:“正是如此。”
王絕之道:“你殺我之前,先使我吃飽,洗淨身子,還供美女給我享用,果然是夠朋友得很。”
石虎淡淡道:“我們本來就是朋友。”
王絕之笑道:“而且還是你救過我性命,我也救過你性命,交情好得過命的朋友。”
石虎嘆道“可惜現在已變成了你要取我的性命,我也要取你的性命的拚命朋友了。”
王絕之攤手道:“沒法子,沒法子,誰教你是胡人,我是漢人,我姓王,你卻姓石呢?”
石虎霍地站起,說道:“我一個時辰後回來。從父見完了迷小劍,我便無法向你下手了。”
王絕之道:“不必了。”
石虎道:“你不喜歡這四名美女?”
王絕之道:“喜歡得要命。”
石虎詫道:“那你何不享用她們。”
王絕之道:“誰說我不享用她們?”
石虎不明:“你的意思是……?”
王絕之一字字道:“我的意思是,你死掉以後,我一樣可以享用她們,而且要享用多久就是多久!”
石虎仰天笑道:“王絕之果然是琅琊狂人,你受了如此重傷,還以爲殺得了我石虎,端是狂得可以!”
他慢慢收住笑聲,低沉着聲音道:“今日如果你接得住我一百招,我石虎非但饒了你的性命,還親自割下頭顱,奉上給你。”
王絕之道:“我希望你明白兩件事。”
石虎道:“哪兩件事?”
王絕之道:“我是琅琊狂人王絕之,就算受了傷,一樣可以殺掉你。”
石虎看見他認真的神情,殺氣嚴霜的目光,心中不禁一凜,說道:“第二件事呢?”
王絕之道:“第二,殺你,不一定要我親自動手。”
他此話說完,石虎忽然見到眼前出現了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