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八年七月初(西曆1549年八月),西三河幡豆郡,沿着矢作川西岸河邊上坐着一老一小兩個人,兩人穿着一身乾淨樸素的麻衣頭上戴着一頂遮陽的斗笠,各自抱着一根竹製魚竿坐在河邊睡覺。
那個年紀幼小的孩童,看起來不過八九歲的樣子,這會兒正頂着斗笠仰着小腦袋睡的很開心,就連口水都流出來了也渾然不覺。
吉良萬鬆丸做一個很長的夢,在夢境裡他夢到了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燈紅酒綠的都市夜景,美妙動聽的各省,還有那些身材熱辣的漂亮美妹,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影響如流水般映照在他的腦海裡,在潛意識中又讓他回到了那個文明發達的時代。
但是這一切突然如同戳破的氣球,化作泡影瓦解破碎,朦朧而動聽的音樂也化爲了嘩啦啦作響的河水,讓人聽起來格外心煩。
“爲什麼不讓我多夢一會兒,這麼美好的世界就這麼離我而去了!嗚嗚……話說最近幾年記憶力減退,連美妹的相貌都記不住了!”雖然已經醒過來,但是這會兒他還在回味剛纔的夢境,這個夢一直伴隨他渡過了很長的時間,但是近一段時間忽然發覺有些夢中的場景已經記不住了,這讓他不禁有些煩躁。
吉良萬鬆丸是三河國吉良家的現任家督,聽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個還沒元服的小屁孩,同時又是位莫名其妙來到戰國時代的倒黴鬼,前世種種如過眼煙雲隨風而去,在這個比中國古代還要糟糕的時代裡,渡過幾年非人生活就記憶減退的倒黴蛋。
“一覺醒來跑到幾百年前的日本戰國時代!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好歹也讓我做個明朝人啊!”吉良萬鬆丸哼哼唧唧的發泄鬱悶,他也只能發發牢騷,出身是老天給的無力改變,沒記錯的話這會兒大明朝的倭寇之亂鬧的正凶,就他這身份跑到大明朝準沒好下場。
經過穿越以來幾年的經驗教訓,吉良萬鬆丸終於瞭解到這個時代的坑人屬性,農業極不發達,手工業稀缺,甚至連交通工具都很稀缺,馬匹普通武士都買不起,毛驢和騾子從沒聽說過,一天兩頓飯沒有任何娛樂活動,天一黑只能悶頭睡覺云云,日子過的很艱苦,但是他也不是沒有新的發現。
“既然醒了,還是看看自己的戰利品吧!”吉良萬鬆丸低頭一瞧自己的魚簍裡還是空無一魚,再看旁邊那名老者的魚簍,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不會吧!他的魚簍都快滿了!我明明記得比師匠睡的還要晚些,爲什麼我魚簍裡沒有魚,師匠魚簍裡就有魚呢?這不公平啊!”
怨念的力量的巨大的,促使他鋌而走險的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偷魚!
吉良萬鬆丸有些心虛的左右看了看周圍的動靜,還好馬迴衆早已被他打發到四周狩獵去了,又仔細聆聽了會兒身旁這名老者的聲音,停到輕輕的鼾聲傳來,不禁暗叫一聲:“有門!”
小心的探着身子,悄悄的伸出右手抓向他的魚簍,還沒等他的手摸進去就,就聽正坐那打呼嚕的老者咂咂嘴巴不知在念叨什麼詞兒,把他嚇的連忙把手縮回來,端正坐姿如專注的漁人,死死的盯着河水中的魚線在那裡發呆。
過了一會兒見這名老子似乎又沒動靜,吉良萬鬆丸以爲他只是說幾句夢話,又悄悄把手伸過去,只是他的行動註定毫無結果,每次伸手即將碰到魚簍裡的活魚時,這名老者總會哼哼幾聲,這下傻子也知道自己被坑了。
“這傢伙又坑我!”對於自己的授業恩師,他似乎沒有多少尊敬感,從“師匠”這個層次立刻下降到“傢伙”級別,也不知道這位老者醒來知道會不會氣個半死。
吉良萬鬆丸瞥了一眼正在打鼾的老者,心中吐槽道:“刀疤獨眼滿臉麻坑,這可是一張萬年奇葩臉,再配上瘸腿斷指的身體,怎麼也不會讓人聯想到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山本勘助!這傢伙的造型可真夠別緻的!”
“唔!館主大人在看什麼?臣下的臉上有花嗎?”這位鼎鼎大名的山本勘助,忽然睜開獨眼,似笑非笑着說:“這世間還真是奇妙,臣下釣的魚竟能飛到館主大人的魚簍裡,要不是臣下有心防範,這一簍魚只怕又要莫名其妙的飛走了吧!”
“這老頭絕對是故意的!”吉良萬鬆丸對山本勘助故意坑他行爲,可是恨的牙根癢癢,當着山本勘助的面還得裝出一臉的無辜表情,攤開雙手聳聳肩彷彿在告訴他:“你在說什麼?爲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
山本勘助衝他咧嘴一笑,十分清楚這種層次的挖苦對吉良萬鬆丸絲毫不起作用,仰起脖子繼續做他未完成的白日夢,沒過多久鼾聲四起,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身爲一名釣魚專家,偶爾也會有失手而回的時候……算了!今天就當是運氣不好吧!”釣不到魚又要空手而歸,雖然失手之後心情有些鬱悶,但是他卻很珍惜這一份閒暇的時光,八歲的他每天都要學習武家禮儀常識,不但要書寫漢字,還要念唱和歌,每天從早到晚都把時間塞的滿滿的,能有點空閒時間釣釣魚已經很不容易了。
正當他左右張望着打發時光的時候,看到遠處一陣煙塵四起,十幾騎身穿一套明豔紅色具足的馬迴武士正呼喝着朝河岸邊衝過來,在他們馬迴武士的前方是幾隻正在飛速奔跑的野兔,看他們興沖沖的攆着獵物,吉良萬鬆丸就覺得頭疼。
“你們就不會用弓箭啊!就這樣攆兔子要攆到什麼時候!”吉良萬鬆丸是服了這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們了,誰叫他們是自己的馬迴衆,看着河水裡的魚漂毫無反應,乾脆把魚竿插進泥土裡,站起來給他們比劃了個騎馬射箭的姿勢。
連比劃幾遍,終於讓領頭的馬迴武士看明白,一聲呼喝拉住繮繩駐馬不前,反手抄起身後的弓矢迅速拉弓放箭,還別說這些傢伙的準頭都不錯,一輪箭雨就把這幾隻小動物全部消滅,慘叫掙扎的獵物讓這羣馬迴衆興奮的嗷嗷叫。
“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就是換做我來做,也能一箭斃命的吧!”看着那些興高采烈的馬迴衆在那裡大肆慶祝,吉良萬鬆丸很不屑的撇了撇嘴巴,又坐回馬紮子上繼續發呆,他根本不會承認自己的箭術有多爛,都不好意思拿出來給人看。
“哼!我決定了,一定要制霸天下,平定戰國亂世!讓那些魔王、猴子、狸貓什麼的玩蛋去吧!師匠!你聽到了嗎?”吉良萬鬆丸用力推了推山本勘助,後者閉着眼睛含含糊糊的應合着,也不管他在說什麼。
“真無趣!明明說過這麼震撼人心的話,爲什麼師匠一點反應都沒有啊?”沒有虎軀一震納頭就拜的場面,吉良萬鬆丸鬱悶的轉過頭對着緩緩流動的矢作川發呆,他突然發現河川的中心翻起一朵奇怪的水花,水中似乎一個奇怪的影子。