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硯看了眼太子,指了指靠窗放着的長案,“有幾頁數目,得請你看看。”
”好!“李小囡爽快應聲,站起來,走到長案前,拿過案上一卷透明竹紙, 展開,驚訝道:“這是牛先生送回來的?”
顧硯和太子對視了一眼,笑道:“嗯,剛剛送到,這是你們兩個約定的符號?”
“對,我寫給牛先生的,牛先生也覺得好用得很, 要寫出來嗎?”李小囡拉開椅子坐下, 欠身拿過算盤。
顧硯和太子一左一右, 站到李小囡身後,顧硯指了指薄到透明的竹紙上密密麻麻的數目字,笑道:“你這些鬼畫符和數目字都能一一對應得上?”
“嗯,就是二三十個符號而已,我寫出來,伱們一看就懂了,用符號記數目快。”李小囡拿過一張紙,下意識的捻了下,是極好的熟宣,這種手感的熟宣貴極了。
顧硯伸手拉過長案上雕畫精美的細長筆盒,打開,推到李小囡面前。
李小囡看着筆盒中排得整整齊齊的十幾支漂亮炭筆, 炭筆削得極其漂亮,從粗到細依次排列。李小囡伸手撫過一排炭筆,滿足的嘆了口氣。
她喜歡最上品的紙,喜歡漂亮的文具。
太子看着李小囡挑了根略粗的炭筆, 在熟宣上飛快的寫着十個數字符號的對應數目字, 和顧硯笑道:“她的字寫得怎麼樣?”
“簪花小楷寫得最好, 很工整。”顧硯答了句。
李小囡飛快的寫好二三十個數字符號,推到前面,先將那十來張薄到透明的竹影紙看過一遍,拿過幾張熟宣紙,用鎮紙壓好,右手寫左手翻,開始羅列計算牛車前送來的那些字符數目。
“她這性子,竟然是簪花小楷寫得最好。”太子一邊仔細看着那幾十個符號,一邊隨口道。
“她說過,練簪花小楷是爲了抄書賺錢。”顧硯答了句。
太子失笑。
列滿一張,李小囡抓過算盤,飛快的撥起了算盤珠。
太子和顧硯不說話了,一左一右看着李小囡左手飛快的撥着算盤珠,右手寫着數目。
李小囡一口氣算了將近兩刻鐘,推開算盤,甩着累得發酸的手,拍着那疊子熟宣笑道:“這應該是牛先生幫他們做的假帳!這些應該是一個多月兩個月的帳。”
太子和顧硯對視了一眼, 同時笑出來。
“能把這些帳重新做出來嗎?最好一邊真一邊假對照着做。”顧硯笑道。
“能,就是挺麻煩的。”李小囡捏着下巴, 擰着眉。
把這些數目還原回去, 一行一行列出來,是真的相當麻煩。
“你借我的銀子不用還了,我再給你一百兩。”顧硯笑道。
太子眉毛高擡。
“我是那種人嗎?”李小囡斜瞥了顧硯一眼,“不用你再給一百兩,就當還你讓我到你家書樓看書的人情了。全部列出來得三四天,就在這裡嗎?”
顧硯看了眼太子,嗯了一聲。
“那我明天開始做,今天太晚了。有現成的空白帳本給我找幾本,十來本吧。”李小囡再指着那一排炭筆,“這幾枝太細了,這些太粗,這裡到這裡正正好,多備些。”
“好。”顧硯乾脆答應。
“想吃什麼?”太子笑問道。
“麻糬還有嗎?”李小囡小意的問了句。
那麻糬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麻糬。
“有,我讓他們教會別業的的點心房,讓他們以後也能經常做給你吃。”太子笑道。
“謝謝你。”李小囡謝了句,看向顧硯,“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嗯。”
看着李小囡出了花廳,太子笑道:“她只說了不用再給一百兩,你的債還是要一筆勾消的,她欠了你多少銀子?”
“一百兩。”顧硯笑道。
太子意外的一怔,拍着顧硯大笑道:“一百兩?那你可佔了大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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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李小囡就到了王府別業,還和昨天一樣,小廝等在二門內,帶着李小囡進了昨天的花廳。
李小囡埋頭理了一整天的帳,一直侍候在門口的是兩個小廝都是陌生面孔,可兩人那份周到靈巧,讓李小囡歎爲觀止。
太陽西落,李小囡理出了兩本帳,累得腰痠脖子疼,站起來轉着脖子扭着腰,又踢了踢腿,和門口的兩個小廝道:“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小廝忙帶着她到了二門,二門裡,晚晴已經等着了,上了車,李小囡累得趴在一隻大靠枕上。
“石滾讓我一個字不要問你,你別說話,我給你捏捏。”晚晴拽着李小囡躺好,給她捏肩膀。
“你手輕點兒!再輕點兒,就這樣,往上,太往上了下來一點,對,多捏一會兒。晚晴,你這手藝不怎麼樣啊。”李小囡指揮着晚晴,順便嫌棄了句。
“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我沒打算進府當差,沒學過侍候人!這是給我娘捏肩膀學會的一點點,你要是嫌不好,明天讓石滾挑個會捏的跟車侍候你!”晚晴沒好氣道。
“你捏得挺好,不用找別人,換個肩膀,輕點輕點!”李小囡指揮着晚晴捏了一路,在採蓮巷口下了車,打着呵欠進去了。
埋頭整理了整整四天,李小囡理出了厚厚八本帳冊,摞在長案,用力拍了拍,心滿意足。
她非常喜歡完成一件工作的這份成就感!
李小囡站起來,在寬敞的花廳裡轉着圈,跳過去,再跳回來,再拍幾下那一摞帳冊,拿起一本,翻開看着自己寫下的那些工整數目,再次滿足的嘆了口氣。
她真是太能幹了!
這一天,剛剛哺時,李小囡就回到了採蓮巷家裡。
梅姐正在都煮豇豆曬豇豆,王雨亭跟在梅姐身邊,說着閒話幫忙。
“今天這麼早!屋裡有茶,剛泡的,你自己倒。”梅姐手下沒停,揚聲招呼了句。
“不用管我。”李小囡從屋裡拿了本書,坐到廊下舊搖椅上,搖晃着看書消閒。
梅姐和王雨亭接着幹活說閒話。
“剛纔我說到哪兒了?”梅姐坐在小竹椅上洗豇豆,王雨亭從井裡提了桶水。
“說到昨天你哥你嫂子還有你大侄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